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指腹剛貼上顧清歡頸間的烙印，皮膚下的燙意便像淬了火的鐵簽，順著神經直紮進脊椎。


    他喉間溢出一聲悶哼，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道淡金色的紋路正沿著兩人相觸的皮膚蔓延，在他手背上爬成細碎的星軌，每一道都與輪迴眼中翻湧的數據流完美重疊。


    “蘇牧……”顧清歡的聲音像浸在冰水裏的銀鈴，他低頭時正撞進她泛著水光的眼睛。


    她原本蒼白的臉此刻浮著不真實的潮紅，烙印周圍的皮膚正滲出細密的金斑，“別躲……這是共鳴。”


    共鳴。


    這個詞在蘇牧腦中炸響。


    他想起三天前在輪迴眼裏看見的監控畫麵：年輕的李明將顧清歡的意識數據導入立方體時，立方體表麵的紋路與此刻她皮膚上的暗紋分毫不差。


    原來那些不是束縛的鎖鏈，而是……


    “活體導線。”顧清歡替他說出了答案。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劃過他手背上的星軌，“連接所有鏡像世界的導線。每個平行宇宙的npc意識碎片都通過我流轉，係統用我們測試量子糾纏的穩定性——”她突然劇烈咳嗽，金斑順著嘴角洇開，“而我是錨點，是所有傳感器的核心。”


    蘇牧的唿吸驟然急促。


    他能清晰感知到輪迴眼在太陽穴處跳動，無數畫麵爭先恐後地擠入視網膜：古代客棧裏替他斟酒的老板娘、星際戰艦上替他調試引擎的機械師、末法時代替他包紮傷口的小藥童……這些曾被他視作“npc”的麵孔此刻都在數據流中閃爍，每條光帶的終點都指向顧清歡頸間的烙印。


    “你早知道？”他的聲音發顫。


    顧清歡笑了，金斑在她眼底碎成星子：“三天前青銅陣第一次震顫時，烙印開始發燙。我猜……”她突然頓住，指尖按在自己心口，“猜周明留在我意識裏的碎片要醒了。”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突然像被擲碎的鏡子。


    蘇牧瞳孔驟縮——顧清歡的左臂正分裂成千萬片菱形鏡麵，每片都映著不同的景象：有飄雪的江南小鎮，有燃燒的太空站，有開滿彼岸花的黃泉路。


    下一秒那些碎片又重新拚接，複原成完整的手臂，隻是腕間多了道淡金色的紋路，與頸間的烙印連成一線。


    “這是鏡像重組。”她將手按在蘇牧胸口，“每個鏡像世界的我都在往本體輸送數據。但……”她的笑容褪去，低頭看向自己的腳踝——之前爬上小腿的青銅暗紋此刻正在逆向生長，像一群倒著爬行的黑蟻，“係統在迴收導線。那些紋路不是保護，是……是熔斷機製。”


    金屬摩擦聲突然撕裂空氣。


    蘇牧本能地將顧清歡護在身後，抬頭時正看見半空中凝聚出一隻幽藍的機械義眼，表麵流轉著與青銅陣相同的暗紋。


    義眼下方浮起血紅色的全息字：“檢測到鏡像錨點異常激活。”


    “你們不該觸碰係統核心的真相。”機械音像生鏽的齒輪，每個字都刮得人耳膜生疼。


    義眼突然爆出刺目紅光，蘇牧感覺後頸寒毛倒豎——那道紅光的焦點，正精準鎖定顧清歡頸間的烙印。


    “小心！”他拽著顧清歡就地翻滾，紅光擦著他左肩灼出焦痕。


    輪迴眼在劇痛中自動展開，他看見數據流裏翻湧著“刪除鏡像”的指令，每個字都裹著黑色的死亡代碼。


    “進鏡像空間！”顧清歡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溫度突然變得冰冷。


    蘇牧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已站在一片由鏡麵碎片組成的空間裏。


    無數個顧清歡的虛影在四周漂浮，有的穿著古裝裙裾，有的裹著星際作戰服，有的甚至長著半透明的精靈翅膀。


    “這是我的記憶庫。”最近的那個古裝顧清歡開口，聲音與本體重疊，“看最裏麵的碎片。”


