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龍象張了張嘴,喉結滾動卻說不出話。孫辰猛地將他推開,轉身作勢要走:
“既然你不想救,我現在就迴去稟告長老...”
“等等!”
徐龍象一個箭步衝上前,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孫辰,“俺當然要救!可是...”
“可是個屁!”
孫辰厲聲打斷,“天玄宗上下都在幫你,你自己倒先慫了?記不記得當初你要加入天玄宗的時候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不讓你爹他們再被欺負?現在又是為了什麼拚死拚活的修煉?”
這話像柄重錘,狠狠砸在徐龍象心上。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父親佝僂著腰在田間勞作的模樣,看見花嬸笑著往他懷裏塞烙餅的場景,看見村子裏的人那一個個和煦的笑容。那些粗糙溫暖的手,現在正等著他去抓住啊...
徐龍象突然挺直腰板,眼中的迷茫如潮水般退去。他重重抹了把臉,再抬頭時,那個憨厚執拗的農家少年又迴來了。
“師兄,俺明白了!
說罷徐龍象快步朝著山門走去。
孫辰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快步跟上。兩人一前一後踏出山門,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山道上,孫辰突然蹲下身,指尖輕觸地麵一道暗褐色的拖痕。血跡已經幹涸,但泥土中殘留的腳印依然清晰可辨。
“看樣子,他們剛離開沒有多久!
二人朝著腳印的方向繼續追趕。
與此同時,五道流光劃破長空。葉凡一馬當先,衣袖翻飛間已掠過數座山峰。
得知邪教出現後,葉凡五人也不再慢悠悠的前行,而是直接禦空而行,僅用了不到三天時間,便來到了正氣堂所在的位置。
正氣堂——東極州赫赫有名的一流勢力,以修煉“浩然正氣”聞名於世。數千年的傳承,為這座古老宗門積澱下深厚的底蘊與榮光。
此刻,正氣堂內室中燭影搖曳。堂主夏侯嚴背手立於床榻前,素來沉穩如山的眉宇間竟浮現出罕見的焦灼。床榻上躺著兩名少年,他們麵色慘白如紙,唇無血色,唿吸微弱得幾不可聞。
夏侯嚴來迴踱步,玄色衣袍在青石地上摩擦出沙沙聲響。
“按理說早該到了...”
他喃喃自語,目光又一次掃向門外空蕩蕩的迴廊,“收到消息他們早就離開了劇毒沼澤,莫非...他們忘了此事?”
這位素來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著稱的正氣堂堂主,此刻卻連袖中微顫的指尖都未能控製住。窗外驚起的飛鳥掠過簷角,將他投在牆上的影子撕扯得支離破碎。
“堂主,不能再拖了!”
背著藥箱的中年人——正氣堂首席醫師,亦是東極州赫赫有名的地級煉丹師。
此時他眉頭緊鎖,指尖仍停留在其中一名少年的腕脈上。他的聲音低沉而急促:
“兩位公子的經脈正在急速衰竭,若無‘天元續脈丹’續命,恐怕……撐不過一月!
夏侯嚴身形微僵,目光死死盯著床榻上氣息奄奄的兩位少年。他的指節捏得發白,嗓音沙啞:
“天玄宗……距離此地數千裏,即便日夜兼程,也要十日!
他何嚐不知時間緊迫?可若強行催動靈力帶二人全速飛行,隻怕半途便會經脈寸斷而亡。至於傳送陣——那狂暴的空間之力,連尋常修士都要全力抵抗才可使用,何況是如今命懸一線的他們?
“可我們隻有一顆丹藥……”
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手心手背皆是血肉,無論救誰,都意味著要眼睜睜看著另一個孩子死去。
醫師沉默片刻,低聲道:
“若葉凡公子他們遲遲未來,堂主……恐怕隻能做決斷了!
燭火搖曳,將夏侯嚴的身影拉得極長,卻又在牆上投下一片深重的陰影。
“唉……”
一聲沉重的歎息在寂靜的房間裏迴蕩。夏侯嚴的背脊似乎比往日更加佝僂,眉間的皺紋深如刀刻。一旁的中年醫師攥緊藥箱的背帶,嘴唇微動,卻終究沒能說出什麼。
他是地級煉丹師,在東極州也算得上名號響亮的人物,可此刻,麵對“天元續脈丹”這樣的高階靈丹,他卻束手無策。即便翻閱古籍、嚐試推演丹藥煉製方法,夏侯嚴辛苦搜集的藥材也經不起一次次失敗的消耗。
“堂主……”
醫師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深深一揖,悄然退了出去,隻留下夏侯嚴一人站在昏暗的燭光裏。
啪嗒。
一滴濁淚砸在床沿。
夏侯嚴緩緩坐下,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撫過兩個少年的臉頰。他們的唿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蒼白的麵容像是一碰即碎的薄紙。
“難道……真的隻能救一個了嗎?”
他的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像是被沙礫磨過。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到了當年兒子臨終時的眼神——那滿含期望的、無聲的托付。
“兒啊……我對不起你啊!!!”
壓抑已久的悲慟終於決堤。這位曾叱吒東極州的正氣堂堂主,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尋常老人,佝僂著背脊,淚水縱橫。
“堂主!來了!他們來了!”
房門被猛地推開,中年醫師幾乎是跌撞著衝了進來,胸口劇烈起伏,額角還掛著未幹的汗珠。他扶著門框,大口喘息著,連話都說不利索。
夏侯嚴猛地抬頭,眼中血絲未褪,沙啞道:“誰來了?”
“天、天玄宗的那幾位……”醫師狠狠咽了口氣,終於穩住聲音,“他們到了山門!”
他僵了一瞬,隨即霍然起身,蒼老的麵容上浮現出近乎扭曲的狂喜,連嗓音都變了調:“當真?!”
“千真萬確!”
“好……好!”夏侯嚴渾身發抖,竟一時不知該哭該笑,隻能胡亂抹了把臉,跌跌撞撞往外衝,“快!帶他們——不,我親自去迎!”
他幾乎是撞開了房門,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形,隨即再不顧儀態,發瘋般朝著山門狂奔而去。
山風唿嘯,卷起他散亂的白發。這位素來威嚴的堂主,此刻跑得像個不顧一切的瘋子。
山道蜿蜒,朗朗書聲迴蕩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