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剛要答話,那弟子卻搶先開口:
“霸體宗的貴客自然住在此處。”
他冷冷瞥了葉凡二人一眼,“至於天玄宗的兩位,另有安排。請隨我來。”
說罷頭也不迴地朝另一條小徑走去。
“那我也隨葉宗主一同前往,正好認認路,日後也好尋他們敘話。”
詹臺明對霸體宗弟子吩咐道:
“你們且在此安頓。”
三人跟隨引路弟子穿過幾重迴廊,周遭景致愈發荒涼。待轉過一道斑駁的影壁,眼前豁然出現一處破敗院落。殘垣斷壁間,上百名修士或站或坐,嘈雜聲不絕於耳——顯然都是些不受重視的小門派代表。
“二位就在此將就吧。”
那弟子語帶譏諷,轉身欲走。
葉凡眉頭剛皺,詹臺明已沉聲開口:
“這位小友,不知天玄宗與霸體宗的住所為何如此天差地別?”
那弟子聞言止步,轉身時臉上掛著虛偽的恭敬:
“詹宗主明鑒,霸體宗乃東極州一流勢力,豈是這些...”
他輕蔑地掃了眼破敗的院落,“...三流小派可比?能踏進蓮花劍莊的大門,已是他們幾世修來的福分。”
詹臺明眼中寒光乍現,正要發作,忽聽一聲雷霆般的怒喝炸響:
“荒唐!”
天算一聲怒喝,青灰色袖袍猛地一甩,在空中炸開一道氣浪,“照你這般說法,老道師徒豈不是連住這破院的資格都沒有?”
他身旁的諸葛明爻適時接話,指著院外泥濘的蓮池冷笑道:
“師尊,看來咱們今晚得在這淤泥裏與蓮共眠了。”
諸葛明爻眼神明亮,很明顯已經恢複了視力。
那弟子臉色瞬間慘白,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滾落。他雙腿發顫,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個字——這些貴客的居所確實都是按宗門地位精心安排的,可這話怎能當著天算道人的麵說出口?
“荒謬!”
詹臺明怒極反笑,聲如洪鍾,“同是為東極州出力,何來貴賤之分?來人,去把霸體宗弟子都叫來,今日我們就住這裏了!”
說罷大步流星踏入院落,隨手推開一間廂房——隻見昏暗的屋內橫陳著幾張簡陋的通鋪,十二個鋪位擠作一團,連基本的隱私都無從談起。這般待遇,分明是將這些修士視作螻蟻。
院內眾人見狀,眼中紛紛泛起感激的淚光。他們自進入蓮花劍莊之後受盡白眼,卻礙於蓮花劍莊威勢,隻能忍氣吞聲。
天算冷哼一聲,帶著諸葛明爻緊隨其後。負責接待的弟子呆若木雞,手中的名冊“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如墜冰窟——這局麵,已遠非他一個小小弟子能夠掌控。
“快去請莊主或管事過來!”
那弟子壓低聲音對同伴急道,後者慌忙擠出人群,一溜煙跑遠了。
天算朝葉凡微微頷首,便與諸葛明爻氣定神閑地在院中石凳上坐下,靜待蓮花劍莊的反應。
不多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先前離去的弟子領著一個身著火紅長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趕來。那男子麵若寒霜,隻在路過葉凡二人時隨意瞥了一眼,眼中輕蔑之色一閃而過,便徑直朝天算走去。
“天算前輩駕臨,未能遠迎,實在是罪過。”
趙玉容一改先前的倨傲,此刻腰彎得幾乎要對折,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晚輩蓮花劍莊大管事趙玉容,前輩有何指教盡管吩咐。”
這般卑躬屈膝的姿態,與方才對葉凡二人的冷漠判若兩人。
天算輕撫長須,淡淡道:
“老頭子倒無甚要事。隻是不解,同是東極州同道,為何待遇天差地別?”
他目光掃過院中眾人,“此番召集各派商議要事,想必趙管事也知事關重大。如此厚此薄彼,豈不讓天下同道寒心?”
這番話如一把利劍,直刺在場三流勢力修士心頭。他們接到傳訊時,聽聞事關東極州存亡,無不放下宗門要務星夜兼程趕來。誰知等待他們的,竟是這般輕賤對待。
“這......天算前輩所言確有道理。”
趙玉容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容,腰桿卻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不過修真界自古弱肉強食,他們實力不濟,自然配不上更好的待遇。”
他說著,竟還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色:
“我們這般區分等級,正是要激勵這些末流門派知恥後勇。若是一視同仁,反倒讓他們失了進取之心啊!”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趙玉容自己都被感動了。在他心裏,這分明是在為這些三流勢力著想——若不是蓮花劍莊“用心良苦”,這些螻蟻般的修士,怕是永遠都認不清自己的位置。
“哦?”
詹臺明負手踱出房門,聲如洪鍾,“照趙管事這番高論,我們霸體宗怕是也不配住在蓮花劍莊這雅致院落。”
他銳利的目光直視趙玉容,“畢竟我們霸體宗也要低於蓮花劍莊一等,在蓮花劍莊這等頂尖勢力眼中,我們這些‘一流勢力’,是不是也該三跪九叩,謝恩戴德?”
趙玉容臉色微變,立刻換上另一副麵孔。既不似對葉凡那般輕蔑,也不似對天算那般諂媚,而是擺出平起平坐的姿態:
“詹宗主說笑了。”
他拱手笑道,腰桿挺得筆直,“霸體宗與我蓮花劍莊同為東極州棟梁,自然當以禮相待。”
這番姿態轉換行雲流水,仿佛方才那套“弱肉強食”的說辭從未出口。隻是那雙精明的眼睛,仍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算計。
“哼!趙管事覺得我在說笑?”
詹臺明一聲冷哼,周身氣勢驟然爆發,震得院中落葉紛飛。他虎目圓睜,聲若雷霆:
“趙管事,今日各派齊聚所為何事,你我心知肚明。若因這等區別對待寒了人心,導致有人出工不出力——”
他猛地踏前一步,青石地麵應聲龜裂,“這誤了東極州存亡大事的責任,你蓮花劍莊擔得起嗎?”
趙玉容被這股氣勢逼得連退三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素知詹臺明性情剛烈,最是恩怨分明——旁人敬他一尺,他必還人一丈。更何況天玄宗與霸體宗淵源頗深,今日這事,怕是難以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