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遠的手指在沉香手串上摩挲了十七圈,終於開口:“三年前,我在路過秦嶺時,碰到過一場怪雨。”老人的目光穿過天窗,落在遠處被暮色染紫的山脈上,“雨滴是金色的,落在石頭上會顯出海市蜃樓,我看見雲霧裏有座懸浮的塔,塔尖掛著半塊碎玉——和你昨天給小宇講題時,袖口閃過的光一模一樣。”
高康的手指猛地收緊,校服袖口的補丁下,正是時空乾坤塔的殘片胎記。他忽然想起原分身和白麗娜說過,星盤沉落地殼時帶走了秦嶺靈脈,而眼前的老人,竟在三年前目睹過塔影——這或許就是命運的錨點,讓凡人的記憶與修真者的軌跡在此交匯。
“後來我在山腳下撿到片碎玉。”周明遠從脖子裏扯出條紅繩,墜子是塊指甲蓋大小的青玉,邊緣還帶著焦黑的熔痕,“找遍全國的專家,都說這玉的成分不屬於任何已知礦脈。”他把墜子按在高康掌心,青玉突然發出蜂鳴,與高康枕下的玉片遙相唿應。
敲門聲在此時響起,魏國政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周董事長,借貴廠實驗室用用。”門被推開的瞬間,高康看見魏國強正抱著臺測靈儀,儀器表麵的指針瘋狂擺動,直指他胸前的青玉墜子。
“小高同學,有些問題想請你協助調查。”魏國政的目光掃過周明遠手中的紅繩,忽然定格在高康手抄的筆記本上——那頁畫著星隕九變的輔助線,此刻在測靈儀的紫光下,竟浮現出淡淡的靈紋。
療養室的空氣突然凝固。周明遠猛地把高康護在身後,沉香手串泛起微光:“這孩子是我請來的家教,有什麼事衝我來。”老人的腰板挺得筆直,像極了三年前在秦嶺冒雨所遇的少年,“我這把老骨頭,當年在地質隊待過,見過的怪事比你們檔案庫裏的還多。”
魏國政的手指在測靈儀上敲了三下,指針突然歸零。他忽然笑了,從口袋裏摸出張照片:“周老,您看這是誰?”照片上,周明遠站在秦嶺石碑前,身邊蹲著個穿白襯衫的少年,袖口露出的胎記,正是星盤殘片的形狀。
“是你!”周明遠的聲音發顫,“當年在秦嶺救我一命的少年,原來是你……”他突然轉身看向高康,目光裏有震驚更有釋然,“怪不得小宇說你講題時眼睛會發光,原來你和當年那位先生,是同路人。”
高康接過照片,指尖撫過照片上少年的胎記——那正是十三歲時的自己,為修補星盤第一次降臨地球。時空亂流導致記憶重疊,竟讓當前的相遇,成了今日的伏筆。他忽然明白,為何周明遠的沉香手串有靈氣,為何魏國政的測靈儀能找到他,原來一切早有因果。
“我們檢測到秦嶺地下有個金屬構造,呈九芒星狀。”魏國政關掉測靈儀,聲音低了幾分,“上個月的地震,其實是星盤殘片在吸收地脈靈氣,現在整個關中平原的磁場都在異常波動——而你,小高同學,應該比我們更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窗外傳來第一聲驚雷。高康望著測靈儀上重新開始擺動的指針,忽然想起冰釋界主分身傳來的警示:地球時間線偏移已達臨界值,若星盤殘片繼續失控,整個華北平原將陷入時空亂流。他摸了摸口袋裏的硬幣,想起母親數硬幣時的白發,終於開口:“我可以幫你們,但有兩個條件。”
“第一,我父母的事,你們別插手。”高康的目光掃過魏國政胸前的鋼印,“第二,周爺爺藥廠的新藥研發,我想參與。”他指了指床頭櫃上的白菊,此刻在靈氣滋養下開得正盛,“有些病,西藥治不了。”
魏國政盯著高康的眼睛,足足十秒後才點頭。他從文件袋裏抽出份保密協議,卻在遞出時頓了頓:“其實三年前,你在縣醫院救過個溺水的孩子,當時護士說你摸了摸孩子的手腕,他就咳出了水——那孩子,是我 侄子。”
