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裏的鐵鏽味鑽進鼻腔時，蘇牧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他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一下下撞著儲存卡上的刻字——那是李維斯教授用最後半口氣在實驗室金屬桌沿刻下的，血漬已經凝固成暗褐色，此刻正貼著他的皮膚發燙。


    \"清歡。\"他喉嚨發緊，通風口的縫隙漏下幾縷光，在管壁投出蛛網般的陰影。


    剛才那聲槍響還在耳邊炸著，特勤隊的戰術靴碾過顧清歡發梢的聲音，比任何量子對撞機的轟鳴都更讓他指尖發顫。


    輪迴眼在眼底灼燒，他下意識抬手按住眼角，卻摸到一手冷汗——剛才在鏡子裏瞥見的畫麵還在腦子裏翻湧：特勤員的臉在鏡中扭曲成顧清歡前世的模樣，是那個在劍客世界裏替他擋下致命一劍的姑娘，眉梢的朱砂痣正滲出鮮血。


    管道盡頭突然傳來腳步聲。


    蘇牧猛地屏息，後背緊貼著冰涼的金屬管壁。


    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甚至能分辨出戰術靴底的防滑紋碾過灰塵的細碎聲響。


    有那麼一瞬，他幾乎要衝出去——但輪迴眼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是顧清歡剛才撞開特勤員時，袖口露出的機械義肢接口。


    那是上一世她為救他被星際海盜炸斷手臂後，自己親手裝的義肢，齒輪咬合的頻率他閉著眼都能數清。


    \"蘇牧！\"


    是顧清歡的聲音。


    他渾身一震，順著管道縫隙往下看——地下設施的走廊裏，顧清歡正背靠著牆，額角滲著血，卻朝他比了個\"安全\"的手勢。


    她的長發散在肩頭，發間還粘著剛才被按在地上時蹭的灰塵，可那雙眼亮得驚人，像極了末法時代他們在懸崖邊看星軌時，她眼裏映著的銀河。


    \"他們去了b區。\"她的聲音壓得極低，指尖快速敲了三下牆麵——這是他們在機械飛升世界養成的暗號，代表\"敵人數量三，武器熱感探測儀\"。


    蘇牧的輪迴眼自動開始掃描：顧清歡腳邊有半枚被踩碎的熱感追蹤器，金屬碎片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她右側鎖骨處的皮膚微微凸起，那是藏著微型emp幹擾器的位置——上一世他為她改造的，能暫時屏蔽電子設備信號。


    \"過來。\"顧清歡朝他招招手，指尖還沾著血，不知道是她自己的還是特勤員的。


    蘇牧迅速卸下通風口的螺絲，跳下來時帶落一片鏽渣，砸在地上發出輕響。


    顧清歡立刻擋在他身前，直到確認沒有腳步聲折返，才鬆了鬆繃緊的後背。


    \"你的傷......\"蘇牧的手懸在她額角上方，終究沒敢碰。


    顧清歡卻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臉頰上。


    她的皮膚燙得驚人，像塊燒紅的鐵：\"我這具身體是量子重構的，疼感神經被調弱了80%。\"她扯了扯嘴角，\"倒是你，剛才在管道裏，輪迴眼又看見了什麼？\"


    蘇牧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鏡子裏那張與顧清歡重疊的臉，想起特勤員腰間的鑰匙扣——那是他用隕鐵親手打的，刻著\"生死與共\"四個字，在劍客世界裏，他跪在她病榻前給她戴上的。\"特勤隊的人......\"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可能和我們的前世有關。\"


    顧清歡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的機械義肢突然發出\"哢嗒\"一聲，是內部芯片過載的征兆。\"我早該想到。\"她鬆開蘇牧的手，從靴筒裏摸出微型望遠鏡，對準走廊盡頭，\"天命係統要抹除多元宇宙，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每個宇宙的關鍵人物互相殘殺。


    特勤隊裏混著我們各個前世的''複製體''，用我們對彼此的記憶當武器。\"


    蘇牧的輪迴眼突然泛起酸意。


    他看見無數畫麵在視網膜上重疊：劍客世界的顧清歡替他擋劍時的笑，星際時代的顧清歡為他修複量子腦時的專注，末法世界的顧清歡在他渡劫失敗後跪坐整夜的背影......每一張臉都與此刻眼前的顧清歡重合，又被特勤員的戰術麵罩割裂成碎片。


