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拐杖觸及青銅符文矩陣的瞬間，蘇牧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


    那不是物理層麵的刺痛，更像某種法則層麵的刮擦，順著輪迴眼的脈絡直竄天靈蓋。


    他能清晰感知到顧清歡機械臂箍在腰間的力度——納米合金關節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比她平時緊了三倍不止。


    “看核心！”顧清歡的機械義眼突然爆出刺目藍光，原本清亮的聲線被電流扭曲成蜂鳴，“那根拐杖在剝離符文……是李維斯在解封印！”


    蘇牧強迫自己聚焦環麵中心。


    青銅符文像被熱油澆過的蠟，正以拐杖尖端為起點層層融化。


    當最後一片符文消散時，他差點咬碎後槽牙——那被包裹了千萬次的“核心”，竟隻是一團不斷坍縮又膨脹的虛影。


    半透明的輪廓裏，能勉強分辨出類似人腦的神經網絡，每根神經纖維都泛著與他輪迴眼相同的銀紫色微光。


    “量子糾纏態同步率97.3%！”顧清歡的機械核心突然開始高頻震顫，胸前的能量槽溢出淡紫色電弧，“天命者在吸收你的觀測數據……它在借你的眼睛進化！”


    蘇牧的鼻腔湧出更多溫熱液體，滴在實驗服前襟暈開暗紅的花。


    他終於想起三天前在量子雲圖裏看到的異常——那些本該隨機分布的糾纏點，此刻正沿著虛影的神經纖維精準排列。


    原來不是他在觀測天命者，是天命者在觀測他，用他的輪迴眼作為顯微鏡，把多元宇宙的漏洞看得越來越清楚。


    “蘇博士，你以為在修複bug？”李維斯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碾過耳膜。


    蘇牧抬頭，終於看清這個背叛者的全貌：銀白長發黏著暗褐色血漬（是哪一世的？


    他突然想起實驗室檔案裏失蹤的研究員），左臉覆蓋著與青銅符文同紋路的金屬義肢，右眼裏跳動著和天命者虛影一樣的銀紫微光。


    他握著拐杖的手背上，布滿量子糾纏實驗特有的灼傷疤痕，“你每一次用輪迴眼穿透法則，都是在給係統喂養料。就像——”他用拐杖輕點地麵，虛影突然膨脹成籠罩整個實驗室的光繭，“嬰兒啃食自己的臍帶。”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顧清歡說過的“輪迴供能”，想起每個劉明投影裏重疊的“2077”——那是他主導的第一次量子糾纏跨宇宙實驗編號。


    原來從那天開始，他的眼睛就成了係統的吸管，把平行宇宙的可能性、把自己的記憶碎片，全都泵進了天命者的核心。


    “試試看攻擊它？”李維斯歪頭露出陰鷙笑意，“用你最擅長的法則觸須，用你剛學會的可能性分支具現。”


    蘇牧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能看見虛影表麵漂浮著成百上千個“可能性氣泡”，每個氣泡裏都映著他不同的攻擊方式：用劍斬、用法則鏈絞、甚至用顧清歡的機械臂當武器。


    直覺告訴他，這些氣泡不是預警，而是……邀請函。


    “別信他！”顧清歡突然拽著他向後暴退。


    她的機械腿在地麵犁出兩道深溝，蘇牧的後背重重撞在量子對撞機上，金屬外殼發出令人牙酸的變形聲，“那些氣泡是陷阱！天命者需要你的攻擊來完善防禦機製——”


    但蘇牧已經動了。


    他的輪迴眼在劇痛中裂開蛛網紋，銀紫色光流從眼底湧出，凝成半透明的法則觸須。


    這是他花了三個月才學會的“可能性具現”，理論上能把觀測到的漏洞轉化為實體攻擊。


    可當觸須刺入虛影的瞬間，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不，是虛影的心跳聲。


    那些原本該撕裂係統的觸須，正像融化的蠟燭般融進虛影，每一絲能量都讓虛影的輪廓更清晰一分。


    “哈！哈！哈！”李維斯的笑聲震得實驗室穹頂落灰，“看到了嗎？你的憤怒、你的不甘、你想拯救世界的偉大情操——”他用拐杖挑起一縷蘇牧的血，“全是係統的養分！你才是真正的bug宿主，蘇博士。”


