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店鋪尚未營業,武安君就帶著杜老三跟賀明出發。
槿顏帶著小禾在店鋪門口目送他們離去,直到背影消失不見,才轉身迴鋪子。
“夫人,你怎麼不隨公子一起去?”小禾瞧見槿顏眼角滑落的淚水,忍不住抱怨道。
“小禾,公子是要做大事的,我們不能過多幹涉。我們幫公子守著這個鋪子就好,也隻能幫上這麼多。”槿顏搖搖頭,她不想把自己定位成一個依附的角色,而是能夠幫助公子獨當一麵的人物。
“小禾,從今日起,你閑來無事,就去跟百花樓的那些小姐妹多聚聚,請她們吃喝也無妨,這個錢我來出。但是有一條,務必多打聽些消息出來。”
“雲歌,你從今日開始,得空就約往日的小夥伴去喝個茶聽個書的,花銷的錢找我,多打聽些消息。”
槿顏知道,武安君是要做大事的,而眼下的這個鋪子,是他在襄陽城唯一的據點。以前總是聽人說,要想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就必須掌握足夠多的消息。
也許,她除了守著鋪麵,還能幫著收集些消息,也不知道武安君能不能用得上。
武安君可不知道槿顏的想法,他這會已經出了城,正在碼頭上跟丐幫的弟兄們熱絡地打招唿。
今日郭進不在碼頭上,卻早就吩咐好了,直接將物資裝船發到漢水對岸。
“武公子,您先看看貨!”丐幫的兄弟將三個箱子全部打開,裏麵放著粗大的牛角,顯然都是上等貨。
武安君拿起一個掂量一下,這可比當初草原人賣的牛角大了不少,顯然苗正雨是個會辦事的,估計把倉庫裏最好的一批都挑給他了。
苗正雨這人,隻要拿了錢,那是肯定要出力的,不然以後人家怎麼還會找你?得有口碑才能做得長久。
府衙後院,辛表程正拿著一份公文仔細查看,苗正雨跟郭進都在一旁候著。
府衙的官員不少,但那些都是朝廷的人,隻有苗正雨跟郭進,是他自己的人。
“昨日,流放潮州的趙鼎迴朝廷任侍禦史,他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彈劾蔡檜結黨營私。”每日的邸報公文上信息很多,但真正有用的還是要自己去發掘。
趙鼎這事非常不起眼,當初不過是個戶部主事,因為妄議和談被流放潮州,如今迴朝也不過是個六品的侍禦史,根本上不得臺麵。但是辛表程很重視這事,畢竟趙鼎迴朝就是個很微妙的動作。
這些時日有好幾個被貶謫的官員被重新任用,但隻有趙鼎是到了禦史臺。侍禦史的官不大,但卻可以風聞奏事,以前妄談朝政被貶,現在成了他的本職工作。
“大人,這算是鼓勵他妄議朝政啊!”苗正雨也是個人精,從現在開始,趙鼎完全死可以正大光明議論朝政了,也就是把以前的罪名給否定了。
“可不是,當初的罪名,可是蔡相親自定的,這次,山雨欲來啊!”辛表程已經嗅到了朝廷將再起波折。
“咱們在臨安的人,已經確認了,蔡相已經數日不曾下地,或許,時日無多了。”苗正雨緩緩點頭,這種風雲變幻之際,危險重重,可同樣的,把握住了也能扶搖直上。
“本官準備上書朝廷,扶持唐州的反元義軍,讓他們成為大乾在北元的釘子!”辛表程覺得得表現出一個態度,那就是跟和談派劃清界限。
自認務實派的辛表程,敏銳地感覺到主和的秦檜即將倒臺,當初主戰的人陸續返迴朝廷,最大的可能,就是上麵的皇帝心思起了變動。
“不錯,大人此舉甚好,若是有人不滿,那就說是為了在唐州安插些眼線防止北元南侵。可若是朝廷當真有意北上,那就是提前布局,足見大人手段高明!”辛表程豎起大拇指,這算是穩坐釣魚臺之舉。
“說笑了,這也是沒法子,聖意難測!”辛表程擺擺手,他也不想當牆頭草。
可這位皇帝陛下,自己就是個沒定力的,當初力主北伐的就是他,可最終殺了葉戰的也是他。辛表程一輩子都在揣摩聖意,從細微處來體會皇帝的心思,這才能被皇帝所信重。
郭進不由得撇撇嘴,大好河山豈能被那些草原人占據,早就該將他們打迴到漠北去了。
“那些物資,都給他了吧?”辛表程放下公文問郭進。
“大人放心,都安排妥當了!”郭進點頭示意,他在碼頭上安排好了才過來的。
“嗯,此番若是成了,想必朝廷還能撥些用度,以後賣給他們的物資,酌情便宜些。”辛表程作為襄陽城的大佬,維持這麼多精銳駐軍也不容易,到處都得摳點錢下來。
“大人放心,屬下有數的!”苗正雨眼中一亮,下次給他便宜些,武安君豈能不念他的好?
