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右手掌被青銅陣殘骸劃破了一道深口,鮮血滴在顧清歡手背時,她睫毛顫了顫。
“別……別浪費體力。”她的聲音像浸在冰水裏的棉絮,指尖勉強勾住他袖口,“看青銅陣紋路。”
蘇牧這才注意到,腳邊碎裂的青銅殘片正泛著幽藍微光。
那些原本晦澀的符文突然開始流動,與顧清歡手腕上那道金色烙印的閃爍頻率——完全一致。
“共鳴……”他喉嚨發緊。
三天前在實驗室調試量子對撞機時,他曾見過類似的頻率波動,當時儀器顯示那是“觀測者與被觀測者的糾纏共振”。
而此刻,顧清歡烙印的溫度透過他掌心傳來,像根燒紅的銀針紮進骨髓。
半空中的轟鳴突然炸響。
機械義眼的藍光撕開青竹虛影的一角,劍疤李明的臉在裂痕中扭曲,“周明的破陣圖!你居然……”話音未落,青竹虛影驟然收縮,將機械義眼的光束裹成一團亂麻。
“他們在係統核心打架,這裏是鏡像空間的錨點。”顧清歡突然拽著他的手按在青銅陣中心,“紋路頻率能幹擾管理員權限——但需要你的輪迴眼當媒介。”
蘇牧的右眼又開始灼痛。
他能感覺到視網膜上的法則圖譜正在重組,那些被逆進化崩解的碎片此刻竟發出蜂鳴,像在迴應某種召喚。
顧清歡的烙印貼上來時,他倒吸一口冷氣——那溫度不是燙,是冷,冷得他脊椎竄起冰碴,眼前突然閃過無數重疊的畫麵:量子對撞機的藍光、顧清歡在實驗室調試芯片的側影、三百年前某個雪夜,穿青衫的男人將芯片按進自己心髒的背影。
“係統日誌!”顧清歡突然抬頭,她眼底浮起數據流,“李明三百年前就分裂了意識……管理員人格是他給自己上的枷鎖,實驗體人格才是……”
話音被一聲炸響截斷。
劍疤李明的青霧中浮出全息影像:三百年前的雪夜,年輕的李明跪在青銅陣裏,胸口滲出鮮血,一枚金色芯片正緩緩嵌入他心髒。
“這是最後一道封印。”年輕李明的聲音帶著哭腔,“如果我徹底瘋了,就用這枚芯片……”
“芯片?”蘇牧猛地摸向自己右眼。
那裏有塊凸起的異物感,他曾以為是輪迴眼進化的產物,此刻卻突然想起——每次使用輪迴眼時,右眼深處總會閃過與這枚芯片相同的紋路。
“你才是他的容器!”顧清歡突然嘶吼。
她的身體開始透明化,烙印紋路像活過來的蛇,正順著蘇牧手臂往上爬,“他用輪迴眼當觀測器,用你的記憶當實驗數據!所有平行世界的你,都是他的……”
“觀測修正程序啟動。”機械義眼的聲音像金屬摩擦,蘇牧突然捂住太陽穴——他看見自己上周在實驗室泡的咖啡杯消失了,三天前和顧清歡在量子花園散步的記憶正在褪色,連逆命引劍身上的金血都變得暗淡。
“倒放記憶!”顧清歡的手指掐進他手背,“用輪迴眼倒放!”
蘇牧咬著牙轉動右眼。
視網膜上的法則圖譜開始逆向旋轉,那些正在消失的記憶碎片突然倒流:咖啡杯重新出現在實驗室桌麵,量子花園的櫻花重新飄起,直到某個血色時空——
穿白大褂的顧清歡站在手術臺前,她眼眶通紅,手裏捏著那枚金色芯片。
“對不起。”她對著昏迷的他說,“但隻有這樣,他才能突破觀測者悖論……”
芯片刺入瞳孔的瞬間,蘇牧猛地睜眼。
他的右眼流出黑血,逆命引突然發出龍吟,劍身上的金血竟化作鎖鏈,纏住顧清歡正在透明的手腕。
“原來……所有輪迴都是鏡像迷宮。”蘇牧的聲音在發抖。
他望著半空中仍在糾纏的兩個李明,突然看清了機械義眼底下的臉——那分明是他四十歲時的模樣,而劍疤李明眼角的皺紋,與他祖父的老照片重疊。
“你是我……我是你……”他喃喃著,逆命引的鎖鏈突然收緊。
顧清歡的烙印紋路突然暴漲,像金色的藤蔓裹住兩人,而遠處傳來細碎的鏡麵碎裂聲。
蘇牧轉頭望去。
無數個鏡像空間的顧清歡正從四麵八方湧來,她們的身影半透明,卻帶著實體般的重量。
精靈形態的她捧著發光的碎片,古裝形態的她握著半把斷劍,未來戰士形態的她扛著能量槍——所有鏡像的目光都聚焦在天空中糾纏的兩道光上。
“她們……”顧清歡的聲音突然有力了些,她指尖輕輕點在蘇牧眉心,“要重組係統核心。”
機械義眼的藍光突然暴漲,將青竹虛影壓成薄片。
劍疤李明的臉終於徹底扭曲,“終止實驗!終止——”
但他的嘶吼被淹沒在鏡麵碎裂的轟鳴裏。
蘇牧抱著顧清歡滾向掩體時,瞥見那些鏡像顧清歡的身影正在融合,她們手中的碎片連成光鏈,像無數根針,紮進了係統核心的漏洞裏。
“蘇牧。”顧清歡貼著他耳朵說,“看你的輪迴眼。”
他抬起眼。
視網膜上的血色大字“觀測即創造”正在重組,變成一行更小的字:“當觀測者成為被觀測者,創造的將是……”
話音被爆炸聲截斷。
蘇牧抬頭時,正看見機械義眼的藍光中,露出半張他自己的臉——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帶著瘋狂笑意的臉。
而在更遠的地方,那些鏡像顧清歡的光鏈已經連成網,正在往係統核心最深處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