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固然聰明,但王雲(yún)與黃裳也一樣不傻。
王雲(yún)當下就說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與正一道脈無關,隻是平靜大師願意相信你罷了。”
“可你的身法武功卻又無一不是得了正一道脈的真?zhèn)鳎窟@不是欲蓋彌彰是什麼?”
“到了此刻還不從實招來,說,你究竟是如何盜取了天師府的龍虎無象?又是何人指使你前來殺我,破壞南北道宗關係的?”
這話那中年男人就答不上來了,他不能直說自己借用平靜那女人先試探試探王雲(yún)的成色,然後發(fā)覺用不熟悉的武功可能做到一擊必殺,故而動了一擊不中遠遁千裏的心思。
既有以小博大之心,那一上來自然就是最擅長的殺招。
不行就跑唄,反正隻要沒有留下他的人,那說什麼都是不算的。
他苦心安排,讓平靜大師消耗王雲(yún)的真氣,並在王雲(yún)贏了此戰(zhàn),最可能鬆懈的時候,用拿手殺招全力出手,就是為廢了南宗道脈近年來最出眾的後人。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黃裳,原來人真的可以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擔心越說越錯,那中年男人又恢複到了之前緊閉雙目莫挨老子的狀態(tài)中。
可黃裳卻按照既定的劇本開始發(fā)揮了,當下就笑道:“景行啊景行,你到底是年輕了些,看不透世人能無恥到什麼地步。”
“這生死之間哪容得他偽裝掩飾?自然用的是自己最熟悉的東西。”
“至於北宗…嗬嗬,何須挑撥,正一道這些做得惡心事還少麼?自高宗年間,他們某位嫡係通遼的事被人捅了出來,便失去了朝廷的信任。”
“先帝又冊封江南禪院五山十剎,偏向親近佛家一些,也沒了你們發(fā)揮的餘地。”
“當今陛下聖明,對神鬼之說一向是不信的,正一派與北宗自然隻能另辟蹊徑,投資了六扇門郭巨俠,順便在這民間江湖爭取想得到的東西了。”
“可偏偏六扇門掌握的武力再怎麼重要,權(quán)柄也沒有多少,誰讓郭巨俠當年有所疏忽,竟讓九幽神君在京城作了孽,也就是當年的傀儡屍人案。”
“更不及王師兄他老人家官運亨通,封侯拜相一直做到了當朝樞密使。”
“那等暗地裏打擊我們南宗的事情,他們北邊從來做的就不少了,其他暫且不說,二十多年前我重陽師兄,承南北之長,融匯貫通兩脈經(jīng)義,於終南山創(chuàng)立全真教。”
“更以先天功為北茅掌門人療傷,救了他一命,對北宗的善意可見一般。”
“可重陽師兄到底是太天真了,當真以為自己可以在有生之年消除南北隔閡…”
說到這裏,黃裳嘿嘿冷笑,“可你們北宗卻是打得好算盤啊。”
“北宗非但是乘虛而入,你們那位少天師更是在十九年前就練成了五鬥米教孫恩的黃天大法,假借論道之名致使我薛師兄、陳師兄身死不算,更是讓嶗山派石道兄就此失蹤下落不明…”
“我那重陽師兄雖保得一命,但也因傷勢落得個早逝的下場,隻要我黃裳活在這世上一日,必與你北宗不共戴天!”
一開始黃裳本來隻是想帶節(jié)奏按照事先安排的方式,掌握主動權(quán)。
但想起當時六扇門配合不力,導致自己家人被九幽神君那個敗類殺的一個不剩,郭巨俠未必就在其中動過什麼手腳,因為那人的性格不像。
可是郭巨俠到底和北宗以及正一道有扯不清的關係。
再想起幾位南宗師兄都給北宗那邊暗算至死,就連王重陽都間接死在了天師府少府主的手裏。
黃裳無法不去在意這一點,他們?nèi)水敵蹩墒且黄鹪诎子耋缸聦W藝的,比起王韶他又與王重陽更投契一些。
因為將這個人清掃出朝堂,就是現(xiàn)在對正一道、金丹北宗等最好的報複。
可是黃裳也知道,他沒有那麼做的能力,甚至就連他最出息的師侄王雲(yún)也做不到。
因為郭巨俠是當今太後的表外甥,與皇帝也是沾親帶故的,是受重用的外戚。
哪怕郭巨俠(武林外傳郭芙蓉的爹)這個人空有正氣、久無戰(zhàn)績政績隻能勉強製衡血衣衛(wèi),那對於近年來慣用製衡手段的皇帝來說,也是相當重要的。
一時之間思緒萬千,情緒湧動,適才又動了手,更是讓黃裳胸膛中怒意翻滾不休,哪怕忍耐二十餘年,可熱血仍是未涼。
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
黃裳相信那一天不會遠了。
聽到黃天大法那四個字的時候,之前一直閉目忍耐的中年男人,像是見到了鬼一樣向黃裳看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了,連這種秘密都被人知道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們北方正一道的高層裏麵,很可能出現(xiàn)了吃裏扒外的人。
——就算不是高層,那個人的地位也肯定是很特殊,或者能接觸到高層的。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訊號。
所以中年男人當機立斷,就要用事先準備好的手段自盡。
隻要他用那種方式死了,體內(nèi)立時就會傳出一種無形無質(zhì)卻能讓策應他的人發(fā)現(xiàn)的東西。
他也確實那麼做了,可就在那一刻,王雲(yún)也在伸手拉他起來,口中還可惜地感慨道:“雖已誤入歧途,但不管怎麼說這位前輩也是天師府的人。”
“又用六扇門的勢逼迫平靜師太,牽涉甚廣,已不是我們一家能夠管的事情。”
“前輩還是同我們迴京,當麵見過郭巨俠之後,大家再做分曉吧。”
就在這時,眾人便看見那中年男人頭一歪,人就像喝醉了一般,臉色通紅,又忽而轉(zhuǎn)為了紫色,竟像是被氣死的一般。
今天的瓜真是吃夠撐的了。
平靜大師刻意搞得聲勢宏大,本是想讓許多人來見證自己打敗王雲(yún),扭轉(zhuǎn)近日來的頹勢。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xiàn)實卻是骨感的。
平靜不僅人已經(jīng)沒了,這裏更是變成了大型吃瓜現(xiàn)場。
眼看今日男女主角都已經(jīng)殺青了,王導當下就神情“肅然”地把了把那中年男人的脈,還用神照經(jīng)的特殊內(nèi)力把這屍體的臉色調(diào)成了正常的色度。
而後長歎一聲,“竟是服毒自盡了,倒也算是一條漢子,隻是為了不叫那些醃臢物為難就豁出去自家性命,這樣當真值得麼?”
眼看天師府與北宗等勢力已經(jīng)被引導實錘得體無完膚,情郎都在發(fā)表執(zhí)導完一部劇的獲獎感言了,憐星便上前接過後期製作,“要帶這具屍身上京多有不便,不如讓我用明玉功,先冰封了這人的皮囊去,也算是打理了身後事吧。”
也就是名正言順地毀滅證據(jù)以及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