    \"他們往這邊來了。\"顧清歡突然按下他的肩膀。


    蘇牧這才聽見，走廊盡頭傳來戰術靴與地麵碰撞的悶響，混著熱感探測儀的\"滴滴\"聲。


    他的掌心沁出冷汗，儲存卡邊緣割得掌心生疼——那裏麵存著李維斯教授用命換來的天命核心代碼，是他們唯一能逆轉主腦連接的希望。


    \"跟我來。\"顧清歡拽著他鑽進消防通道，門後是一段狹窄的樓梯，牆麵爬滿黴斑。


    蘇牧的輪迴眼掃過臺階，發現最上層第三階的水泥有細微的裂痕——那是他在機械飛升世界埋下的標記，用納米機器人刻的\"安全屋\"坐標。


    顧清歡顯然也看見了，她的機械義肢指尖亮起幽藍的光，輕輕一按，裂痕處的水泥塊\"哢\"地彈開，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教授說過，每個宇宙的關鍵節點都有隱藏實驗室。\"蘇牧彎腰鑽進洞口，轉身拉顧清歡進來時，指尖觸到她義肢上的齒輪，\"這是我們在量子物理實驗室的備用研究室，隻有用輪迴眼才能識別入口。\"


    洞裏的空氣帶著陳腐的電子元件味。


    顧清歡摸出戰術手電筒，光束掃過牆麵——上麵貼滿了蘇牧各個前世的實驗筆記，從古代的竹簡到星際時代的全息投影殘片，甚至還有末法世界用符咒寫的計算公式。


    最中央的金屬桌上，擺著一臺布滿灰塵的量子計算機，屏幕上的指示燈還在微弱地閃爍。


    \"教授把所有宇宙的研究數據都存在這裏了。\"蘇牧的手指撫過鍵盤，灰塵簌簌落下，\"他說過，當輪迴眼進化到能看見法則本身時，這臺計算機會自動解碼天命核心代碼......\"


    \"蘇牧。\"顧清歡突然打斷他。


    她的機械義肢舉著手電筒，光束凝固在量子計算機的顯示屏上——原本黑屏的屏幕不知何時亮了起來，血紅色的數字正在跳動：【主腦連接中......99%】


    警報聲就是在這時炸響的。


    尖銳的蜂鳴聲像根鋼針刺進耳膜，實驗室的應急燈開始瘋狂閃爍，紅光把顧清歡的臉染成詭異的血色。


    蘇牧看見她的機械義肢突然暴走，齒輪轉動的聲音蓋過了警報，她的瞳孔裏映著屏幕上的數字，嘴唇動了動，卻被蜂鳴聲吞沒。


    \"是熱感追蹤器！\"蘇牧猛地反應過來。


    他想起顧清歡腳邊被踩碎的碎片——那些碎片根本不是追蹤器的殘骸，而是信號放大器！


    特勤隊故意留下的，為的就是等他們進入隱蔽空間後，精準定位！


    顧清歡的機械義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拽著他衝向實驗室的另一扇門。


    那扇門藏在全息投影殘片後麵，蘇牧的輪迴眼在紅光中發燙，終於看清了門上的刻痕——是他在劍客世界用劍鞘刻的\"生門\"二字。


    \"密碼！\"顧清歡的聲音帶著機械義肢的電流雜音，\"用輪迴眼看見的第一個關鍵數字！\"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輪迴眼裏，無數記憶碎片瘋狂翻湧：劍客世界顧清歡的生辰，星際時代量子對撞機的啟動代碼，末法世界他渡劫成功的年份......最後定格的，是李維斯教授咳血時，用手指在他手心裏寫的數字——\"7\"。


    他按下密碼鎖：7-1-9-5。


    門\"哢\"地開了。


    顧清歡拽著他衝出去的瞬間，蘇牧迴頭瞥了一眼量子計算機的屏幕——血字已經跳到了【100%】，而在屏幕深處，有一雙泛著冷光的眼睛正在睜開。


    走廊裏傳來更密集的腳步聲，混著特勤隊的喊話：\"目標在實驗室！


    準備破門！\"


    顧清歡的機械義肢突然彈出一柄激光匕首，在牆上劃出一道灼痕。\"他們切斷了所有出口。\"她的聲音罕見地發顫，\"蘇牧，等下我引開他們......\"


    \"不。\"蘇牧打斷她。


    輪迴眼的刺痛感達到頂峰，他終於看清了鏡子裏的畫麵——特勤員的臉在鏡中褪去戰術麵罩，露出的是李維斯教授的模樣，正朝他微笑。


    而在更遠的地方，量子對撞機的血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他熟悉的字跡：【看見法則的眼睛，該醒了】。


    警報聲中，蘇牧摸出儲存卡，插進實驗室牆上的備用接口。


    量子計算機發出刺目的白光，顧清歡的機械義肢突然恢複正常，她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義肢的金屬縫隙傳來，燙得驚人。


    \"這次換我。\"蘇牧說。


    門被撞開的巨響中，他看見顧清歡眼裏的光，比任何一世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