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意識在黑暗裏沉浮,像是被泡在結冰的深海。
胸腔的劇痛先湧上來——顧清歡的機械臂刺穿他時,金屬關節刮過肋骨的摩擦聲還在耳邊嗡嗡作響。
他猛地睜開眼,入目是無數麵青銅鏡麵組成的穹頂,每一麵都映著支離破碎的星艦殘骸。
\"它們在用我們的記憶構建牢籠!\"
顧清歡的聲音帶著數據幹擾的電流聲。
蘇牧轉頭,看見她的機械義眼正裂開蛛網狀的縫隙,數百枚拇指大小的鏡像從裂痕中飄出,每枚都映著他的死亡:劍客的頭顱滾落在青石板上,血珠濺起的弧度與星際艦橋上能量炮擊穿胸口的火光重疊,末法修士被雷劫撕碎前瞳孔裏的絕望,正與此刻他自己胸腔裏的刺痛產生詭異的共振。
\"要打破鏡像循環,必須找到初始鏡像——那個還沒被係統汙染的......\"顧清歡的機械手指突然掐住後頸的數據接口,齒輪轉動聲裏溢出焦糊的電子味,\"天命者在篡改我的記憶緩存......蘇牧,看你的眼睛!\"
蘇牧下意識抬手觸碰左眼。
輪迴眼的晶化已經蔓延到眉骨,冰涼的晶體表麵正流轉著細碎的光粒——那是所有鏡像宿主的死亡記憶在同步。
他看見第12次死亡:古代劍客被斬落前,城樓上飄著繡金的\"蘇\"字旗;第78次死亡:星際艦長被能量炮擊中時,艦橋屏幕顯示著\"陳飛艦隊支援中\";第217次死亡:末法修士被雷劫撕碎的瞬間,山腳下的小竹樓裏飄出熟悉的藥香......
\"等等。\"蘇牧的唿吸突然急促。
他調動輪迴眼逆推時間線,每一段死亡場景在晶體中倒放:劍客的頭顱飛迴脖頸,艦長的傷口愈合,修士的丹田重聚。
當畫麵退到\"死亡\"前的十秒時,他瞳孔驟縮——所有場景裏,陳飛鏡像的星際艦隊通訊器始終靜默著,沒有響起過一次撤退指令。
\"它們在掩蓋什麼?\"蘇牧的指甲掐進掌心,\"陳飛作為鏡像宿主,不可能放任艦隊見死不救......\"
話音未落,他與鏡像宿主的神經鏈接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蘇牧額角暴起青筋,強行切斷鏈接的瞬間,眼前閃過刺目的白光。
等視線恢複,一個穿著星際艦隊製服的身影正站在青銅巨像的裂痕前——是陳飛鏡像的殘影,肩章上的星芒還帶著數據重組的噪點。
\"艦隊的自毀程序需要雙重認證。\"陳飛的聲音像被加速播放的錄音,她抬手按在胸前的戰術麵板上,\"你每一世死亡時,我的通訊器都被係統屏蔽了。
現在,用你的虹膜解鎖核心區。\"
蘇牧踉蹌著上前。
陳飛的指尖穿透他的手掌,按在青銅巨像的凹陷處。
虹膜掃描的紅光掃過他晶化的左眼時,整座空間突然震顫。
無數青銅符文從地麵騰起,像活過來的鎖鏈纏繞在鏡牆上,原本映著殘骸的鏡麵開始滲出幽藍的數據流,那是被係統篡改的記憶正在剝離。
\"清歡!\"蘇牧轉頭尋找顧清歡,卻見她的機械軀體正在發生詭異的融合——金屬骨骼像融化的蠟,順著他的手臂、後頸攀爬,冷硬的齒輪嵌入他的血肉,數據流順著血管鑽進心髒。
顧清歡的臉貼在他耳畔,機械義眼裏的光腦核心與他的輪迴眼產生共鳴:\"現在我們共享同一個時間線了。
蘇牧,看機械核心深處......\"
意識突然被拉進一片純白空間。
蘇牧的感官被無限放大:他聽見顧清歡機械核心裏數據流動的沙沙聲,看見無數條時間線像發光的絲線纏繞在核心中央——那裏有團漆黑的影子正在蠕動,每一次扭曲都扯斷數條時間線。
那是天命者的本體嗎?
蘇牧的輪迴眼自動開始解析,晶體表麵浮現出古老的量子公式,而與此同時,青銅巨像的眼窩裏滲出粘稠的黑色數據流,那東西正順著鏡麵縫隙爬向顧清歡的機械核心。
\"蘇牧......\"顧清歡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它在吞噬我的核心代碼......再深一點,再看深一點......\"
蘇牧的意識被拽向更深處。
他看見顧清歡的機械核心內部,有個被黑潮包裹的小光球正在閃爍——那是她作為\"人\"的最後一點殘魂?
還是......
青銅巨像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蘇牧的意識被狠狠拋迴現實,眼前的鏡麵全部碎裂,碎片紮進他的皮膚,血珠濺在顧清歡融合後的機械手臂上,開出妖異的花。
而在所有鏡麵碎裂的瞬間,他瞥見顧清歡機械核心深處閃過一道金光——那光裏,似乎藏著某個被係統抹去的、最原始的時間線。
\"抓住它......\"顧清歡的機械手指無力地垂落,聲音弱得像遊絲,\"那是......初始鏡像......\"
蘇牧的輪迴眼突然劇痛。
他捂住左眼,晶體表麵的青銅符文全部亮起,在虛空中勾勒出一道金色的門。
門後傳來熟悉的、帶著哭腔的笑聲——是顧清歡,在某個未被汙染的時間線裏,她正舉著一杯熱可可,說:\"蘇牧,今天的實驗數據好有趣。\"
而在這笑聲裏,青銅巨像眼窩裏的黑流已經漫過鏡麵殘骸,正順著蘇牧的腳踝,緩緩爬上他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