    蘇牧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最深處的鏡麵突然泛起漣漪，畫麵逐漸清晰：三百年前的實驗室裏，年輕的李明跪在青銅陣前，額發被冷汗黏在額角。


    他麵前躺著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臉色蒼白如紙，正是年輕時的顧清歡。


    “對不起。”李明的聲音帶著哭腔，他舉起一片刻滿金色紋路的芯片，“這是能穩定量子糾纏的唯一辦法。你會成為所有鏡像的錨點，但……”他喉結滾動，“但係統會抹除你的自主意識。”


    少女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顫抖的手腕：“如果能阻止宇宙坍縮……”她笑了，“我願意當這根導線。”


    芯片刺入心髒的瞬間，蘇牧的輪迴眼突然劇痛。


    他看見芯片上的紋路與自己眼中的法則圖譜完全重合——原來周明留下的“觀測者即囚徒”血字，竟藏在三百年前的這道手術裏。


    “該迴去了。”顧清歡的本體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牧轉身時，鏡像空間突然開始扭曲，無數鏡麵碎片互相碰撞，發出指甲刮黑板般的尖嘯。


    “他來了！”某個精靈形態的顧清歡尖叫。


    蘇牧看見空間裂縫中滲出青綠色的霧氣，霧氣裏浮著半張熟悉的臉——是劍疤李明，此刻他的雙眼泛著詭異的青光，身後的青竹虛影正瘋狂抽打著鏡麵碎片。


    “觀測者悖論。”顧清歡的本體攥緊他的手，“他在用係統漏洞困住我們。你的輪迴眼……”她突然瞪大眼睛，“你的輪迴眼在逆向進化！”


    蘇牧猛地抬手捂住右眼。


    滾燙的液體從指縫滲出，他能清晰感覺到視網膜上的法則圖譜正在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色大字：觀測即創造。


    “這是係統核心的底層代碼。”顧清歡的聲音裏帶著哭腔，“他要抹除我們對真相的觀測！”


    現實世界的觸感突然迴籠。


    蘇牧踉蹌著栽進青銅陣殘骸裏，顧清歡的身體在他懷裏輕得像片羽毛。


    他抬頭時，正看見半空中懸浮著兩個李明：機械義眼的藍光與劍疤李明的青光在劇烈碰撞，每道碰撞的餘波都在撕裂天空。


    “主腦權限爭奪……”蘇牧舔了舔嘴角的血，輪迴眼的刺痛仍在持續，但他看清了——兩個李明的意識正在係統核心展開拉鋸，一個要刪除鏡像，一個……似乎在保護什麼。


    顧清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烙印的溫度燙得驚人：“他們在爭……爭量子糾纏的最終控製權。而我們……”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是打破平衡的關鍵。”


    蘇牧握緊逆命引，劍身上顧清歡的金血此刻正發出蜂鳴。


    他望著半空中糾纏的兩道光，喉間滾出一聲低笑——原來最危險的戰場，從來不在青銅陣裏，而在係統核心的代碼深處。


    機械義眼的轟鳴與青竹虛影的爆響同時炸開。


    蘇牧抱著顧清歡滾進掩體時，聽見兩個李明的聲音重疊著穿透雲霄：


    “終止所有鏡像實驗！”


    “不……再等等……”


    （下章預告：當係統核心的權限爭奪進入白熱化，蘇牧發現顧清歡體內的金色芯片竟藏著周明留下的最後一道密鑰。


    而那行“觀測即創造”的血色公式，正隨著輪迴眼的進化，逐漸顯露出顛覆整個輪迴法則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