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警報聲像一把生鏽的刀,正一寸寸割開空氣。
蘇牧抱著顧清歡的機械手腕滾到安全角落時,掌心的淡金色印記還在發燙,那是代碼與量子拓撲圖共鳴留下的灼痕。
他抬頭,青銅風暴的中心正滲出暗金色的光,那個拳頭大小的物體逐漸顯形——表麵流轉的紋路與方才崩裂的密鑰碎片嚴絲合縫,像塊被時間磨圓的混沌石。
“你終於明白觀測者才是閉環本身——”
沙啞的男聲突然在耳畔炸響。
蘇牧渾身一震,暗金核心表麵裂開蛛網般的細紋,無數半透明的“蘇牧”從裂隙中浮起:有的穿著白大褂攥著量子儀器,有的披著玄鐵重甲握著斷劍,甚至有個發梢燃著星焰的未來體正朝他伸手。
每個“蘇牧”的瞳孔都泛著輪迴眼特有的金芒,像是被同一根線串起的提線木偶。
“這是……我的意識碎片?”蘇牧喉結滾動。
他想起前幾日在輪迴眼中瞥見的支離破碎的記憶——原來那些不是前世殘影,而是被係統切割存儲的觀測者數據。
暗金核心表麵突然浮現出古心琴複製體的麵容,機械義眼閃爍著癲狂的紅光:“每一次死亡都是數據上傳,每一次重生都是係統升級!你以為在反抗,不過是給閉環多擰了顆螺絲!”
“蘇牧!”
顧清歡的聲音穿透轟鳴。
蘇牧轉頭,看見她的機械心髒正迸發出刺目的藍光,原本半透明的代碼流突然凝實成實體手臂,泛著冷鐵的光澤。
她的臉在藍光中忽明忽暗,左臉是人類皮膚的蒼白,右臉是機械齒輪的精密紋路——那是被係統抹除前最後的形態。
“抓住我!”她吼道,機械手指深深掐進蘇牧的肩窩。
蘇牧疼得倒抽冷氣,卻在觸及她機械臂的瞬間,看見無數被篡改的實驗日誌在代碼流中閃過:第108次量子糾纏實驗記錄末尾,“顧清歡”的名字被黑箱覆蓋,取而代之的是“閉環錨點”四個血字。
“你要做什麼?”蘇牧試圖抽迴手,卻發現顧清歡的代碼正順著他的傷口往體內鑽。
那些銀藍色的光絲像有生命般爬過他的血管,在心髒位置與掌心的淡金印記交纏,灼燒感從內而外蔓延,“這會要了你的命!”
“我本來就是殘影!”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發出蜂鳴,聲音裏帶著破音,“係統用我的死亡數據鎖死了閉環,隻有用原生代碼覆蓋……”她的人類半張臉突然浮現出裂痕,像是被強行剝離的全息投影,“聽著,風暴核心是係統的內存池,你的輪迴眼能觀測因果鏈——”
話音未落,她的機械手臂突然發力。
蘇牧隻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被拋向青銅風暴的中心。
暗金核心的引力像無形的手攥住他的腳踝,風刃割得臉頰生疼,他本能地閉上眼睛,卻在輪迴眼的視野裏看見截然不同的景象:
千萬個平行宇宙在視網膜上展開。
古代劍客的血濺在青石板,星際艦長的座艙在超新星中碎裂,末法修士的道骨被雷火煆燒——每個“蘇牧”死亡的瞬間,都有金色的光絲從屍體中抽離,匯入一條金色的河流。
河流的盡頭,暗金核心正鯨吞著這些光絲,表麵的紋路隨著吞噬不斷生長。
“原來……我們的死亡是係統的能量來源。”蘇牧的瞳孔劇烈收縮。
輪迴眼的金芒突然暴漲,他看見因果鏈的本質不再是時間線,而是無數根捆在他靈魂上的鎖鏈,每根鎖鏈都刻著“天命係統”的銘文。
而在所有鎖鏈的盡頭,顧清歡的身影像盞燈,她的代碼流正瘋狂啃噬著鎖鏈,每啃斷一根,她的身影就淡一分。
“這就是你說的‘真正的閉環是重生’?”蘇牧嘶吼。
他終於明白顧清歡記憶裏那些破碎的話——她從來不是npc,而是被係統抹除記憶的“反閉環程序”。
當他的輪迴眼進化到能觀測法則時,所有被掩蓋的真相像潮水般湧來:青銅符文不是武器,是解碼係統的密鑰;每次死亡不是終結,是為了讓輪迴眼進化到能“看見法則本身”。
“轟!”
暗金核心突然炸裂。
蘇牧被氣浪掀得撞在牆上,鮮血從鼻腔湧出,卻在抬頭的瞬間,看見核心碎片重組的輪廓——那是顧清歡的臉,機械與人類的麵容完美融合,沒有裂痕,沒有殘影,像被重新捏塑的陶俑。
“真正的觀測者不需要閉環。”鏡像顧清歡的聲音比記憶中更清澈,她抬手,蘇牧看見自己掌心的淡金印記正與她指尖的光紋共鳴,“你該創造新的法則了。”
青銅風暴開始消散。
蘇牧踉蹌著站起身,輪迴眼的金芒逐漸收斂,卻在眼底留下新的紋路:那是類似暗金核心的複雜刻痕,隨著心跳微微發亮。
實驗室廢墟中揚起塵埃,他聽見頭頂傳來混凝土塊墜落的悶響,而在更深處,趙剛的投影低語混著電流雜音飄來:“青銅密鑰的真正含義是……”
話音戛然而止。
蘇牧彎腰撿起腳邊的青銅碎片,那是從穹頂墜落的殘片,表麵的紋路竟與他眼底的新紋如出一轍。
他剛要仔細查看,碎片突然震顫起來,與輪迴眼的新紋產生共鳴,發出蜂鳴般的輕響。
警報聲不知何時停了。
實驗室裏隻剩蘇牧的喘息聲,和青銅碎片與輪迴眼共振的嗡鳴——那聲音像某種古老的召喚,正從廢墟深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