公主的邀約,秦風並未立即應允。
他以需要準備為由,暫且婉拒。
並非拿喬。
而是另一件事,更為迫切。
就在他送走宮中使者的同一日黃昏。
一道無形無質,卻又清晰無比的意念,跨越空間,直接降臨秦府。
“秦風,禁地,速來。”
蒼老,淡漠,不容置疑。
是秦家老祖!
秦風心中一凜。
那日禁地邊緣的驚鴻一瞥,老祖的威勢依舊烙印在他識海。
此刻,正式召喚。
所為何事?
與熔爐有關?還是王騰之事引出的“黑蓮”?
他壓下翻湧的思緒。
老祖的召喚,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禁地,他本就要再探。
秦月瑤的紙條,聖武學院的秘密,熔爐的饑餓感……
一切似乎都與古老的傳承,脫不開關係。
秦家老祖,無疑是解開這些謎團的關鍵。
“莫伯,小翠,我出去一趟。”
秦風簡單交代。
莫伯神色微變,似有察覺。
“少爺,可是……”
“無妨,秦家的事。”秦風語氣平靜。
莫伯不再多言,隻深深看他一眼:“萬事小心。”
小翠則滿臉擔憂,欲言又止。
秦風對她安撫一笑。
身影一閃,已消失在暮色之中。
秦府後山,依舊是那片熟悉的區域。
但今日,秦風暢通無阻。
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為他引路。
穿過層層疊疊的幻陣。
踏過布滿苔蘚的古老石階。
空氣愈發陰冷。
並非邪祟的陰寒。
而是一種……亙古的死寂。
仿佛連時光,都在此凝滯。
路徑兩旁,偶爾可見模糊的石刻。
古老符文,閃爍著微弱的光。
似星辰軌跡,又似某種未知的語言。
偶爾,風中傳來細碎的低語。
像是無數亡魂的歎息。
又像是遠古祭祀的禱言。
秦風屏息凝神。
乾坤熔爐在體內微微震顫。
不是畏懼,而是……一種奇特的共鳴。
與這禁地的氣息,既排斥,又吸引。
他感知到,禁地深處,一股浩瀚如海的氣息,正在等待。
那氣息,如淵似獄。
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熟悉。
仿佛血脈深處的召喚。
越往深處,壓力越大。
並非針對肉身。
而是神魂層麵。
若非秦風神魂遠超同階,早已寸步難行。
他看見了。
禁地入口。
不再是上次那般模糊的能量壁障。
而是一道巨大的青銅門。
斑駁陸離,刻滿歲月痕跡。
門上,雕刻著無數奇異的圖案。
似龍非龍,似鳳非鳳。
猙獰,古老,透著一股蠻荒氣息。
門前,並無守衛。
但秦風知道,這扇門,比任何神兵利器都難以逾越。
他站定。
“晚輩秦風,應召前來。”
聲音在空曠的禁地入口迴蕩。
“吱呀——”
沉重的青銅門,無風自動。
緩緩開啟一道縫隙。
門縫之後,漆黑一片。
深不見底。
仿佛通往另一個世界。
一股更為濃鬱的古老氣息,撲麵而來。
夾雜著淡淡的塵土味。
還有一絲……草木的清香?
秦風眉頭微動。
這與他想象中的禁地深處,似乎有些不同。
他不再猶豫,邁步而入。
眼前的黑暗,迅速褪去。
並非別有洞天。
而是一條狹長的甬道。
兩側石壁,同樣刻滿符文。
隻是這些符文,更為複雜,更為玄奧。
秦風甚至在其中,隱約看到了與乾坤熔爐某些紋路相似的痕跡。
甬道盡頭,微光閃爍。
那是一片……小小的庭院?
