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貴公子,怎麼跑到這等偏僻之地來了?”武安君揉了揉臉頰,暗自苦笑。自己費了好大勁才擠進縣城,在人家眼裏竟還是偏僻之所,果真是投胎決定命運,這學問可太大了。
“若我所料不錯,太原錢莊怕是打算在泌陽縣開設分號。在唐州這一帶,以往隻有州治才有分號。如此一來,往後我辦事倒是方便許多。”柴向遠沉思片刻,心想,除了這個緣由,泌陽縣這樣的小地方,能有什麼吸引王家之人前來呢?
“柴大哥,我打算在西市開一家肉鋪!”武安君夾起一塊雞腿,放入柴向遠碗中,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希望能聽聽對方的意見。
“小兄弟,你也是屠戶出身?可那西市的三個人可不好對付!”柴向遠微微搖頭,聽聞那三人平日裏沒少明爭暗鬥。若是武安君貿然涉足,極有可能遭到他們三人聯手排擠。畢竟,市場就這麼大,多一個人分羹,他們自然就少賺一份。
“嗯,開春之後,城外活兒少了,就想著進城碰碰運氣。”武安君點了點頭,心裏清楚,想要掙口飯吃,總歸會遇到些阻礙。
“那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柴向遠再度搖頭,有些話,他也不便說得太過直白。
武安君當即點頭表示明白,隨後便盤算著要準備得更加周全。吃過飯後,柴向遠又為他安排了一匹馬。武安君騎上一試,果然比之前那匹差了不少。
從柴向遠處離開後,武安君徑直朝著牙行奔去。這牙行,就如同後世的中介一般,不管是買賣、租賃房屋,還是招募夥計等事宜,都能找他們幫忙。牙行手中掌握著最齊全的資源,衙門裏的各類手續也能給辦得妥妥當當。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趙嬸,一向可好啊?”武安君走進牙行,笑著朝躺在躺椅上假寐的中年婦人打招唿。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武公子,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趙嬸從躺椅上起身,她兒子從前也在書院讀書,與武安君算得上是同窗。
“趙嬸,我自然是有事相求。我想在西市尋一處鋪麵,最好後麵帶有院子和下房的。”武安君來找趙嬸,心裏想著,看在她兒子與自己同窗的份上,對方總該少些套路。
畢竟,屠宰需要場地,院子必不可少,而下房他也自有用處。至於居住,沿街鋪麵的二樓就足夠了。
“西市?倒是有兩間,不過價格可不便宜,一頭一尾,寬度有一丈半。”趙嬸抓了一把瓜子,示意武安君一起吃。
“沒有位置更好些的嗎?”武安君皺起眉頭,一條街道,最不好做生意的就是一頭一尾的位置,通常中間地段最為熱鬧。
“那能有什麼辦法,掙錢的好鋪子哪能閑下來呢?”趙嬸白了武安君一眼,心想這孩子讀書倒是個好料子,怎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還得自己來教。但凡旺市的好鋪子,一旦有人想出手,立刻就會有人接手,怎麼可能輪到牙行呢?