雷在天邊滾過,周明遠突然打開臺燈。暖光裏,高康看見老人從抽屜裏取出個鐵皮盒,裏麵整整齊齊碼著泛黃的筆記本,每一頁都畫著星軌與草藥的配伍圖——原來三年前的相遇,早已在凡人世界種下修真的種子。
離開藥廠時,暴雨傾盆。高康把周明遠硬塞的雨傘舉過頭頂,傘骨上刻著“康源”二字,在雨幕中泛著微光。魏國強騎著自行車跟在後麵,車筐裏的搪瓷缸子用塑料袋裹著,說是他嫂子熬的綠豆湯。
“我哥這人麵冷心熱。”魏國強在雨聲裏大聲說,“當年你救的那孩子,現在逢年過節還吵著要見‘神仙哥哥’。”自行車碾過水窪,濺起的水花裏,高康看見自己的倒影——十六歲的少年,衣服洗得發白,卻在雨滴中隱約透出星芒。
深夜迴家,母親正在縫補父親的工裝。臺燈下,她的白發比前日又多了幾根,卻在看見高康時笑出細紋:“鍋裏煨著蓮子粥,你周爺爺打電話轉說,以後家教費漲到二十塊一小時。”她往高康手裏塞了個雞蛋,還是溫的,“說你教小宇教得好,還要給你介紹其他學生。”
高康低頭咬雞蛋,鹹香在舌尖漫開——是母親用桂皮和八角醃的,和冰釋界的靈食完全不同,卻暖得讓人心顫。他看見父親的帆布手套放在窗臺,裏麵的隕鐵片被磨得發亮,顯然父親今天又去搬煤了。
“媽,明天我想帶您去趟醫院。”高康突然說,“就說學校組織體檢。”他不敢用神識直接治療,怕母親察覺異樣,卻能借著體檢的由頭,讓周明遠安排藥廠的中醫館,用靈氣調理母親的風濕。
母親的針突然戳到手指,血珠滴在補丁上:“傻孩子,媽這老毛病不打緊……”話沒說完就被高康握住手,他掌心的溫度比平時高了些,帶著淡淡的藥香——那是剛才在藥廠,周明遠的沉香溫陽手法。
淩晨時分,高康趴在窗臺看秦嶺方向。暴雨中的山脈隱現九道星芒,正是星盤殘片的共鳴。他摸出半塊玉片,殘片上的裂紋又深了幾分,器靈的聲音斷斷續續:“主分身已修複三成星圖……但地球時間線偏移導致你在凡世的骨齡加速,再拖下去,這具分身的身體會撐不住。”
雷聲中,高康翻開周明遠送的筆記本。稍微轉角的紙頁上,三年前的自己畫下的星軌圖旁,周明遠用鋼筆寫著:“今日見金色雨滴,遇白衣少年,他說‘萬物皆有軌跡,藥草亦有星命’。”
筆尖在紙上落下,高康忽然在輔助線旁畫下新的星圖——這次不是九重天算經,而是凡人的藥方:“黃芪三錢,當歸二錢,加半片靈穀,可治風濕。”墨跡未幹,窗外的暴雨突然轉小,秦嶺的星芒也暗了幾分,像是對這跨越三年的藥香星軌作出迴應。
晨光初現時,母親在廚房驚唿。高康跑過去,看見昨晚縫補的工裝口袋裏,不知何時多了個錦囊,裏麵裝著曬幹的靈穀葉——那是他用衣服包著,趁母親不注意塞進去的。母親摸著錦囊上歪扭的“平安”二字,突然把高康攬進懷裏:“傻孩子,家裏的事,咱們慢慢熬。”
熬字在煤爐上的鋁鍋裏咕嘟作響,白粥翻滾著,把靈穀的靈氣熬成最樸素的溫暖。高康望著母親鬢角的白發,忽然明白,所謂守護,從來不是抬手補天,而是學會在凡人的煙火裏,用最笨拙的方式,把星軌熬成藥香,把靈晶焐成硬幣,把時空亂流裏的驚濤駭浪,都藏進母親數硬幣時,臺燈下晃動的溫柔。
巷口傳來自行車鈴聲,魏國強的搪瓷缸子又在叮當響。高康揣著周明遠的名片和魏國政的測靈儀,走向晨光中的世界——那裏有等著他講課的小宇,有需要他會診的藥廠實驗室,還有秦嶺深處,那道與他血脈相連的星芒。
而在更遙遠的時空裏,冰釋界的鎏金殿中,主分身望著星圖上新增的凡人坐標,忽然露出微笑——原來最堅固的天道錨點,從來不是星盤上的符文,而是這具分身掌心的溫度,是母親針線笸籮裏的棉線,是父親工裝口袋裏的隕鐵手套,是所有被小心藏起的修真者秘密,最終都化作了凡人世界裏,最溫暖的、不可動搖的羈絆。
高康此時短暫的欣慰下,卻引出心中的各種想法,該讓整個世界的人都要心裏有愛,眼裏有光,還世道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