秦風有些愕然。
庭院不大,約莫數丈方圓。
中央,一口古井,井口被石板覆蓋。
井旁,幾叢翠竹,隨風搖曳。
角落裏,一張石桌,兩個石凳。
石桌上,擺著一套簡陋的茶具。
粗陶材質,甚至有些殘缺。
若非此地是秦家禁地深處。
秦風幾乎以為,自己誤入了一位山野隱士的居所。
這般簡樸,與秦家老祖那通天徹地的實力,形成巨大反差。
一位身影,背對他,立於古井旁。
身形並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僂。
穿著普通的青布長袍。
發絲灰白,隨意束在腦後。
仿佛鄰家一位尋常老者。
但秦風,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
比麵對三位聖武學院天階長老時,強烈百倍。
那是生命層次的絕對壓製。
“來了。”
老者緩緩轉過身。
一張布滿皺紋的臉龐。
眼神,卻清澈如嬰兒。
深邃,睿智,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看著秦風。
沒有釋放任何威壓。
目光卻像一把無形的刻刀。
將秦風從內到外,審視得清清楚楚。
“不錯。”老者微微頷首,聲音平靜。
“比我想象中,成長得更快。”
這語氣,不似訓斥,不似命令。
反而帶著一絲……長輩對晚輩的審視與評判。
如同打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既有挑剔,也有期待。
秦風心中微動。
這便是秦家老祖?
與他想象中,威嚴霸道、生殺予奪的形象,截然不同。
“晚輩秦風,拜見老祖。”
秦風躬身行禮,不卑不亢。
老祖擺了擺手。
“坐。”
他指了指石凳。
自己則隨意地在另一張石凳上坐下。
提起桌上的陶壺,倒了兩杯茶。
茶水渾濁,飄著幾片不知名的葉子。
“嚐嚐。”
秦風接過,輕抿一口。
入口微苦,隨即迴甘。
一股奇異的暖流,湧入四肢百骸。
竟讓他因趕路而略顯浮躁的真元,平穩下來。
“此茶,名‘靜心’。”老祖淡淡道。
“禁地所生,百年一葉。”
秦風心中了然。
看似簡陋,實則珍貴。
“老祖召晚輩前來,所為何事?”秦風放下茶杯,直接問道。
他不喜歡拐彎抹角。
老祖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露出一絲讚許。
“你很直接,像你父親。”
秦風心中一震。
父親?
他從未聽任何人,提起過他的父親。
老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的身世,以後自會知曉。”
“今日喚你來,是為了它。”
老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秦風丹田。
乾坤熔爐!
“此爐,與我秦家,與這禁地,淵源極深。”
老祖語氣悠悠,似在追憶。
“禁地,並非魔物滋生之地。”
“它……是一處古老的戰場遺跡。”
“亦是一道封印。”
秦風凝神傾聽。
這些,與他的猜測,有部分吻合。
“封印之物,與你這熔爐,同出一源。”
老祖語出驚人。
“隻是,它失控了,被汙染了。”
“充滿了暴戾、毀滅的氣息。”
“秦家曆代守護於此,便是為了鎮壓這份失控的力量。”
“同時,也是在等待。”
“等待什麼?”秦風追問。
“等待一個,能真正掌控它,或者說……淨化它的人。”
老祖的目光,落在秦風身上。
“而你,秦風,以及你體內的乾坤熔爐,便是這個變數。”
“熔爐的碎片,散落各處。”
“每一塊碎片,都承載著一部分本源力量。”
“你煉化的禁地本源,其實也是熔爐的一部分。”
“隻是,是最為狂暴,最難駕馭的一部分。”
秦風恍然。
難怪熔爐對禁地本源,既渴望,又排斥。
“老祖的意思是,我需要集齊所有熔爐碎片?”
