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尖刺刺破皮膚的瞬間，蘇牧聽見自己肋骨發出細不可聞的脆響。


    那不是普通的疼痛。


    幽藍數據順著傷口往心髒裏鑽，像無數根冰針在血管裏遊走，他能清晰感覺到心髒的每一次跳動都在擠壓那些數據流——原本該是溫熱的血液，此刻竟泛著冷冽的金屬味。


    \"你看，很完美的契合。\"古心琴的聲音裹著數據雜音，她的指尖仍按在數據板頂端，指縫間滲出的墨綠色液體正沿著金屬紋路爬向蘇牧心口。


    他這才發現，那些液體裏漂浮著極小的詩詞殘片，《聲聲慢》的\"尋尋覓覓\"被扯成碎片，在黏液裏沉浮。


    顧清歡的鎖鏈突然劇烈震顫，原本纏在他右手的黑色鏈條像活物般昂起頭，\"哢\"地咬住數據板邊緣。


    蘇牧疼得悶哼，抬頭正撞進顧清歡的眼睛——那裏麵的代碼洪流比之前更洶湧了，0和1的漩渦中，他竟看見自己三歲時在實驗室抓量子糾纏儀的倒影，還有十七歲第一次用顯微鏡觀測糾纏態粒子的畫麵。


    \"鏡子......\"他突然喘著氣開口，\"迷宮的鏡子在變。\"


    話音未落，金屬牆麵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最靠近他的那麵鏡子開始扭曲，鏡麵裏先滲出幽藍光暈，接著\"啵\"地裂開道縫——縫裏映出的不是實驗室，而是顧清歡的本體：她被黑色鎖鏈貫穿咽喉，倒在泛著藍光的平臺上，鎖鏈末端拴著個刻滿符文的青銅匣。


    蘇牧瞳孔驟縮，剛要衝過去，右側鏡麵突然爆出清脆的碎裂聲。


    李清照的青銅劍從碎片中穿出，寒光掃過的地方，鏡麵重新凝結成實體，卻映出另一幅畫麵：陳飛倒在焦土戰場，血浸透了半邊鎧甲，他染血的手正指向天空——那裏懸浮著古心琴的投影，她的指尖懸在係統核心的刪除鍵上，嘴角掛著和此刻如出一轍的溫柔笑。


    \"這是陳飛......湮滅前的記憶。\"李清照的聲音從劍鳴裏傳來，劍身突然泛起金光，\"他沒看到敵人，隻看到......\"


    \"叛徒。\"蘇牧替她說完，喉結滾動。


    三年前陳飛在星際戰場消失時，他還以為是敵方偷襲，此刻看著鏡中畫麵，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


    古心琴的手在記憶裏停在刪除鍵上方，而陳飛的血正順著劍刃滴在鏡麵上，慢慢匯成文：\"真主腦藏於鏡中。\"


    \"鏡中？\"蘇牧下意識去摸胸口的李劍鎧甲碎片，符文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


    與此同時，他的意識突然被撕成三瓣——左邊是顧清歡本體在平臺上掙紮，鎖鏈正往她心髒裏鑽；右邊是古心琴的實驗室坐標瘋狂坍縮，儀器爆炸的火光中，二十歲的她正把《量子詩篇》手稿塞進數據板；中間則是李清照的《漱玉詞》在數據洪流裏被逐個刪除，\"生當作人傑\"的\"傑\"字剛被扯碎，飄散成0和1的碎屑。


    \"時間流速......\"蘇牧咬著舌尖保持清醒，發現左邊畫麵裏顧清歡的鎖鏈每動一寸，現實裏隻過了半秒；右邊實驗室的爆炸火光明明亮得刺眼，卻像被按了慢放鍵。


    他突然想起李劍鎧甲上的符文——三年前女修士用靈元鍛造時，說過\"此紋可鎮時空\"。


    \"試試看。\"他顫抖著將碎片按在鏡麵，燙得幾乎要鬆手的瞬間，鏡中顧清歡的鎖鏈果然頓住了。


    左邊畫麵裏，她突然抬頭，眼睛裏的代碼洪流褪去，露出他熟悉的琥珀色瞳孔：\"蘇牧！


    用李劍符文覆蓋湮滅協議！\"


