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兵荒馬亂的,誰不是在泥水裏打滾,茍且偷生呢?”
他歎了口氣,抬頭望了望官兵離去的方向,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憂慮。
“不過,公子你往後可千萬得小心。那些官兵,哼,就是一群披著官皮的豺狼!今天你運(yùn)氣好,有我們這些老骨頭作保,下次……下次可就難說了。他們認(rèn)準(zhǔn)了你這身打扮古怪,怕是還會找茬。你……你最好盡快換身本地的衣服。”
李慕白心中一凜,鄭重點頭:“老丈放心,我記下了。”
就在這時,一隻冰涼的小手怯生生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是趙梅。
她依然躲在李慕白身後,探出半個腦袋,臉色比剛才稍微好了一點,但還是透著驚魂未定的蒼白。
那雙大眼睛裏,恐懼尚未完全褪去,又添了幾分焦急。
“公……公子……”她的聲音依舊細(xì)小,帶著輕微的顫抖,“天……天快黑了,咱們……咱們快走吧。”
她小聲補(bǔ)充道,語氣帶著懇求:“伯伯說……讓你先去村西頭的李家祠堂……那裏雖然破敗,但好歹能遮風(fēng)擋雨。天黑前,咱們得安頓好。”
李慕白下意識地點點頭,應(yīng)道:“好,我們這就去祠堂。”
他的目光掃過眼前這片荒涼的土地,想到剛才那軍官臨走前撂下的狠話,心裏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段虎……反賊……”他默默咀嚼著這幾個字眼,結(jié)合自己那點可憐的曆史知識碎片,腦海中浮現(xiàn)出屍橫遍野、流離失所的畫麵。
“稅糧……燒村……”
一個又一個關(guān)鍵詞像重錘般敲打著他的神經(jīng)。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穿越就碰上戰(zhàn)亂加苛政,這開局……真不是一般的‘刺激’啊……”
前有官兵如狼,後有反賊似虎,中間還夾著催命的稅糧。
這日子,恐怕真像趙老說的,是“茍且偷生”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瘦弱卻努力想要提供幫助的趙梅,又看了一眼步履蹣跚卻在關(guān)鍵時刻挺身而出的趙長根,以及那些麵帶惶恐卻也願意作證的村民。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李慕白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先找個地方落腳,再圖後計。活下去,才有機(jī)會!”
他定了定神,對趙梅和趙長根道:“走吧,去祠堂。”
李慕白謝過趙長根,帶著趙梅朝村西走去。
腳下的黃土路坑窪不平,每一步都踏在現(xiàn)實上。
這就是古代,沒有鋼筋水泥,隻有泥土和貧窮。
“段虎……是不是軍閥?”
李慕白邊走邊問,試圖多了解一些信息。
趙梅點了點頭,聲音低落:“不知道,聽說手下兵多,到處征糧征兵。”
“前幾年打仗打得兇,好多村子都被他禍害了。”
她垂下眼眸,迴憶似乎不太愉快。
“他的人來了,咱們村的稅糧……怕是又要交不齊了。”
趙梅擔(dān)憂地說。
“交不齊會怎樣?”
李慕白問。
趙梅身子一顫,低聲說:“會……會燒了村子,搶人搶東西。”
李慕白心裏一沉。
生存環(huán)境比想象的還要惡劣。
“媽的,這開局地獄難度啊。”
他心裏罵了一句。
很快,一座破舊的建築出現(xiàn)在視野裏。
與其說是祠堂,不如說是搖搖欲墜的土堆。
屋頂?shù)拿┎莸袅艘话耄瑺濗w開裂,露出裏麵的夯土。
一股腐朽潮濕的氣息撲鼻而來。
“這就是李家祠堂?”
李慕白皺眉,這條件也太艱苦了。
“是的,李家十幾年前就沒人了。”
趙梅應(yīng)道。
兩人走到門口,門板歪斜著,勉強(qiáng)擋住入口。
李慕白推開門。
一股更強(qiáng)的黴味湧了出來。
裏麵昏暗一片,灰塵彌漫,空氣混濁。
隻有屋頂?shù)钠贫绰┫聨卓|光線。
屋頂破了好幾個洞,風(fēng)唿唿灌進(jìn)來,吹得他打了個哆嗦。
地麵上堆著雜物和枯枝敗葉,角落裏結(jié)滿了蜘蛛網(wǎng)。
神臺上空空如也,隻剩下一些殘破的木雕和香灰。
“這叫祠堂?豬圈都比這強(qiáng)啊!”
李慕白忍不住吐槽,踢了踢腳邊的破水缸,水缸碎片散落一地,像是這個破敗時代的象征。
李慕白有些無語地看著眼前這個破敗的建築。
趙梅低著頭,聲音中帶著歉意:“村裏好一點的房子都有主,隻有這裏……”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委婉表達(dá)。
“隻有這裏沒人敢住,因為……李家已經(jīng)死光了,村裏人說這裏鬧鬼。”
李慕白差點笑出聲來:“鬧鬼?這年頭還信這個?”
他大步走進(jìn)祠堂,揚(yáng)起一片灰塵,惹得他連連咳嗽。
“咳咳……什麼鬼不鬼的,不過是些迷信罷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迴頭看了看身後的趙梅,發(fā)現(xiàn)她正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
“別擔(dān)心,鬼不會比活人更可怕。”
李慕白嚐試安慰她,但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沒什麼說服力。
“缺水缺糧,這地方還能住人?”
他皺著眉,心裏一陣發(fā)毛,這穿越開局也太硬核了吧。
趙梅低著頭,站在他身後,小手撥了撥地上的草根,聲音低得像蚊子嗡嗡。
“公子,這幾年天災(zāi)不斷,旱了三年,蝗蟲又吃光了莊稼。”
她頓了頓,聲音更小了,“村裏的男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老弱婦孺隻能靠草根樹皮活著。”
李慕白聽著,腦子嗡嗡直響,這不就是活生生的地獄模式嗎?
趙梅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顯然對“鬧鬼”的傳言有些忌憚。
“這地方……”
李慕白有點傻眼。
這根本沒法住人。
“晚上會有野貓或者其他東西進(jìn)來嗎?”
他問了一個最關(guān)心的問題。
趙梅搖頭:“這裏太破了,連老鼠都少來。”
這話聽著更心酸了。
李慕白歎了口氣。
“好吧,總比睡外麵強(qiáng)。”
趙梅沉默地跟著他走進(jìn)去。
她沒有抱怨,隻是默默地觀察著四周。
“這裏有水嗎?”
李慕白問。
“村子有井,不過水不太幹淨(jìng)。”
趙梅迴答。
“能燒開嗎?”
李慕白立刻想到消毒。
趙梅愣了一下,似乎沒聽懂“燒開”這個詞。
“就是把水放在火上煮沸,再喝。”
李慕白解釋。
趙梅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煮……煮水?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