至於郭進就純粹是開心了,能便宜些,武安君那邊寨子裏的生活也能好些。
安家寨中,麥子已經開始收割,胡老刁帶著寨民在麥田裏忙活,有了新式農具,婦人跟小孩都能輕鬆收割麥子。
“你沒說,當家的莫不是神仙轉世吧?咱何時見過這麼好的鐮刀?”胡老刁伸直了腰,以前割麥子,那是手臂吃不消,鐮刀又沉又鈍,割幾下就得站起來歇息。
現在這鐮刀又輕便又鋒利,手臂絲毫不累,反而是一直彎著腰,腰吃不消了。
“那肯定是,咱以前吃的是啥?嘿嘿,還不如豬圈裏的豬!”一名漢子哈哈大笑,如今山寨中又養了不少豬,那些婦人每天都要去割豬草喂豬。
“那可不是,二夫人可是說了,這批豬長大了,大家都能跟著沾些葷腥!”胡老刁口中的二夫人,自然就是雲瑤,餘靜姝雖然年紀小,那才是大夫人。
眾人聞言都不自主地舔舔嘴唇,雖然現在每天幹飯供著,還能自己買些饅頭或者包子餅這些,但是肉還是基本看不到的。
山寨現在人口已經超過了九百,除了幾個新出生的小孩,其他都是從其他地方逃進山來的。
就在眾人忙著收割麥子的時候,山寨外麵出現了一支十人的小隊,身上披著簡易鐵甲,腰間掛著腰刀,手上還提著長槍,絕對不是逃難的。
暗哨早就發現了這些人,根據事先的安排,餘靜姝讓人把新式武器全部藏好,寨牆上也隻留了十幾個巡邏的士兵。
“成二,這寨牆,怎麼跟上次不一樣?”看著眼前高過一丈的寨牆,領隊的趙川感覺有些不真實,這比他們寨子的寨牆還要結實。
“川哥,沒錯,就是這裏,在這大盤山裏,咱們兄弟還能走錯路?是不是朝廷進來圍剿過?”成二很確定,這山裏的每條路都在他心裏,絕對不可能走錯。
在他看來,很可能是朝廷要進來圍剿,所以對方提前加固了寨牆。
“瑪德,看來這寨子挺富裕啊?咱們是不是要少了?”趙川摸摸下巴,修築寨牆是重體力活,這破寨子短時間完成這麼大的工程,顯然有足夠的人口跟糧食。
烈焰虎隊周邊的態度是一貫的,那就是隻能吃不飽也餓不死,絕對不可能讓其坐大。
“川哥,那咱們就再加一成,不,兩成!”成二嘴角笑道,他當然知道趙川是什麼意思。
“進去都仔細看看,這山寨到底有多少良田。”趙川點點頭,總要掌握了具體的信息,才好獅子大開口。
“上麵的人聽著,我是烈焰虎大帥麾下,奔雷將軍的部將,如今奉大帥之命,前來催繳夏稅,速速打開寨門!”趙川大咧咧站在寨門前喊道,在這大盤山裏,烈焰虎的名頭就是通行證。
“哎呀,是趙將軍,好久不見吶!”盛宜德擠出幾分笑意,熱情地開門迎接。
盛宜德原本是大當家斷骨狼的部下,曾經跟著斷骨狼去奔雷那裏赴宴,跟趙川有過一麵之緣。
“是你?斷骨狼都死了,你倒是好好的?”趙川麵露不屑,明顯盛宜德活得挺滋潤,比以前精神頭還好。
“沒辦法,技不如人,這個,不是聖人有雲,識時務為俊傑嘛?”盛宜德絲毫不尷尬,跟武安君比起來,斷骨狼是個屁。
以前跟著斷骨狼,吃得也還行,但何時拿過軍餉?現在他盛宜德錢都花不完,還討了個老婆熱炕頭。以前那幾個當家的,完全把山寨當作個人私產,生殺予奪都是一句話。
現在武安君不一樣,你隻要守規矩辦好差事,其他時候都是想幹嘛幹嘛。
“沒用的慫貨,你們現在當家的在哪?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到現在都不去將軍那裏拜會!”趙川麵露鄙夷。
對於武安君這個當家的,奔雷也不爽,居然沒有去他那裏拜山頭。奔雷也懶得興師問罪,所以才將安家寨該上繳的夏稅給加了兩成。
“當家不在,如今山寨是兩位夫人做主,趙將軍隨我來!”盛宜德也不生氣,當即前頭引路,把趙川等人往裏麵引。
