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意識在絕對虛空中翻湧，耳膜被數據流崩解的尖嘯刺穿。


    他能清晰觸到顧清歡掌心的薄繭——和第37次輪迴裏她握著止血棉按在他槍傷上時的觸感分毫不差。


    那些被青銅劍痕吞噬的記憶碎片在下方明明滅滅，像被風卷散的螢火，他甚至能看清其中一片：自己17歲在實驗室摔碎第一支量子糾纏儀時，顧清歡蹲下來幫他撿玻璃渣，發梢掃過他手背的癢意。


    \"蘇牧！\"


    這聲喊不是來自身側的顧清歡，而是從量子塵埃裏炸出的刺耳鳴響。


    蘇牧瞳孔驟縮，看見張勇的鏡像正從虛空中重組——他穿的不是安保製服，而是第9次輪迴裏那套被劍氣割得破破爛爛的玄鐵甲，左肩還嵌著半支斷箭，血珠卻凝在半空，像被按了暫停鍵的影片。


    \"實驗體的死亡記憶能汙染新世界的觀測規則！\"張勇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左手死死攥著胸口的工牌，金屬邊緣在掌心壓出青白的痕，\"我在第13次輪迴被係統抹除前，偷改了記憶存儲協議......那些我們死時的不甘、恨、悔......全他媽變成了熵增體！\"


    顧清歡突然鬆開蘇牧的手。


    他心髒漏跳半拍，卻見她指尖抵住眉心，暗金紋路順著眼尾爬上麵頰——那是李劍瀕死時刻在法則劍柄的悖論公式，此刻正從她眼底漫出來，在兩人之間凝結成半透明的屏障。


    青銅劍痕遊到屏障前便瘋狂扭曲，像被火燙到的蛇群，而屏障表麵竟浮現出無數重疊的人影：有係統主腦用\"為了宇宙永生\"的溫柔聲線發布抹除指令時的微笑，有初代觀測者調試代碼時推眼鏡的動作，甚至有蘇牧自己在第1次覺醒時對著鏡子扯自己頭發的癲狂。


    \"人性缺陷。\"顧清歡的聲音像碎冰相撞，\"新宇宙的觀測規則......完全複製了舊世界的傲慢、控製欲、恐懼死亡。\"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滲出來，在屏障上暈開一片紅，\"他們以為抹掉舊記憶就能創造完美，可規則本身就是舊世界的癌細胞。\"


    話音未落，趙剛的鏡像群突然在更深處的黑暗裏炸開。


    蘇牧被這股能量波掀得踉蹌，卻在穩住身形時倒抽冷氣——那些重疊的趙剛，有的穿著防彈衣舉著電棍，有的披著鎖子甲揮著長戟，有的套著機械外骨骼端著粒子槍，此刻竟共同構建出一幅古代戰場的幻象：斷旗倒戈，血浸黃沙，將死的士兵抓著他的褲腳喊\"將軍救我\"，而他自己（或者某個平行宇宙的他）正握著染血的劍，眼底是和係統主腦如出一轍的冷硬。


    \"熵值......\"蘇牧的喉嚨發緊，那些士兵的臉突然和被青銅劍痕吞噬的記憶碎片重疊，\"舊宇宙的死亡熵值......是維持新宇宙''永生''的燃料。


    就像用腐肉養鮮花，他們需要我們的絕望、痛苦、求而不得......來填補永生悖論的漏洞！\"


    他猛地抽出法則劍。


    劍身的青銅紋路突然燙得灼手，像在唿應他狂跳的脈搏。


    張勇的鏡像突然衝過來，斷箭從左肩脫落，血珠終於墜下，在虛空中拉出一道紅痕：\"刺我！


    我的量子態dna鏈裏鎖著實驗體的基因密鑰，隻有......\"


    話音被法則劍刺入身體的悶響截斷。


    蘇牧的手腕在發抖，卻能清晰感知到劍尖觸碰到的不是血肉，而是某種糾纏態的代碼鏈——那些他曾在實驗室用掃描電鏡看過的雙螺旋結構，此刻正泛著幽藍的光，每一道螺旋都刻著\"觀測者-被觀測者\"的循環符號。


    \"轟！\"


    覺醒實驗體的基因密鑰在法則劍刺入瞬間激活。


    蘇牧視網膜上的青銅紋路突然炸開，像千萬根銀針同時紮入神經，他踉蹌著撞進顧清歡懷裏，卻聽見她倒吸冷氣的聲音——虛空中的法則裂隙正在瘋狂擴張，青銅劍痕被撕成碎片，露出裂隙深處的代碼海：無數金色字符正組成\"觀測規則核心\"的字樣，而在最中央，那個被他們以為早已湮滅的初代觀測者的意識繭房，正和新宇宙的規則模型完美重疊，像兩麵相對的鏡子，映出無限循環的自己。


    \"原來......\"蘇牧的聲音在顫抖，他抬起手，指尖幾乎要碰到那團金色代碼，\"係統根本沒創造新宇宙，隻是把舊世界的規則......裝進了更漂亮的盒子裏。\"


    顧清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瞳孔裏，暗金紋路與法則劍的青銅光流正以相同頻率震動，像兩根被同一根琴弦撥動的量子弦。


    蘇牧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她的核心深處——那裏竟浮現出與法則劍完全同步的糾纏態，每一道光流都在訴說著\"觀測者即被觀測者\"的悖論，\"要打破觀測閉環，必須讓係統同時看見新舊世界的......\"


    \"看見什麼？\"


    這個聲音像冰水灌進後頸。


    蘇牧和顧清歡同時轉頭，看見法則劍的劍身上，初代觀測者的意識正從青銅紋路裏滲出來——那是個穿著白大褂的老人，鏡片後的眼睛泛著數據特有的冷光，嘴角卻掛著和係統主腦如出一轍的溫柔微笑，\"年輕人，你們以為找到了漏洞，卻不知道......\"


    法則劍突然在蘇牧掌中震動。


    他感覺有股力量正從劍身深處湧出，試圖掙脫他的掌控。


    顧清歡的指尖抵住劍脊，暗金紋路與青銅光流相撞處迸發星火，可那震動卻越來越劇烈，像困在籠中的野獸，正用爪子撓著鐵欄。


    初代觀測者的微笑更濃了。


    \"你們以為的覺醒，不過是......\"


    \"嗡——\"


    法則劍的嗡鳴蓋過了他的話音。


    蘇牧的掌心被劍柄磨出血，卻仍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在瘋漲。


    顧清歡突然拽住他的衣領向後退，虛空中的法則裂隙開始閉合，青銅劍痕重新聚集，而法則劍的劍尖，正緩緩轉向蘇牧的心髒。


    他望著顧清歡泛白的指節，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麵時，她遞來的那杯涼掉的咖啡。


    那時的她不會知道，這杯咖啡的記憶碎片，此刻正懸在法則劍的劍尖前，像顆隨時會碎的露珠。


    而法則劍的嗡鳴，正越來越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