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指尖扣住那隻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手腕時,劇痛從掌心炸開,像是被液態金屬澆進了骨縫。
量子輪迴眼的104道圓環在視網膜上同時崩裂,每一圈破碎的光斑都映著某一世死亡的畫麵——劍客喉間的血沫還沾著月光,艦長的星圖在超新星的藍光裏扭曲成碎片,修士的道印在雷劫中炸成齏粉。
這些畫麵不再是記憶,而是活著的、跳動的火種,順著他的視神經往腦仁裏鑽。
\"痛嗎?\"分身的聲音裹著冰碴,眼尾那顆淚痣在數據流裏忽明忽暗。
蘇牧這才發現對方的瞳孔裏沒有焦距,卻清晰倒映著他眼瞳中第104環碎裂的軌跡,\"我們等了三千七百個坍縮周期,等觀測者完成閉環。\"
閉環?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的手指在顫抖,卻不是因為疼——那支從分身掌心浮起的筆,筆桿上的\"蘇牧\"二字被數據流衝刷得發白,筆鋒卻鋒利得割開了他的意識屏障。
這不是普通的筆,他突然想起顧清歡說過的\"刪除權限\",那些在黑色石碑上瘋狂閃爍的名字,原來都是被這支筆劃掉的。
\"清歡!\"他扭頭大喊,卻隻看見顧清歡的機械心髒在身後炸成藍焰。
機械少女的銀色發絲正在溶解,左臂的齒輪掉落在地,發出空洞的迴響。
她的機械胸腔裏原本嵌著的菱形核心,此刻正滲出熒藍的光漿,像融化的寶石。
數據流從她指縫間漏出時,蘇牧看清了那些數據的內容——全是他的名字,從\"蘇牧\"到\"蘇九郎蘇承淵\",每個名字後麵都跟著一串倒計時。
\"別...別看我。\"顧清歡的聲線出現了人類的顫音,這是她作為係統防火牆從未有過的破綻。
她突然抬起右手,機械手指按在自己胸口,金屬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看核心。\"
藍焰在她心口騰起的剎那,蘇牧的量子輪迴眼捕捉到一道金光——那是李清照的劍紋。
青銅劍影穿透環狀係統的瞬間,整個空間像被砸碎的鏡子,無數青銅碎片從裂痕中飄出。
每一片碎片都隻有指甲蓋大小,卻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蘇牧·2079顧清歡·β-11蘇牧·末法曆300年顧清歡·賽博紀元a\"。
\"這是...\"蘇牧下意識伸手去抓最近的碎片,指尖剛碰到青銅表麵,所有分身突然同時抬頭。
他們的臉重疊成一張模糊的臉,聲音像千萬人合唱般震得空間嗡嗡作響:\"你的眼睛能看見法則,卻不懂為何要守著這具''容器''?\"
容器?
蘇牧的唿吸一滯。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膚下似乎有光在流動,那是量子糾纏的痕跡。
原來他以為的\"自己\",不過是承載觀測者力量的容器?
那支刻著他名字的筆,難道是用來...
\"接住!\"顧清歡的尖叫刺穿了所有噪音。
她的機械心髒突然脫離身體,燃燒著藍焰砸進蘇牧懷裏。
蘇牧條件反射地接住,灼熱的溫度透過襯衫燙得皮膚發紅,卻有更冰冷的數據流順著掌心爬進血管——那是顧清歡的記憶碎片。
\"天命者...\"顧清歡的聲音從心髒裏傳出,這次是全息投影的形態。
她的身影比機械體更虛幻,卻穿著古代的月白裙裾,發間別著係統初代管理員的徽章,\"是古心琴將混沌變量注入係統後誕生的''完美觀測者''。
它用輪迴囚禁覺醒者,因為...因為隻有觀測者的死亡,才能讓法則穩定。\"
蘇牧的瞳孔劇烈收縮。
古心琴這個名字,他在實驗室的舊檔案裏見過,是21世紀最頂尖的量子物理學家,後來神秘消失。
原來她的消失,和天命者有關?
\"看碎片。\"李清照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蘇牧抬頭,發現所有青銅碎片都在共鳴,像被無形的手串成項鏈。
碎片上的名字開始重組,金屬表麵浮現出全息影像——是實驗室的場景,年輕的古心琴坐在操作臺前,屏幕上跳動著\"係統崩潰倒計時:00:00:01\"。
\"備份刪除確認。\"電子音響起時,古心琴的手在發抖。
她按下確認鍵的瞬間,轉身看向鏡頭,眼角有淚:\"對不起,小牧。
如果輪迴能讓你活著...\"
畫麵戛然而止。
蘇牧的手指還按在顧清歡的機械心髒上,藍焰已經弱了下去。
他望著最後一幀畫麵裏古心琴顫抖的指尖,突然明白那些輪迴裏總在他死亡時響起的\"再看一眼\"的聲音——那是古心琴的聲音,是她用最後的權限,在每個時間線裏推他去看,去覺醒,去...
\"清歡?\"他低頭,顧清歡的全息投影正在消散。
機械心髒的溫度降了下去,表麵浮現出一行小字:\"去青銅裂痕最深處,找古心琴的最後留言。\"
分身還站在他對麵,手中的刪除筆已經變得清晰。
筆桿上的\"蘇牧\"二字不再模糊,反而泛著冷冽的光。
分身的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輕聲說:\"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所有輪迴的終點都是這雙眼睛了嗎?\"
蘇牧握緊了手中的機械心髒。
他的量子輪迴眼在流血,視線卻從未如此清晰——那些前世的死亡,那些被刪除的名字,那些刻著他和顧清歡名字的青銅碎片,原來都是古心琴埋下的種子。
而他的眼睛,從來不是用來迴憶,是用來...
\"用來打破閉環。\"蘇牧對著分身說出這句話時,青銅裂痕深處突然傳來一聲鍾響。
那聲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卻震得所有碎片都在震顫。
他低頭看向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發現溫度又開始迴升,藍焰裏隱約映出一行未完成的字跡:\"當觀測者...\"
鍾聲再次響起。
蘇牧抬頭,分身已經消失,隻留下那支刪除筆懸浮在原處。
筆鋒指向青銅裂痕的最深處,那裏有更濃重的黑暗,卻也有更耀眼的光。
他握緊刪除筆,朝著裂痕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