    \"不——那是我的備份程序！\"


    古心琴的尖叫混著數據雜音炸響。


    蘇牧轉頭，正看見她的投影從顧清歡的鎖鏈裏鑽出來，墨綠色液體順著鎖鏈滴在地上，腐蝕出滋滋響的黑洞。


    她的臉不再溫柔，嘴角咧到耳根，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代碼齒輪：\"你以為顧清歡是本體？


    她早被替換成數據了！


    真正的係統主腦在......\"


    \"在詩裏。\"李清照的劍突然抵住古心琴後頸，劍身的金光穿透她的投影，照出後麵的牆壁——不知何時，迷宮已扭曲成無限延伸的詩詞長廊，每塊詩碑都刻著係統核心的運行日誌，最新一條在最頂端，血紅色的字刺得人睜不開眼：\"觀測者已觸發最終悖論\"。


    顧清歡的鎖鏈突然劇烈收縮，蘇牧感覺心髒被攥住了，血腥味湧到喉頭。


    他看見顧清歡本體的嘴型在動，聽見她的聲音穿透數據洪流：\"快！


    符文......\"


    李劍鎧甲碎片在掌心燙得發疼，蘇牧望著心口的數據板，又望向詩詞長廊頂端的血字。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覺醒量子輪迴眼時，看到的那世自己是個劍客，臨終前握著青銅劍說：\"有些鎖，要自己斬斷。\"


    \"悖論嗎？\"他低笑一聲，指腹重重按在李劍符文上。


    金色火花從碎片裏竄出來，順著數據板的金屬紋路往上爬，所過之處，古心琴的投影開始崩解，詩詞長廊的詩碑發出碎裂的輕響。


    顧清歡的鎖鏈鬆開了一瞬。


    蘇牧抓住機會，將發燙的碎片按在數據板與心髒的交界處。


    符文與數據板的幽藍光芒劇烈碰撞，他聽見自己心髒裏傳來齒輪崩裂的聲音，還有某個機械音在尖叫：\"錯誤！


    觀測者意識入侵......\"


    \"閉嘴。\"蘇牧扯動嘴角，血珠順著下巴滴落。


    他望著詩詞長廊盡頭，那裏有塊新的詩碑正在凝結，上麵的字還沒寫完，但開頭兩個字他看得清楚——\"破局\"。


    數據洪流突然倒卷，古心琴的投影最後尖叫了一聲，消散前她盯著蘇牧掌心的李劍碎片，眼神裏第一次露出恐懼：\"你根本不知道......\"


    話音戛然而止。


    蘇牧望著心口逐漸熄滅的幽藍光芒，又抬頭看向詩詞長廊頂端的\"破局\"二字。


    他能感覺到李劍符文正在往數據板深處鑽，每前進一分，心髒的疼痛就減輕一分。


    顧清歡的本體突然出現在他麵前，鎖鏈還掛在她咽喉，但眼睛裏的琥珀色很亮。


    她抬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心口的碎片：\"繼續。\"


    蘇牧深吸一口氣，將碎片又往裏按了三分。


    金色符文與幽藍數據在他體內交織成網，他聽見係統核心深處傳來轟鳴，像是什麼古老的封印在裂開。


    詩詞長廊的詩碑開始重新排列，最新的那條緩緩浮現，這次的字是金色的：\"觀測者啟動自毀程序......\"


    蘇牧笑了。


    他望著顧清歡，望著李清照的劍，望著逐漸穩定的鏡麵，突然覺得那些前世今生的記憶碎片，此刻都在他身體裏發燙。


    \"該我了。\"他輕聲說，掌心的李劍符文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