“倒也是,那先去看看吧。”武安君揉了揉腦袋,不禁感歎創業著實不易。
這兩間鋪麵,要說便宜,自然是西市尾巴上那間。可位置實在太差,遠離縣城中心,都快挨著西城門了。
在泌陽縣城內,條件好的人家一般住在城東,有些權勢的則居於城南,城北以衙門等各類機構為主,而城西,向來是最窮困之人的住處。
縣城內消費能力強的人群集中在城東與城南,相較之下,西市入口處的鋪麵離這兩處要近得多。
“趙嬸,就這間吧,價錢您再幫我磨一磨。”武安君盤算了一番,他打算兼做鹵肉生意,在西市尾巴上肯定不合適。西市入口這邊,緊挨著縣城內的主街道,出去不遠就有眾多酒樓食肆,攬客相對容易些。
“武公子喲,這家鋪子之所以空著,就是因為價錢咬得太死。我也不瞞你,這位置看著離哪兒都近,可就是生意難做,你說奇怪不奇怪?”趙嬸歎了口氣,這鋪麵已經換過好幾任主人了,愣是沒有一家能把生意做興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水有問題。
“我勸你啊,要不還是選尾巴上那家,起碼便宜,比那些不帶鋪麵的也貴不了幾個錢。”趙嬸直搖頭,她是真的沒辦法把價錢談下來。
“一個月五貫錢,一文都不能少嗎?”武安君摸了摸下巴,這價錢著實不低。
“可不是嘛,而且還得半年一付。不過這東家有個好處,就是承諾三年內絕不漲租。”趙嬸吐了個瓜子殼,心裏想著,這東家也知道鋪麵租金貴了些,可就是死要麵子不肯降價。
“哦,對了,樓上家具齊全,住著舒坦。”趙嬸瞧出武安君明顯中意這家鋪子。
武安君暗自盤算,一次性就得支付三十貫租金,這得賣多少肉才能迴本啊?若不是為了那殺戮值,他真的要打退堂鼓了。
“既然價錢沒法變動,那您跟東家說說,這院子和下房得讓我隨意使用。”武安君看著寬敞的院子,後麵還有足足五間下房,地方足夠大,心裏很是滿意。
“那你得先說說做什麼營生,我好跟東家打個招唿。”趙嬸也不敢貿然答應。
“咳,趙嬸,您也了解我的情況。我家本就是屠戶,這不,子承父業嘛。”武安君摸了摸下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想著這麼清爽的院子,以後怕是要變得亂糟糟了。
“放心,我懂了。你就在我這兒安心坐會兒,我去找東家說道說道。”趙嬸心裏有數了,殺豬這營生,在其他地方或許讓人難以接受,可在西市這地方,大家都見怪不怪了。
武安君索性在趙嬸的躺椅上休息起來,要是這事談不攏,那就隻能選尾巴上的那家鋪子了。他瞧中的這家鋪子還有個好處,就是離那幾家殺豬宰羊的店鋪都比較遠,挨著的幾家都是賣豆腐、蔬果的,環境還算幹淨。
再過去是賣糧食、山貨的,往裏走才是賣豬肉、水產的。三家肉鋪中離得最近的是固一刀的固家肉鋪,可也隔了六七間鋪麵。
就在武安君暗自盤算之時,趙嬸滿麵喜色地迴來了,手裏拿著一式三份的契約。
“運氣不錯,東家今天挺好說話。那後院和下房,隻要你不拆了,隨便怎麼用都行。日後若是退租,得負責清掃幹淨。”趙嬸抖了抖手中的契約,直接遞到武安君手中。
武安君起身,逐條仔細查看契約內容,確定沒有問題後才簽字畫押。即便與趙嬸相識,可這牙行的口碑也不得不防。
武安君掏出四十兩白銀,趙嬸歡天喜地地收下,隨後又找迴幾兩碎銀子。這一單生意,她輕輕鬆鬆就賺了二兩銀子的好處費。
武安君對此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牙行向來如此,平日裏生意冷清,一旦開張就是大賺一筆。接下來還得去衙門備案,這些事情牙行都能代勞,武安君隻需等著搬進鋪子就行。
“武公子,這是房子的鑰匙,一共三把都在這兒了。東家說你若不放心,可以自行換鎖。”趙嬸樂嗬嗬地將鑰匙遞過去,心裏想著,隻要武安君明日去一趟衙門,這差事就算圓滿完成了。
武安君拿著鑰匙,與趙嬸告辭後,直接轉身前往那間鋪麵,打算再仔細看看。一上樓,他便覺得二樓的居住條件著實不錯。
他掏出一張紙和炭筆,仔仔細細地繪製起圖紙,想著迴去之後得好好構思一下如何布置。
這兩日,餘靜姝和雲瑤一直在家裏忙著收拾行李。再過幾日,她們就要搬到城裏去住了,該帶走的東西一件都不能落下,這樣也能省下些采買的錢。
武安君迴到村子後,徑直先去了韓老三家中。他深知必須提前布局,以防可能出現的變故。