“是,也不是。”老祖搖頭。
“集齊碎片,熔爐方能完整。”
“但完整的熔爐,也意味著……更大的代價。”
“代價?”秦風皺眉。
“力量,從來不是憑空而來。”
老祖深深看了他一眼。
“當你觸碰到那個層麵,自會明白。”
“今日,我喚你來,有兩件事。”
“第一,關於熔爐的‘饑餓感’。”
秦風眼神一凝。
老祖果然知曉。
“熔爐的進化,需要吞噬各種本源能量。”
“但這種吞噬,並非沒有節製。”
“若任由其吞噬駁雜能量,短期內實力暴漲,長遠看,卻會汙損其本源,甚至反噬其主。”
“你需要學會引導,而非放縱。”
老祖說著,屈指一彈。
一枚古樸的玉簡,飛向秦風。
“此乃《秦氏煉源訣》,可助你提純能量,滋養熔爐。”
“雖不能讓它立刻‘吃飽’,卻能讓它‘吃好’。”
秦風接過玉簡,神識一掃,便知其珍貴。
這功法,竟能將天地間的駁雜元氣,轉化為精純的本源之力!
“多謝老祖。”
“不必謝我,這也是秦家的責任。”
老祖頓了頓,繼續道:
“第二件事,是一個任務。”
“或者說,一個交易。”
秦風心中一凜,正題來了。
“不久的將來,皇城,乃至整個大陸,會有一場大劫。”
老祖的語氣,變得凝重。
“這場大劫的根源,與禁地封印之物有關,也與熔爐有關。”
“秦家,守護了無數歲月,力量已然衰退。”
“你需要盡快成長起來。”
“在浩劫來臨之前,擁有足夠的力量,去麵對它。”
“甚至……終結它。”
“我要你,進入聖武學院的‘聖隕之地’。”
聖隕之地?
秦風想到了秦月瑤紙條上的內容。
“那裏,有另一塊熔爐碎片的消息。”
“同時,也是一處兇險的試煉場。”
“若你能活著出來,並帶迴裏麵的‘鎖龍石’,我便告訴你,關於你父母的更多事情。”
“並且,秦家寶庫,任你挑選三樣東西。”
秦風眼神閃爍。
父母的線索,秦家寶庫。
條件,不可謂不豐厚。
但聖隕之地,能被老祖稱為“兇險”,絕非易於。
“老祖,為何是我?”
“因為,你是唯一的希望。”老祖的迴答,簡單而沉重。
“這是秦家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但,有些責任,從你得到熔爐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
老祖的目光,平靜而深邃。
沒有強迫,卻比任何強迫,都更有力量。
他似乎並不在乎秦風如何選擇。
又或者,他早已預見了秦風的選擇。
秦風沉默片刻。
他想到了前世的種種不甘。
想到了這一世的諸多牽絆。
力量,責任。
他需要力量,去守護。
也願意承擔,這份責任。
“好,我答應。”秦風點頭。
老祖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轉瞬即逝。
“很好。”
他站起身,走到古井旁。
“這口井,連接著禁地的核心。”
“井水,可以暫時壓製你熔爐的饑餓感。”
“但治標不治本。”
“真正的解決之道,還是《秦氏煉源訣》,以及……更多的本源能量。”
老祖袍袖一揮。
井口的石板,自行移開。
一股精純至極的能量波動,自井口散發出來。
帶著淡淡的涼意,和一絲……滄桑。
“去吧。”
“記住,時間不多了。”
老祖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絲疲憊。
“那個‘古老的誓言’,束縛了我們太久。”
“而‘時間’,是我們最缺的東西。”
秦風看著老祖略顯佝僂的背影。
這位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人,身上背負的,遠比他想象的更重。
他不再多言,走到井邊。
井水清澈,映照出他的麵容。
他深吸一口氣,縱身躍入。
冰涼的井水,瞬間將他包裹。
無盡的精純能量,湧入體內。
乾坤熔爐,發出一聲滿足的輕鳴。
秦風閉上眼,默默運轉《秦氏煉源訣》。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
他的皇城之路,將更加波詭雲譎。
而未來的命運,也與這片古老的大陸,緊緊相連。
老祖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麼?
那必須完成的任務,聖隕之地的“鎖龍石”,又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一切,都還是未知。
但秦風心中,卻無半分畏懼。
隻有,熊熊燃燒的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