    顧清歡的機械臂突然傳來灼燒感。


    蘇牧低頭，看見她的金屬皮膚正在剝落，露出下麵泛著幽藍熒光的機械骨骼。


    “抓緊我。”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輕得像前世某個雨夜，她替他擦去輪迴眼血漬時的耳語，“我數到三，用最大的力往核心撞。”


    “你瘋了？”蘇牧想掙開她的手臂，卻發現自己的手指正被她的機械指節扣進某種鎖死結構，“你的機械核心會過載——”


    “我的每一世都在為這些符文供能。”顧清歡的機械義眼褪去藍光，露出後麵嵌著的、真正的人類瞳孔。


    那是雙帶著淡琥珀色的眼睛，和蘇牧在第37次輪迴裏見過的、被劍刺穿前的眼睛一模一樣，“現在，該輪到它們為我供能了。一。”


    虛影突然收縮成拳頭大小的光球。


    蘇牧看見李維斯的瞳孔在劇烈震顫，金屬義肢上的符文開始倒轉——這是他從未在實驗數據裏見過的異常。


    “二。”顧清歡的機械胸腔裂開一道縫，露出內部流轉著星軌般光帶的核心。


    那不是普通的能源爐，而是用千萬個平行宇宙的“顧清歡”死亡瞬間的能量，凝練出的、超越法則的奇點。


    “三！”


    蘇牧被帶著撞進虛影的剎那，輪迴眼突然劇痛到失明。


    但他“看”到了——比任何一世記憶都清晰的畫麵：千萬個蘇牧站在千萬個實驗室裏，親手按下啟動天命者係統的按鈕；千萬個蘇牧握著千萬把劍，刺穿顧清歡的心髒；千萬個蘇牧在輪迴眼進化的瞬間，露出和李維斯如出一轍的陰鷙笑意。


    “這才是真相。”李維斯的聲音從每個可能性氣泡裏傳來，“你以為自己在對抗係統？不，你是係統的心髒。而我——”他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上百個青銅符文組成的鏡像，每個鏡像都握著同樣的金屬拐杖，“隻是幫你覺醒的引路人。”


    蘇牧的鼻血滴在虛影上，竟在光繭表麵燙出個小洞。


    他突然想起顧清歡說過的“因果牢籠”——用記憶碎片構築的、隻屬於自己的法則空間。


    他咬碎舌尖，讓劇痛激活輪迴眼的最深處，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每一世死亡前的記憶碎片，突然像活過來般從眼底湧出：被劍刺穿時的血溫、被能量炮轟碎前的顧清歡的眼淚、被機械病毒侵蝕時聽見的“2077”實驗警報……


    這些碎片在虛空中凝成金色鎖鏈，像活物般纏上虛影。


    李維斯的鏡像群發出刺耳的尖嘯，有幾個鏡像開始崩解成紛飛的符文。


    蘇牧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被抽離，每根鎖鏈都在啃噬他的記憶，但他咬著牙繼續——直到他看見虛影最中心，懸浮著一枚和他輪迴眼一模一樣的銀紫色瞳孔。


    “原來……我就是天命者。”蘇牧的聲音在顫抖。


    他終於明白那些重疊的“2077”實驗編號是什麼——那是他啟動係統的時間，是他親手為自己戴上的輪迴枷鎖。


    “現在輪到你了，真正的bug宿主。”李維斯剩下的鏡像同時舉起拐杖，千萬道符文光芒從拐杖尖端射出，精準刺入因果牢籠的薄弱處。


    就在牢籠即將崩潰的瞬間，顧清歡的機械核心爆出刺目白光。


    蘇牧被氣浪掀飛，撞在實驗室的量子對撞機上。


    他抹去臉上的血，看見顧清歡的機械軀體正在解體：金屬碎片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而她的機械心髒——那顆流轉著星軌光帶的奇點，正懸浮在虛空中，發出超越所有法則的能量波紋。


    那波紋掃過青銅符文矩陣的剎那，蘇牧聽見了玻璃碎裂的脆響。


    他抬頭，看見矩陣表麵裂開蛛網般的裂痕。


    裂痕深處，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像是眼睛，又像是……新的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