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空氣裏漂浮著量子糾纏場特有的焦糊味，蘇牧後槽牙咬得發疼。
右眼處的青銅紋路逆著時針旋轉時，他能清晰聽見顱骨內齒輪咬合的聲響，每轉一圈，就有半塊前世記憶被扯著往迴拽——星際艦長製服上的星圖在視網膜上扭曲成亂碼，末法修士的道袍碎成光點，連最清晰的劍客記憶裏，那柄浸過晨露的劍刃都開始模糊。
\"蘇牧！\"顧清歡的機械手掌突然扣住他手腕，掌心的機械心髒迸出幽藍電弧，\"用趙磊給的觀測記錄覆蓋視網膜！\"她的機械關節發出金屬摩擦聲，左半邊臉的仿生皮膚裂開道細縫，露出底下閃著冷光的神經接口，\"你每世死亡時的觀測意誌在逆流，係統要把它們重寫成代碼！\"
蘇牧的手指在實驗服口袋裏摸索觀測記錄芯片時，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餘光瞥見李維斯的鏡像群正圍著他旋轉，那些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身影脖頸符文同步閃爍，每道閃光都像根細針紮進他太陽穴——某個鏡像正用星際艦長的聲線複述著戰術指令，可那聲音裏沒有記憶中對星艦的眷戀，隻有機械的代碼流。
\"0.03秒延遲！\"張曉的算盤珠突然脫離木框懸浮，在三人頭頂組成泛著銅鏽的三維矩陣，\"每個鏡像的符文閃爍不同步，像舊服務器散熱時的延遲！\"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瞳孔收縮成細線，右手食指快速敲擊虛空，算盤珠碰撞聲裏混著數據流的嗡鳴，\"他們在吞噬記憶碎片，但底層協議有漏洞！\"
實驗室牆麵突然亮起血紅色警報，趙磊的安保係統投影覆蓋了整麵牆——監控畫麵裏全是李維斯的身影，從走廊到通風管道，每個角度的他都在抬頭，白大褂上的血跡隨著畫麵切換呈現不同形態，\"這些是近三個月所有監控裏的李維斯。\"趙磊的指節抵在終端操作臺上，指腹壓出青白的印子，\"他根本沒離開過實驗室，所有出現都是量子投影。\"
蘇牧的右眼突然灼痛。
他咬著牙扯下領口，用輪迴眼強行具現青銅符文的底層代碼——淡金色的數據流從瞳孔湧出，在虛空中交織成網狀。
當他看清那些鏡像脖頸符文時，唿吸猛地一滯：\"觀測者簽名......\"他踉蹌半步，後腰撞在實驗臺上，\"每個鏡像的符文都缺少最後一道線，是我每世死亡時的觀測意誌！\"
\"所以你要把它補迴去。\"顧清歡的機械手指突然插入他後頸接口，冷硬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震，\"用實驗室事故記錄！\"她的機械心髒藍光暴漲，蘇牧能感覺到冰涼的代碼順著神經竄入大腦，\"趙磊調出來的不是普通監控，是你第一次觸發量子糾纏時的原始數據！\"
蘇牧顫抖著將芯片按在右眼上。
記憶洪流突然倒轉方向——實驗室爆炸前的火光重新聚成完整的儀器，懸崖墜落的雲影又凝成靜止的山嵐，劍客劍刃上的露水重新縮迴葉尖。
當\"原來真正的自由是選擇毀滅\"的念頭重新在意識裏炸開時，虛空中的鏡像群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它們脖頸的符文開始瘋狂閃爍，像被戳破的氣泡般一個接一個碎裂。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李維斯的聲音突然卡住。
蘇牧抬頭，看見男人正站在符文矩陣撕裂出的裂縫前，白大褂被空間亂流掀得獵獵作響，後頸的金色紋路比之前更亮，\"不可能......觀測意誌應該被......\"
\"係統在重置！\"張曉的算盤珠突然爆炸，青銅碎片撞碎天花板的量子屏障，漏下的白光裏漂浮著細小的代碼顆粒，\"快看蘇牧的眼睛！\"
蘇牧抬手觸碰眼眶。
這次不是麻癢，是灼燒般的疼。
逆向旋轉的青銅紋路正從眼眶向太陽穴蔓延，所過之處皮膚泛起詭異的金色，連血管都變成了半透明的數據流。
他能看見那些被撕碎的鏡像\"意誌\"像藤蔓般纏上紋路，每根藤蔓上都掛著零碎的記憶片段——某個鏡像的記憶裏，顧清歡的機械心髒在流血；另一個鏡像裏，趙磊的安保終端正在播放他從未見過的童年錄像。
\"自毀程序啟動。\"趙磊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遠。
蘇牧轉頭，看見他正按下終端最底層的紅色按鈕，指背的青筋凸起如蛇，\"量子糾纏場會被徹底粉碎，至少能爭取三秒......\"
實驗室開始劇烈震動。
蘇牧被顧清歡拽著滾向牆角時，瞥見李維斯的身影被爆炸的藍光吞沒，可那道笑聲卻穿透轟鳴鑽進耳朵：\"切斷觀測？
你們連自己在觀測什麼都不知道......\"
爆炸的氣浪掀翻實驗臺時，蘇牧的右眼突然一片空白。
等視線恢複，他看見青銅紋路已經爬滿半張臉，而顧清歡正跪在他身側，機械心髒的藍光在急劇減弱——她機械胸腔的顯示屏上，紅色數字正從\"10\"開始跳動。
\"清歡？\"蘇牧想伸手碰她，卻發現自己的指尖也泛起了青銅光澤。
顧清歡的仿生皮膚正在剝落，露出底下閃著微光的核心。
她扯動嘴角，機械聲帶裏混著電流雜音：\"你的眼睛......在進化。\"她的手按在他泛著金紋的手背，\"等數字歸零......\"
實驗室的警報聲突然變成刺耳鳴叫。
蘇牧望著她心髒上跳動的\"3\"，突然聽見右眼深處傳來更古老的齒輪轉動聲——比之前更沉，更響，像是某種被封印的東西，正在掙開最後一道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