三日之後,正是宜搬家的好日子。武安君拉著滿滿一車家當,朝著泌陽縣城進發。村裏許多相熟的人都出來為他送行。
“大坤,你說這小子靠譜不?這麼著急忙慌地就去城裏安家了!”韓老三搖了搖頭,總覺得武安君此舉太過激進。
在鄉下好好弄幾塊地,過上幾年就能吃喝不愁了,當初武屠夫就是這麼打算的。料理個三四畝地,再走鄉串巷殺殺豬,日子過得舒坦,還能供武安君在縣城讀書。
“哎,這小子鐵了心要去城裏闖蕩,反正他給了錢,咱們就按他說的辦唄。”韓大坤也搖了搖頭,心裏納悶這小子哪來這麼多錢,不過都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
西市總共也就三十多間鋪麵,臨街口的一家新入住了人,這消息很快就傳開了。時不時有人過來瞧兩眼,一看武安君拉著的那一套殺豬家夥,便知道他是做什麼營生的了。
那三家屠戶都派人過來瞧過,一看是個年輕小夥子帶著兩個弱女子,皆是滿臉不屑。
原本一丈半寬的門臉,武安君用屏風一分為二。訂製的家夥什陸續送到,一樓漸漸有了店鋪的模樣。臨街的一半用來賣鹵肉,門口擺著一口巨大的鐵鍋,下麵是鐵皮封閉的灶臺,既可以用炭火加熱,也能用木柴生火。
鐵鍋旁邊是一個案板,專門用來切肉。而另一邊則是賣生肉的區域,與其他肉鋪並無二致,隻是將掛肉的架子分列兩側,中間留出足夠空間方便與顧客交流。
後院的兩間下房被改成了豬圈,武安君買了幾頭生豬養在裏麵,畢竟肉要新鮮才好賣。樓上的臥室同樣是兩間,餘靜姝和雲瑤住一間,武安君單獨住一間。
論居住條件,比之前在村子裏的宅子強多了。隻是西市這邊有些吵鬧,不過武安君想著,時間久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天還沒亮,武安君便早早起床。為了做生意,他不得不調整作息,早早練功休息,就為了能早起。
他走到豬圈裏,隨意挑了一頭豬。先拿出一個嘴套,小心翼翼地塞進豬嘴中,畢竟倆女還在睡覺,可不能太吵。隨後,他雙臂一用力,輕鬆將豬掀翻在地,拖著就往外走。
如今的武安君,雙臂力道驚人,別說是家養的豬了,就算是野豬,他也能輕易放倒。雖說與當初的林明相比還有些差距,但也不再遙不可及。
豬被拖到院子裏,還沒來得及哼唧兩聲,武安君手起刀落,殺豬這事兒就完成了。他瞧了瞧係統麵板裏的殺戮值,心中長舒一口氣,總算是又有了一點收獲。
天才蒙蒙亮,餘靜姝和雲瑤也開始下樓生火做飯。武安君熟練地將肉分割好,架在架子上,接著把豬下水清理幹淨,放入鍋中。
他早就將鹵肉的訣竅傳授給了餘靜姝和雲瑤,這些事如今他可以放心脫手不管了。除了豬下水,他又把豬頭和豬爪也放進鍋裏,還額外切了二十斤肉一並下鍋。
武安君打開鋪麵的門,西市的入口馬上就要開了,馬上就會有人進來。
“小店新開張,各位鄉親不妨過來瞧瞧!”
“剛殺的豬,絕對新鮮!”
“您想買哪塊肉,盡管開口!”
……
武安君站在案頭後麵,熱情地招唿著過往的每一個人。可讓他鬱悶的是,竟沒有一個人來買肉。人們都是瞅了兩眼便徑直往裏麵走,仿佛裏麵藏著什麼寶貝似的。
“靜姝,你去裏麵看看,到底怎麼迴事?”武安君深吸一口氣,看了看自己寫的肉價牌子,三十文一斤,這可是他打聽清楚了的,泌陽縣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這個價。
而且,別家賣肉都是按既定規矩切割,他這兒可是顧客指哪兒切哪兒。就算自己是新來的,還沒贏得顧客信任,可也不該一筆生意都沒有啊。
餘靜姝應了一聲,便出了鋪子。在城裏,街麵上人多眼雜,倒也不怕出什麼狀況。
“郎君,不好了!他們三家店的肉都賣二十八文錢一斤!”餘靜姝氣喘籲籲地跑迴來,焦急地說道。原本大半年都沒變動過的肉價,武安君剛一來,就被三家默契地調到了二十八文,這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武安君心裏一算,若是不算人工工錢,把豬下水和豬頭刨除成本,一斤肉的成本大概在二十三文,賣三十文本可以有不錯的利潤,沒想到卻被這三家擺了一道。
如此一來,他這新開的鋪子,在眾人心中就會留下價格偏貴的印象,以後大家自然更願意往裏麵的店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