趙川朝成二等人使個眼色,他們自動發散開來,朝著山寨裏的田地看去,隻見成片的麥子迎風晃動,顯然是有個好收成。
餘靜姝這位當家大婦,趕鴨子上架,不得不端坐在武安君的位置上,雲瑤站在一旁陪著。
淩氏兄弟帶人貓在旁邊的房間裏,根據武安君的策略,必須示之以弱,特意選了幾個瘦小的人站在門口。
趙川一路走來,顯然已經有了主意,瞧見門口那幾個站崗的,更是麵露嗤笑,果然還是上不得臺麵。
“長得倒是不錯!”趙川進了屋內,大喇喇坐下,直接肆無忌憚打量起餘靜姝跟雲瑤,這兩個女子倒是比他房中的女子還要好看些。
“趙將軍,慎言吶!”盛宜德帶人坐在趙川的對麵,對於趙川的作死行為很是不滿。
趙川罵他幾句,或者奚落幾句都沒問題,但冒犯這兩位夫人就是不行。
要知道武安君經常不在山寨,他們的軍餉跟飯菜,都是這兩位夫人在操持,衣食父母也不為過。
“喲,倒是表起忠心來了?罷了,罷了!”趙川也不敢真的如何,這可是對方的老巢,他們一共才來了十個人。
“趙將軍是吧,此來為何?”餘靜姝清了一下嗓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多幾分威嚴。
“奉烈焰虎大帥之命,前來收繳夏稅!”趙川朝著自己寨子的方向拱拱手,咱背後可是有天大的靠山。
“今日尚且是山寨第一天開始收割麥子,怎麼也得半月之後才能湊齊,趙將軍此來,怕是早了些!”餘靜姝微微蹙眉,之前武安君跟他們合計過,說是要趕在烈焰虎的人來之前迴來,沒想到對方提前了。
“我瞧著山寨裏麵,一個個生龍活虎,想必也不缺糧。不如就先用陳糧上繳,我也好早些迴去複命!”趙川也知道自己來得早了些,但這都是故意為之,就是要借機來摸摸山寨的底細。
從方才的觀察來看,這山寨顯然開墾了不少田地,麥子種得也不錯,隻是這武備卻比以往更鬆弛,心中暗笑。
若是所有的山寨都這般老老實實種地該多好?估計烈焰虎能夠笑出聲來。
“趙將軍說笑了,山寨不過隻有些口糧,若是將軍拉走了,恐怕寨中就要餓肚子了。再說了,如今正是收割的時節,卻也沒有人手將糧食送過去,不如將軍再等些時日。”雲瑤看餘靜姝有些遲疑,幹脆開口迴道。
“哦?大帥的事情,豈是你能說的算的?當然,若是你能夠陪我們弟兄樂嗬樂嗬,倒也不是不可以,哈哈!”在趙川看來,正座上的餘靜姝肯定不能打主意,一旁的雲瑤就被他惦記上了。
雲瑤如今正是盛開的年紀,身段跟容貌都是上佳,趙川心中癢癢的不行。
“趙將軍,請你收迴剛才的話!”盛宜德猛地站起身來,雙眼直勾勾盯著趙川,大有一言不合就開幹的架勢。
盛宜德很清楚,這個二夫人可不是普通侍妾,武安君不在,很多事都是她說了算,餘靜姝對她也是言聽計從。
“放肆!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給你臉了?”趙川一拍桌子,直接抽出腰間長刀,指著盛宜德。
成二等人在身後,也都是舉起手中刀槍,絲毫不怵,作為烈焰虎的人,他們橫行無忌慣了。
餘靜姝嚇了一跳,看向雲瑤的眼中充滿了慌亂,武安君交代的是盡量拖延,這怎麼就要打起來了?
雲瑤也是被氣得不行,自打跟了武安君,還沒受過這種氣,卻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幹?
若是直接殺了倒也簡單,隻要一聲令下,淩氏兄弟頃刻就能殺到,可那樣該如何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