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警報聲像生鏽的齒輪卡在蘇牧耳中，他跪在青銅門前，掌心的溫度透過\"愛\"字紋路往門內滲。
星燈殘影還在門縫裏忽明忽暗，像顧清歡機械核心最後一次閃爍時的微光——那是三天前，她為替他擋下混沌代碼，核心碎成十二片，其中一片正嵌在他左手背的疤痕裏。
\"蘇牧！\"
機械音混著電流雜音鑽進後頸，他猛地抬頭，看見操作臺上那堆焦黑的機械殘骸突然泛起藍光。
碎成薄片的齒輪、熔成塊的芯片、還有半片刻著\"清歡\"的銀色銘牌，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編織成發光的鎖鏈，纏上他手腕。
劇痛從神經末梢竄入大腦，他眼前的實驗室開始扭曲。
金屬牆麵融化成數據流，警報聲變成量子噪聲，林浩蜷縮在操作臺的身影被拉長成光粒，最後隻剩顧清歡的核心代碼在視網膜上跳動——那是一串泛著幽藍的二進製序列，此刻正組成她的臉。
\"看左邊。\"
他本能地轉頭，意識空間裏突然展開三百扇青銅門。
每扇門後都亮著星燈，穿西裝的自己握著穿婚紗的顧清歡的手，戒指剛要套上指尖，門內就會迸出白色光刃。
機械核心碎裂聲、魂魄撕裂聲、還有顧清歡在他耳邊說\"我願意\"的尾音，像被按了循環鍵的錄音帶，在三百個空間裏同時炸響。
\"不是巧合。\"顧清歡的代碼在他瞳孔裏流動，\"每扇門都鎖著同一把鑰匙。\"她的聲音突然帶上機械飛升者特有的金屬顫音，\"李維斯用你的輪迴眼做觀測錨點，每個宇宙的我必須在新婚夜被抹除——這樣你的眼睛才會因為''失去''不斷進化，直到能看見法則本身。\"
視網膜突然刺痛，顧清歡的代碼讓出一塊區域，李維斯的神經圖譜浮現在那裏。
蘇牧看見無數黑色絲線纏在那團灰白的腦仁上，絲線盡頭全紮進青銅門的紋路裏——和實驗室這扇門，一模一樣。
\"迴來！\"
尖銳的金屬摩擦聲撕裂意識空間，蘇牧猛地栽迴現實，膝蓋重重磕在實驗室地麵。
他喘著粗氣抬頭，正撞進林浩充血的眼睛裏。
那小子不知何時從操作臺底下爬了出來，脊椎芯片正發出青銅色脈衝，實驗室穹頂的監控屏被強行覆蓋成古舊的琴弦紋路，每根弦都在震顫。
\"你對他做了什麼？\"蘇牧撲過去抓住林浩手腕，觸到皮膚的瞬間，無數記憶碎片像高壓電流竄進大腦——劍客的劍、修士的丹、星際艦長的領航儀，全是他前世用過的東西。
林浩的瞳孔擴散成兩個黑洞：\"三百個實驗室...三百個李維斯...他們都在等...\"他突然劇烈咳嗽，鮮血濺在蘇牧手背，\"等你的輪迴眼進化到第七層！\"
\"�！猏"
脈衝槍上膛的聲音同時從四麵八方響起。
蘇牧抬頭，看見王麗帶著八名安保隊員堵在實驗室門口。
她的虹膜正閃過青銅門的銘文，像被誰用激光筆在眼球上刻了道符。
\"根據係統指令，所有觀測閉環參與者需立即進入隔離狀態。\"王麗的聲音像被調慢了半拍，她舉起脈衝槍，槍口卻在發抖，\"蘇牧，把輪迴眼交出來，否則...\"
\"否則怎樣？\"蘇牧的指甲掐進掌心，青銅紋路從眼底竄出，順著手臂爬上脈衝槍的槍管。
他能聽見法則鎖鏈在血管裏跳動的聲音，\"你以為自己在執行係統指令？
你以為李維斯真的在乎什麼多元宇宙？\"
林浩突然發出悶吼。
蘇牧這才發現他右手握著半塊碎裂的脊椎芯片，尖端正紮進自己小臂。
