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色的量子風暴像被抽走最後一絲氣力的巨獸，在蘇牧瞳孔裏緩緩坍縮成星塵。


    他踉蹌著扶住青銅巨門的殘垣，掌心觸到的金屬表麵還殘留著法則震蕩的餘溫，後頸的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衣領，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輪迴眼的位置仍在灼燒，像有團活火在眼窩裏翻湧。


    \"蘇牧？\"


    顧清歡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撞進耳膜。


    他抬頭，全息婚紗的碎片正從她身側簌簌墜落，露出底下機械臂上斑駁的鏽跡。


    那些原本閃爍幽藍的接口此刻泛著暗紅，像傷口在滲血。


    她的右手還保持著握鑰匙的姿勢，半枚青銅鑰匙的斷麵在她掌心投下陰影，與他方才插入輪迴眼的那半枚嚴絲合縫的影像，正隨著風暴消散在空氣中淡去。


    \"你的眼睛。\"顧清歡的機械指節突然抵住他的下頜，微涼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顏色變了。\"


    蘇牧摸向右眼，指尖懸在眼睫前兩寸處頓住——鏡牆碎片裏，他的瞳孔不再是人類的棕黑，而是翻湧著青銅紋路的漩渦，每道紋路都像活過來的代碼，在虹膜上織成半透明的係統界麵。


    界麵最上層浮動著數據流，他下意識聚焦，那些亂碼突然重組：【觀測者權限lv.7】【量子糾纏態：顧清歡（機械核心）】【係統模式：輔助中】。


    \"這是...\"他的聲音發顫。


    \"量子糾纏的饋贈。\"顧清歡的機械喉腔發出嗡鳴，她的左手接口突然迸出幾簇電火花，\"我的核心代碼現在和你的輪迴眼鎖死了。


    剛才風暴把係統界麵從''掌控者終端''砸成了''輔助工具''——\"


    \"轟！\"


    實驗室穹頂突然傳來金屬扭曲的轟鳴。


    蘇牧轉頭，看見林浩正僵直地跪在十米外，後頸的芯片泛著刺目的銀光，像塊燒紅的烙鐵。


    銀色光束從芯片中噴湧而出，在兩人之間投射出全息影像：地心深處，無數纏繞的鎖鏈正絞碎黑色代碼，鎖鏈盡頭，李維斯的身影在混沌中重組，他的左眼是枚旋轉的青銅齒輪，右眼卻還殘留著人類的瘋狂，\"蘇牧！


    你以為撕了係統外皮就能當新神？\"


    \"他在吞噬覺醒者的觀測數據！\"顧清歡的核心代碼突然全部轉為紅色警報，她的機械臂猛地抓住蘇牧手腕，\"快切斷糾纏——\"


    話音未落，李維斯的鎖鏈突然穿透全息投影，在實驗室地麵犁出焦黑的溝壑。


    蘇牧被顧清歡拽得踉蹌，鎖鏈擦著他左肩劃過，布料瞬間碳化，露出下麵滲血的傷口。


    疼痛讓他的輪迴眼不受控地收縮，青銅紋路突然化作液態金屬從眼眶溢出，在兩人周圍築起半透明的數據屏障。


    \"觀測者權限升級觸發防禦機製。\"係統界麵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宿主具備反觀測密鑰，是否解鎖''法則具現''高級形態？\"


    \"什麼密鑰？\"蘇牧抹了把臉上的血，抬頭時正撞進林浩的視線。


    安全主管的眼睛不知何時也泛起青銅微光，他的唇形在動，蘇牧瞬間讀懂了那無聲的警告——林浩的輪迴眼裏，顧清歡的機械殘骸正在倒計時，72:00:00的數字在她核心代碼上跳動。


    \"是我。\"顧清歡突然鬆開手，機械指節在他手背上輕輕一叩，\"反觀測密鑰需要機械核心作為媒介。


    蘇牧，你要明白——\"


    \"閉嘴！\"蘇牧的聲音帶著裂痕，他死死盯著係統界麵的選擇框，\"有沒有其他辦法？\"


    \"沒有。\"顧清歡的全息影像突然變得清晰，婚紗碎片重新在她身周凝聚，像道溫柔的繭，\"我本來就是數據殘影，能陪你走到現在...\"她的聲音突然被電流截斷，機械臂上的紅燈開始急促閃爍，\"李維斯的意識流正在穿透係統裂縫！


    快做選擇——\"


    鎖鏈撕裂空氣的尖嘯再次響起。


    蘇牧看見李維斯的虛影從係統界麵的裂縫中擠出來，他的身體由無數斷裂的鎖鏈組成，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覺醒者的記憶碎片：林浩在第3號宇宙舉槍自盡的畫麵，王麗在第17號宇宙被係統抹除前的淚臉，甚至還有他自己在第0號宇宙啟動量子裝置時顫抖的雙手。


    \"你以為係統會永遠效忠於你？\"李維斯的鎖鏈暴漲成青銅巨網，\"它不過是換了個主人！


    而我——\"他的齒輪眼突然迸出刺目強光，\"我要把所有觀測者的記憶熔成新的法則，讓輪迴永遠困在我的掌心！\"


    \"蘇牧！\"


    王麗的聲音從背後炸響。


    蘇牧轉身，看見實驗室通風管道裏飄出半透明的人影——那是他的前同事，此刻她的身體像被揉皺的老照片，右腿還卡在管道裂縫裏，\"抓住我！


    李維斯在係統底層重組混沌代碼，他複製了三百個你的意識投影！\"


    她的手穿透蘇牧的胳膊時，他突然被拽進黑暗。


    視野重新清晰時，他正站在一片數據海洋中，三百個與他一模一樣的身影懸浮在周圍，每個\"蘇牧\"的輪迴眼裏都映著不同的宇宙：有握著劍的古代人，有穿著星際戰衣的戰士，有跪在廢墟裏哭的少年...他們的嘴同時張開，聲音重疊成震耳欲聾的轟鳴：\"觀測者必須成為被觀測者，這是閉環的終章。\"


    \"夠了！\"蘇牧吼道。


    他的輪迴眼突然噴出青銅洪流，數據海洋被撕開一道裂縫，露出下方的係統架構圖——無數光鏈連接著實驗室、地心陣列、甚至他從未見過的青銅建築。


    顧清歡的核心代碼突然從洪流中鑽出來，化作銀色密鑰插入架構圖中心，\"看穹頂！


    係統正在將李維斯的意識流導向...\"


    \"轟——\"


    實驗室的地板突然開始瓦解，金屬碎屑像被無形的手攥住，瘋狂向頭頂聚集。


    蘇牧仰頭，看見原本的天花板位置裂開一道青銅色的門，門後是無數鏡麵重疊的光暈，每麵鏡子裏都映著他此刻的模樣。


    顧清歡的全息影像突然完全消散，隻剩機械核心在他掌心發燙，傳來最後一道信息：\"核心節點...青銅迷宮...\"


    下一秒，他被吸入那道青銅門。


    黑暗中，他聽見李維斯的笑聲逐漸遠去，也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在意識徹底模糊前，他看見青銅門內側刻著一行字：觀測者，歡迎來到法則的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