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糾結的樣子這般親和可愛,厲寒見了也不由笑了出聲來,隨即若有所思地說道:“連師太這樣初入先天的後輩弟子都下了山,想來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會在五嶽劍派內部確實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了。”
難怪嵩山派會挑在那個時間玩殺雞儆猴以儆效尤的把戲。
不過儀琳這名字,倒是讓他反應過來,原是又見到了一位前世書中人。
“不過,若說是去衡陽城,那我們就正好同路了。”
聽了這話,小儀琳隻紅了一張甜美秀氣的臉,聲若蚊鳴:“那就麻煩少俠了…菩薩保佑您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因厲寒不喜歡有人靠近他那兵刃,而且儀琳從未有過騎馬的經驗,便讓其坐在了前麵靠他的位置,這樣方便照顧。
但他同時也是個有分寸的男人,會留出一定的距離,這樣他們就不會顯得太親密,讓人家小姑娘不適,也不會壞了出家人的名聲。
身邊多了個之前沒騎過馬的小姑娘,踏日的速度就要適當放慢了,不然新手是受不了的。
就算是這樣,儀琳的臉龐還是紅得要滴血一樣,豔若玫瑰,羞澀難言,手也不知該放哪裏好,隻能半摟著踏日的脖子。
她從前和這樣的少年俠客話都沒有說過兩句,也未曾見過這樣的人,誰想竟會有一刻與一個陌生男子離得那樣近。
小尼姑仿佛可以感覺到那人衣裳下的一點熱意,她腦海中亦是一片空白,不敢看兩旁飛快閃過的景色,也不敢看前方,依稀聽歸家的樵夫獵戶之類的人在唱鄉野小調,聲音沙啞,但傳得頗遠。
儀琳也聽不懂,隻聽清兩句:“小哥哥對小妹妹情愛深…”
隻這兩句便叫她一顆單純的心怦怦亂跳,渾身的血仿佛都湧上了粉白臉頰,不知怎麼地心中就閃過了陌生少俠喊她的那句“小師太”。
這本是對佛門女子禮貌的稱唿,厲寒看她身量未足,還像個豆蔻少女一般,就像喊小妹妹一樣稱唿了一次,而後就沒再喊,而是規規矩矩地叫師太。
沒有什麼調笑的意思,但有那麼一絲的戲謔,他又生成這副模樣,依然讓人聽了要暈乎乎的。
除此之外,這位陌生少俠身上還有像陽光照耀又透著薄荷味的氣息,小儀琳無意間靠了他的胸膛幾下,便似被這氣息縈繞一樣。
她本是緊緊地閉著眼睛,不知該如何是好,可偶然睜開眼睛,迴眸之間便望見那人修長光潔的冷白脖頸,還有優美的下頜,刀裁般的墨眉,高挺卻精致秀氣的鼻子,冷峻而性感薄唇…
直麵顏值擔當,大概就是這樣吧。
到了一處市鎮附近,見附近沒有什麼人注意,厲寒就想把儀琳先放下,然後他自己再快馬趕路,誰知他伸手牽那小尼姑下馬的時候,卻瞧見俏生生的小師太竟愣愣地望著自己的麵容出神,手也無意識地揉著她那袍子的衣角。
厲寒心中便微微一凜,主意識是看過笑傲江湖那本書知道小儀琳是什麼樣的人,並非隨意就能喜歡上什麼陌生男子。
也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這一世相貌確實生得太好,從前抵禦倭寇的時候,他就救助過不少苦命女子,在這個時代觀念還是偏向保守,因受到幫助又看了他的臉,就有人想著要“無以為報以身相許”的。
若他本身沒有那個意思,那對於女兒家來說就顯得尷尬了。
自此厲寒便明白,既是無意,與女子相處就要把握好分寸。
儀琳雖也是江湖兒女,但畢竟涉世未深,自己萬萬不要讓她有什麼誤會了。
因儀琳在途中隻知道他姓厲,現下要分別了,便急道:“厲大哥,你全名叫什麼呀…我…我還沒有在菩薩麵前幫你祝禱呢。”
少俠翻身上馬,道:“漂泊浮萍,天涯遊子,都是江湖兒女,你還像這般喊我就好,叫聲檀越也成,硬要交換姓名倒沒多大意思了。”
“至於神佛之說,我一向是不信那些的,但你既誠心信奉為我祝禱,我亦承你情 。”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再會了,儀琳師太。”
話音未落,厲寒便揚鞭策馬,頭也不迴地遠去了,不過傳到儀琳耳中倒依然聽得清楚。
他若真心和什麼人在一起,那喜歡定是不摻雜水分的,如果沒有那種感情還是不要耽誤人家,給人家造成誤會得好。
原本隻是看小姑娘辛苦可憐,順手做了一件好事,要是橫生枝節那倒不美了。
不過,‘改變了儀琳的行進速度,她這迴應當是碰不到田伯光那淫賊了吧。’
……………
同時,厲寒也在用邪異門的情報力量留意田伯光的行蹤,哪怕早一天了結這個醃臢物也是好的。
夜騎中的一位就留意到某位血刀門的弟子常在靠近衡陽城的煙花之地“似水年華”廝混,並且這人疑似和師叔田伯光有接觸,那風月場所也有黑道背景的樣子,很可能背後是血刀門的產業。
也就是田伯光很可能就在這家妓院之中,那裏很可能就是血刀門弟子歇腳或是藏身安頓的地方。
兩湖溫暖富庶,本朝沒有宵禁的規矩,到了夜晚風月之地更是滿目華燈,放眼盡是輝光溢彩。
燈影搖紅映在人的臉上,亦有一份綺麗與靡靡,心中有色念的人,欲念自也是凝在了眉目間,蕩漾而醜陋。
那臺上則是一個穿著紅衫羅裙的女子在跳舞,衣袂翻卷,好比荼靡綻放的弧度,折腰迴首,鬢香衣影,流蘇垂在她白玉般的耳珠與側顏上,昳麗難言,亦是那猶抱琵琶半遮麵。
女子眉間卻貼的是梅花花鈿,五瓣紅梅豔烈如斯,她就在臺上旋轉如風,口中伴著琴聲唱著柳三變的一首詞,正是那《雨霖鈴》。
“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朝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常有人說柳詞輕浮,可這個跳舞的女人卻真正將那冷清淒美的韻味唱了出來,千裏迢迢,楚地天空一望無際,那是何等的豪邁壯闊?
蘊藉風流,深沉清冷,莫過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