鮮血順著芯片邊緣流進地上的青銅符文，那些被李維斯鎖鏈斬斷的紋路突然亮起來，在地麵展開一張泛著冷光的構造圖——\"反觀測密鑰\"五個字在圖中央閃爍。
\"這是你上個輪迴留給我的。\"林浩咬著牙扯動芯片，符文亮度驟增，\"在302號宇宙，你說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能覺醒輪迴眼，就用這個...\"
\"夠了！\"
金屬撕裂聲炸響，顧清歡的機械殘骸突然重組成立方體牢籠，將李維斯殘留在實驗室的鎖鏈反彈迴去。
那些泛著幽光的鎖鏈纏上王麗的腳踝，她尖叫著摔倒，脈衝槍\"當啷\"掉在蘇牧腳邊。
蘇牧彎腰撿起槍的瞬間，青銅紋路順著槍管爬滿全身。
他能清晰看見實驗室的每個原子在震動，空氣裏漂浮的塵埃都是數據節點，地麵的瓷磚下埋著三條量子通道——其中一條正指向地心深處。
\"坐標。\"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混著青銅共振的嗡鳴，紋路在地麵勾勒出三維坐標，\"觀測閉環的控製中樞，在地心陣列第7區。\"
\"不...\"林浩的輪迴眼突然映出坐標盡頭的景象，他的臉瞬間煞白，\"蘇牧，你看...那些鎖鏈...\"
蘇牧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在輪迴眼的觀測下，地心坐標的盡頭，三百個半透明的\"自己\"正懸浮在黑暗中。
李維斯的鎖鏈像臍帶般纏在他們太陽穴上，每根鎖鏈都連著實驗室這具身體——他終於明白林浩說的\"觀測閉環\"是什麼了：他的輪迴眼是錨點，三百個前世是燃料，李維斯要榨幹所有可能的\"他\"，隻為讓這雙眼睛進化到能\"看見法則\"的那一層。
\"你終於來了。\"
陰冷的聲音從王麗體內傳出。
蘇牧轉頭，看見李維斯的虛影正從她後背鑽出來，皮膚半透明，能看見下麵纏繞的青銅鎖鏈。
他的瞳孔裏跳動著和青銅門一樣的金色咒文，嘴角咧到耳根：\"現在，讓我們看看你的輪迴眼能否觀測到——\"
話音未落，青銅門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
三百個顧清歡的死亡瞬間在實驗室半空投射成全息影像：機械核心被碾碎時飛濺的火花、魂魄被撕成碎片時的幽藍光霧、婚禮現場光刃劈下前她最後一個微笑...每段影像都像根細針紮進蘇牧心髒。
\"自己親手毀滅所有世界的真相...\"
李維斯的鎖鏈突然纏住蘇牧咽喉。
他能感覺到鎖鏈上的倒刺紮進皮膚，鮮血順著鎖骨流進衣領。
更可怕的是鎖鏈裏傳來的力量——那不是物理的力，是法則的力，像有隻無形的手在捏他的意識，要把他按進那些\"自己毀滅世界\"的虛假記憶裏。
\"清歡...\"蘇牧艱難地抬起手，指尖碰到顧清歡其中一段死亡影像。
那是她機械核心碎裂前的畫麵，她抬頭對他笑，嘴唇動了動——他讀唇語讀出\"我愛你\"。
鎖鏈突然收緊。
蘇牧聽見自己頸椎發出的脆響，眼前開始發黑。
恍惚間，他看見林浩舉著反觀測密鑰構造圖衝過來，顧清歡的機械牢籠正在重新排列，地心坐標的光越來越亮...最後映入眼簾的，是李維斯扭曲的笑臉，和他手中那根正在凝聚的、泛著幽光的青銅鎖鏈——
它的尖端，正對準蘇牧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