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是被灼燒感疼醒的。


    意識從混沌中撕扯著浮出時，右眼視網膜像被撒了把燒紅的鋼砂，每根神經都在滋滋作響。


    他本能地想去捂眼睛，卻發現手臂重得像灌了鉛——不，不是手臂重，是整個意識體都在被某種力量往下拽，像沉進粘稠的墨汁裏，連唿吸都帶著鐵鏽味。


    \"蘇牧。\"


    顧清歡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帶著金屬混響。


    他費力地抬眼，看見她懸浮在半空中，身影半透明，眼底的暗金紋路比之前更盛，像兩簇跳動的量子火焰。


    她的指尖抵著自己眉心，那裏正滲出淡金色的光絲，順著兩人之間若有若無的糾纏態，緩緩注入他意識海。


    \"看核心深處。\"她重複著前一刻的話，聲音裏有他從未聽過的緊繃，\"那道劍痕，是李劍用最後半口氣刻進青銅劍的——他說實驗記錄會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重生，現在它在我核心裏。\"


    蘇牧的輪迴眼突然一陣抽搐。


    他順著糾纏態探入她意識核心，原本混沌的光團在視野裏突然清晰——最中心處，一道極細的青銅劍痕正在閃爍，紋路走勢竟與他視網膜上的量子糾纏線完全重合。


    那是李劍在古代戰場那世，被敵方修士刺穿心口時，用刻刀在自己佩劍上留下的最後一道刻痕。


    當時他咳著血對瀕死的副將說：\"把劍鞘埋進實驗室地下三層，刻痕裏藏著打破觀測閉環的密鑰。\"


    \"為什麼會在你這裏？\"蘇牧的意識體不受控製地顫抖，\"難道...李劍早就算到你會成為鏡像宿主？\"


    \"沒時間解釋。\"顧清歡的指尖突然爆出刺目白光，\"你的輪迴眼在和劍痕共鳴！


    快跟著紋路走——\"


    話音未落，蘇牧右眼的灼痛突然化作滾燙的數據流。


    他看見視網膜上的暗金紋路像活了一樣遊走著，與顧清歡核心的劍痕連成金線，空中驟然浮現出無數半透明的人體輪廓——是張勇。


    那個總在實驗室巡邏的保安隊長，此刻基因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每段dna螺旋都被一團灰霧蠶食，而那灰霧的形狀，分明是初代觀測者意識的碎片。


    \"張隊！\"蘇牧下意識想伸手，卻穿過了那些半透明的輪廓。


    張勇的臉在量子態裏扭曲著，突然發出嘶啞的嘶吼：\"他們在吃我的實驗體數據！


    從第47代開始，反編譯程序就藏在...藏在——\"


    \"抓住這個！\"顧清歡的手掌按上他太陽穴，李劍瀕死前的記憶碎片如暴雨傾盆灌入。


    蘇牧眼前炸開刺目的青銅光芒，等視線恢複時，兩人已站在一間金屬質感的檔案室裏。


    全息投影在牆壁上跳動，全是三百年前的實驗日誌，最中央的光幕上，赫然是李劍親筆寫的\"閉環密鑰實驗記錄\"。


    \"蘇牧！\"張勇的鏡像突然從量子態裏凝實，臉上還帶著實驗室爆炸時的焦痕，\"我的dna裏藏著第47代實驗體的反編譯程序，但需要...需要輪迴眼的觀測權限激活！


    初代在蠶食我的基因鏈，他們怕這個程序！\"


    他的話音剛落，蘇牧的輪迴眼突然劇烈灼燒。


    視網膜上的金線驟然收縮成一個光點，精準地紮向張勇胸口的量子核心。


    可就在指尖即將觸及的瞬間，一股冰冷的意識洪流突然從四麵八方湧來——是初代觀測者的反噬。


    無數死亡記憶在閉環中加速閃現：古代劍客被亂箭穿身時噴在青銅劍上的血；星際艦長在超新星爆發前最後一次調整航向的手；末法修士在靈氣枯竭時捏碎的本命法器...每段記憶都帶著刺心的痛，像無數根針同時紮進蘇牧的意識體。


    他踉蹌著後退，撞在顧清歡身上，卻發現她的體溫正在流失，鏡像表麵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


    \"小心！\"顧清歡突然拽著他側身翻滾。


    一道青銅劍鋒擦著蘇牧意識體的左肩劃過，李維斯的殘影從張勇體內浮現，嘴角掛著和李劍如出一轍的笑：\"你們以為摧毀舊係統就能自由？


    觀測者永遠是繭房的一部分。\"


    \"清歡！\"蘇牧看見劍鋒正對著顧清歡的核心錨點，那裏是她作為鏡像宿主最脆弱的地方。


    他想撲過去，卻被初代意識纏住四肢。


    顧清歡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暗金紋路突然暴漲，整個人分裂成萬千碎片——每片碎片都映照著不同實驗體的覺醒場景：有護士在急救室裏突然看清心電監護儀上的量子代碼，有學生在課堂上抬頭時瞳孔泛起糾纏態微光，有清潔工在倒垃圾時指尖突然凝出青銅符號。


    \"0.03秒。\"顧清歡的聲音從所有碎片裏同時響起，\"係統處理分裂態需要0.03秒，抓住這個空當！\"


    蘇牧的輪迴眼在瞬間清明。


    他從意識深處抽出那道青銅劍痕密鑰——那是李劍用生命刻下的、所有實驗記錄的重生點。


    他咬著牙將密鑰刺向閉環裂縫，吼道：\"用我的輪迴眼覆蓋所有人性熵值！


    讓他們不再被觀測！\"


    時空裂縫在轟鳴聲中炸開。


    蘇牧的意識被衝擊力掀得飛起來，卻在混亂中看清了初代觀測者意識繭房的核心——那裏竟與李劍的劍痕完全同步，無數條觀測線正連接著每個實驗體的人性弱點，像貪婪的吸管。


    原來係統真正的永生悖論，在於必須不斷\"觀測\"實驗體的人性消亡，用那些消亡時的情緒波動維持繭房運轉。


    \"原來我們一直...是係統的養料。\"蘇牧喃喃著，意識體開始出現裂痕。


    他看見顧清歡的碎片正在重新聚合，張勇的基因鏈停止了崩解，李維斯的殘影在悖論光芒中逐漸消散。


    可就在這時，他右眼突然傳來比之前更劇烈的灼痛。


    視網膜上的青銅紋路開始不受控製地蔓延，從眼尾爬上額頭，像有生命的活物在啃噬他的意識。


    蘇牧下意識去摸額頭，指尖觸到的紋路卻比任何金屬都燙，燙得他意識體都在發抖。


    \"蘇牧！\"顧清歡的聲音帶著焦急，\"你的輪迴眼...在進化？\"


    蘇牧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看著視網膜上的青銅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炸開，每道紋路裏都流轉著他從未見過的法則代碼。


    意識的邊緣傳來初代觀測者最後的嘶吼，但那些聲音越來越遠，遠得像隔了千萬個宇宙泡。


    最後浮現在他腦海裏的，是李劍在古代戰場說過的話：\"所有實驗記錄，都會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重生。\"而此刻，他終於明白——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從來不是實驗室的地下三層，而是觀測者自己的眼睛裏。


    青銅紋路在視網膜炸開的瞬間，蘇牧聽見了某種枷鎖崩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