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腐的紙頁氣息在鼻腔裏碎成齏粉，楚臨風的指尖剛觸到古籍架上剝落的金箔，整座圖書館的穹頂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九尾狐耳尖微動，銀發在陰暗中泛起琉璃般的光澤，她忽然旋身將楚臨風撞向書架間隙——青銅燭臺在他們方才站立的位置砸成齏粉，飛濺的燭淚在地麵灼出滋滋青煙。


    \"在二樓！\"她的尾尖卷住楚臨風的手腕向後急退，聲線裏混著罕見的顫音。雕花木梁在轟鳴聲中碎裂，某種龐然大物正順著螺旋樓梯碾落，每一步都震得牆麵浮灰簌簌而落。當那團陰影完全墜入大廳時，楚臨風瞳孔驟縮——那是具由無數古籍堆疊而成的人形怪物，泛黃的書頁在它關節處翻卷如鱗，脊椎位置插著數支斷墨筆，筆尖還滴著粘稠的黑血。


    \"是書靈異化...\"九尾狐的尾巴在身後張開如扇形屏障，狐火在掌心跳動卻始終未敢輕易釋放，\"這裏的古籍被邪力汙染了...\"她的話未說完，怪物已揮動由《山海經》殘頁凝成的巨臂橫掃而來。楚臨風旋身避開時，瞥見怪物胸前鑲嵌的青銅鎖——正是他們在研究所廢墟裏見過的同款紋樣。


    書頁摩擦聲如萬蛇遊走，怪物突然分裂出三條由地方誌殘頁組成的觸須，分別卷向三人所處的三個方向。楚臨風揮劍斬斷右側襲來的\"滇南礦誌\"，左側卻被\"西域輿圖\"纏住腳踝，冰涼的紙頁瞬間爬滿小腿，那些記載著山川河流的墨線竟化作藤蔓般的尖刺。九尾狐的狐火終於轟在怪物腰間，卻見《永樂大典》殘頁組成的腹部裂開，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蟲。


    \"小心！是噬靈蟲！\"九尾狐的尾尖掃開楚臨風麵前的蟲群，自己卻被幾隻蟲子鑽進袖口。她悶哼一聲單膝跪地，楚臨風這才注意到她左肋的狐毛已被染成暗紅——不知何時被怪物暗藏的墨筆劃傷。那些黑蟲順著她的皮膚攀爬，所過之處泛起青黑色的毒斑，而怪物正踩著滿地狼藉步步逼近，胸腔裏傳出古籍翻動的嘩嘩聲。


    楚臨風反手將劍柄砸進地麵，靈氣順著裂痕炸開，震碎了纏在腿上的書頁。他俯身抱起九尾狐退至角落，指尖撫過她鎖骨下方正在擴散的毒斑，發現那些墨線竟在皮膚下緩緩遊走。怪物的巨掌再次劈來，他橫劍格擋，卻聽見劍刃與書頁相撞時發出金屬摩擦般的銳響——這些被邪力侵蝕的古籍，早已化作比鋼鐵更堅硬的兇器。


    \"用你的火...燒了那些墨筆。\"九尾狐扯住他的衣襟，指尖凝聚的狐火比平日暗淡三分，\"它的核心...在青銅鎖裏...\"話音未落，怪物突然甩動背後的\"四庫全書\"書脊，成百上千冊典籍如飛刀般切割而來。楚臨風旋身用劍刃蕩開左側攻來的《天工開物》，右側卻有《農政全書》的書頁擦過他的臉頰，頓時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


    九尾狐突然咬破舌尖，精血噴在楚臨風後背的劍穗上。他感覺丹田處突然湧起灼熱的氣流，低頭時看見自己握劍的手背上浮現出狐族咒印。怪物的巨掌即將及體的瞬間，他揮劍劈出——這次劍刃竟如切黃油般沒入書頁，在怪物胸口斬出一道丈許長的裂口。黑血混著蟲群噴湧而出，卻見那青銅鎖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怪物的身體開始瘋狂重組。


    \"不行...它在吸收館內的古籍！\"楚臨風踢開腳邊爬來的蟲群，看見四周書架上的典籍正一本本懸浮而起，飛向怪物殘缺的軀體。九尾狐掙紮著站起身，七條尾巴在身後熊熊燃燒，她將楚臨風推向怪物左側的旋轉樓梯：\"去頂樓！那裏有采光天井...我引開它！\"


    \"你瘋了？！\"楚臨風抓住她的手腕，卻被她用尾尖掃向樓梯方向。怪物已經重組完畢，這次它的手臂變成了《孫子兵法》卷成的長槍，槍尖直指九尾狐麵門。她就地翻滾避開攻擊，卻因中毒導致動作遲緩，被槍尾掃中右肩——肩胛骨處的衣物瞬間被墨汁浸透，露出下麵已然發青的皮膚。


    楚臨風躍上二樓迴廊時，瞥見怪物正用《齊民要術》的書頁纏住九尾狐的脖頸。她的狐火已經無法維持實體，隻能在指尖化作零星的火星。他咬破食指在欄桿上畫出聚靈陣，靈氣順著木紋匯入手中長劍，劍身頓時泛起青藍色的光芒。樓下傳來怪物的嘶吼，夾雜著九尾狐壓抑的悶哼，他看見她的尾巴正在一根接一根地消失——那是妖力透支的征兆。


    \"給我鬆開！\"楚臨風怒吼著躍下，劍刃帶著破空聲劈向怪物握槍的手臂。這次攻擊直接斬斷了三本《武經總要》，黑血濺在他臉上，卻聽見怪物胸腔裏傳出桀桀怪笑。那些被斬斷的書頁突然化作無數飛刃，從四麵八方刺來，他舉劍格擋時，眼角餘光看見九尾狐已倒在血泊中，胸口的青銅鎖正發出詭異的紅光。


    怪物的長槍突然穿透他的右肩，劇痛讓他手中的劍險些脫落。但就在這時，他看見九尾狐睜開眼睛，瞳孔裏的豎線變成了赤紅的血色。她的尾骨處突然爆發出強光，原本消失的尾巴竟重新生長出來，隻是每一根都纏繞著黑色的火焰。怪物似乎察覺到危險，想要後退，卻被她用尾尖纏住腳踝。


    \"楚臨風...現在！\"她的聲音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來，七條尾巴同時掃向怪物後心的青銅鎖。楚臨風強忍劇痛將劍刺入怪物咽喉，這次劍尖觸到了硬物——是鎖芯。怪物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所有書頁都開始劇烈翻動，黑蟲如暴雨般落下。他抱住九尾狐滾向一旁，聽見身後傳來山崩地裂般的轟鳴——怪物的身體正在分崩離析，無數古籍如雪花般飄落。


    塵埃落定之時，楚臨風顫抖著手指撫上九尾狐的臉頰。她的銀發已變成灰白，七尾蜷縮在身側不再動彈，左肋的傷口處露出猙獰的骨茬，卻沒有鮮血流出——流出來的，是黑色的墨汁。他解開自己的衣襟，將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試圖用人類的陽氣為她穩住妖丹。遠處傳來腳步聲，他握緊劍柄抬頭，卻看見圖書館門口站著個戴鬥笠的神秘人影，手中握著支滴著黑血的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