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坤背著老娘栽進歸墟海眼時，後脖頸冰得發麻。姬天香後背的鏡片\"咯啦咯啦\"直響，每片都映著紫宸殿簷角的石獅子，那些石頭眼珠子正滴溜溜轉圈。
\"往磁暴漩渦裏紮...\"老娘氣兒都喘不勻了，指甲摳進他肩胛骨裏。龍坤摸到塊長滿海蠣子的礁石，縫裏滲出的星砂正巧拚成個缺角的八卦圖，活像被狗啃過。
斷水劍\"嗡\"地插進石縫，劍身引來的磁暴流把海水攪成個藍漩渦。龍坤哆嗦著扯開戰甲內襯，掏出三年前從藥王穀順來的青銅羅盤——盤麵早被血垢糊得看不清，指針跟抽風似的往東北方猛抖。
\"娘，您忍著點兒。\"他咬破舌尖\"噗\"地往羅盤噴了口血霧，指針\"哢\"地定住。遠處黑黢黢的海水裏，七十二盞骨燈順著暗流飄過來，燈油泛著鐵鏽味兒——那是劍奴們哭出來的血淚熬的。
姬天香突然咳得渾身打顫，後背鏡片\"劈啪\"崩飛兩塊。龍坤眼疾手快撈住碎片，鏡麵裏映的卻是自己光屁股時候的模樣——先帝老兒正拿金針挑他腳筋，針尖還冒著寒氣。
\"去你大爺的！\"他掄圓了胳膊把碎片砸向漩渦，濺起的火星子\"唿\"地點著了最近的骨燈。青幽幽的火苗竄成條火蛇，把方圓三丈照得透亮�；鸸庋Y，三萬劍奴的鬼影子跪在海底，手捧著血淚凝成的冰蓮花。
龍坤扯下老娘半截袖子，蘸著星砂血畫了個歪七扭八的陣圖。第七筆還沒落穩，海底\"轟隆隆\"浮起青銅齒輪——正是青銅舟散架的零件。齒輪咬合的\"哢哢\"聲裏，姬天香後背的金鏈子突然繃得筆直，鏈子上的佛印\"滋啦滋啦\"冒黑煙。
\"給老子轉！\"龍坤把斷水劍捅進陣眼。三萬朵冰蓮\"唰\"地綻開，血淚化作紅霧裹住老娘。他瞧見那些冰裂紋裏鑽出青銅樹枝，正把鏡片子往外頂，跟擠青春痘似的。
\"當心...鏡子裏有...\"姬天香突然攥住他手腕。最大那塊鏡片裏，先帝的鬼影子正舉著昆侖鏡照過來。龍坤抄起塊齒輪\"咣當\"砸過去，鏡麵\"嘩啦\"裂開的剎那，二十年前的記憶跟開閘洪水似的湧出來——
產房的血腥味混著梅花香，接生婆的銀剪子紮向嬰兒心口。姬天香突然暴起咬斷自己臍帶，臍帶血在空中畫的海眼圖，跟現在這破陣圖居然嚴絲合縫。
\"敢情是這麼迴事！\"龍坤紅了眼，拽過三盞骨燈往胸口按。燈油混著星砂血\"滋啦\"澆在陣圖上，青銅齒輪突然倒著轉。時光倒流的暈乎勁裏，他瞧見自己正把嬰兒時的星砂骨塞迴老娘身子裏。
姬天香突然跟蝦米似的弓起身，後背炸開三百六十道金光。佛印金鏈\"劈裏啪啦\"碎成金粉，被磁暴卷得滿天飛。那些嵌在肉裏的鏡片\"叮叮當當\"往下掉，每掉一片，就有截白骨從海底冒出來。
\"快...這邪術要反噬...\"姬天香突然詐屍似的坐起來，五指跟鐵鉤似的插進海底爛泥。龍坤瞧見泥裏滲出銀白色漿液——正是龍家祖傳的補天髓，聞著跟鐵鏽混著桂花香似的。
陣圖突然倒著轉圈，七十二盞骨燈\"砰砰\"炸成碎片。龍坤揪著老娘領子往後蹦，原先跪著的劍奴鬼影突然站直了，手捧血淚凝成張人皮似的陣圖。
\"對不住各位了！\"他咬破中指往人皮陣圖一點。三萬道血淚突然倒著灌進老娘七竅，那些裂紋跟拉鏈似的\"刺啦刺啦\"合攏，新長出的皮肉上浮出星軌紋路，看著跟電路板似的。
最後道裂紋消失時，海底突然靜得嚇人。姬天香睜眼的剎那，歸墟所有白骨齊刷刷轉向紫宸殿方向。她抬手摸上龍坤眉心，指尖星砂凝成個指甲蓋大的漩渦：\"兒啊，該找他們算賬了。\"
海麵\"轟隆\"一聲炸響，九龍輦碾著浪頭懸在頭頂。皇帝老兒的聲音混著冰碴子砸下來：\"連補天髓都敢糟蹋，朕的好妹妹越發能耐了。\"太子姬無憂扒著輦車邊沿，蟒袍少了半截袖子，正衝龍坤比劃龜甲形狀。
龍坤瞅見太子比劃的手勢，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雪夜。十四歲的姬無憂把暖玉塞他手裏時，袖口也沾著同樣的朱砂印子。那玉上反刻的\"囚\"字，如今想來分明是\"困龍出淵\"的局。
\"陛下說笑了。\"姬天香突然挺直腰板，新生星紋在皮膚下遊走，\"當年您用昆侖鏡偷我兒命格時，可沒這般小氣。\"她說話時海底白骨\"哢哢\"重組，拚成三百柄骨劍懸在頭頂。
皇帝老兒\"啪啪\"拍了兩下手，輦車垂下九條冰鎖鏈：\"那就讓朕看看，你這補天術補不補得了...\"話沒說完，龍坤突然暴起，斷水劍引著磁暴流直劈輦車。
\"咣當！\"
劍鋒砍在冰鎖鏈上炸出藍火星子，太子突然甩出塊龜甲。那龜甲在空中\"滴溜溜\"轉著，正巧卡進輦車機關的縫隙。姬天香趁機甩出骨劍，三百道白光\"嗖嗖\"紮向皇帝麵門。
\"無憂你！\"皇帝老兒驚怒交加的吼聲裏，龍坤瞧見太子偷偷比了個\"下潛\"的手勢。他拽著老娘就往歸墟深處紮，身後傳來冰層\"哢嚓哢嚓\"的碎裂聲。
海底突然浮起座青銅碑林，每塊碑上都刻著龍家人的生辰。姬天香摸著塊戊寅年的碑文，突然笑了：\"當年他們抽你星砂骨時，娘往碑文裏藏了半縷魂。\"
龍坤還沒反應過來，碑林突然\"轟隆隆\"移動。當三百塊碑文拚成完整星圖時，歸墟深處傳來聲鯨嘯——那聲音他死都認得，正是十年前父親戰死時的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