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劫,又如何能渡?”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貪財鹹魚的林小白。
他是玄門始祖座下,執掌天機閣的最後一位親傳弟子。
是那個,觸及原則底線時,霸道無雙的活祖宗!
這番話,既是對褚卿卿的宣告,也是對自己道心的拷問。
這便是他的道,是他哪怕身負萬丈紅塵劫,也絕不可動搖的根基。
林小白不再多言,望向那瑟縮在一旁的鏡麵鬼,聲線冷硬:“帶路。”
簡短的兩個字,卻透出不容抗拒的威嚴。
鏡麵鬼僵硬的身體輕顫,竟真的點了點頭,轉身,向門外的風雨中走去。
林小白隨手從櫃臺下抄起一把古樸的玄鐵尺,又將一枚小巧的鎮魂鈴揣入懷中,這才對身後的褚卿卿沉聲道:“你留下,這裏比外麵安全。”
“保護好自己。”
“我跟你一起去!”
褚卿卿語氣不高,態度卻異常堅決,沒有半分退縮。
她上前一步,迎上林小白的視線,一字一句:“你忘了你說過什麼嗎?”
“我是你在紅塵俗世的錨點。”
“既然你現在要去渡你的劫,那我這個錨點,怎麼能不在你的身邊?”
林小白動作一頓。
眼前這個在風雨夜裏依舊站得筆直的女孩,那份擔憂與倔強,讓他心中某個地方,驀地軟了一下。
在這寒意刺骨的殺局中,一股暖意悄然淌過心間。
那根看不見的因果線,已在他和她之間,纏得越來越緊,再也無法輕易斬斷。
半晌,林小白緊繃的臉部線條略微柔和,那駭人的威壓也收斂了些許。
“好。”
他點了點頭。
“跟緊我。”
兩人一鬼,不再有任何遲疑,迅速踏入那片風雨交加的夜色之中,身影很快便被無邊的黑暗所吞沒。
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片水花。
鏡麵鬼在前方引路,它行走無聲,拖著鐵鏈的“嘩啦”聲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耳。
他們一路向著城郊疾行,周遭的景象愈發荒涼。
很快,一片傳說中的古戰場,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這裏荒無人煙,陰氣森森,比南城任何一處兇宅的陰氣都要濃鬱百倍。
殘破的石碑歪斜地插在泥地裏,一座座孤墳在雨幕中若隱若現,沉默著,擇人而噬。
鏡麵鬼在一座比周圍所有墳塋都要高大許多的孤墳前,停下了腳步。
它抬起慘白的手指,指向孤墳的下方。
林小白上前一步。
孤墳前的地麵上,一圈詭異至極的黑色符文若隱若現,正不斷將周圍的陰氣吸入其中,形成一個肉眼難見的漩渦。
而在漩渦的中心,赫然是一個被高明法術隱藏起來的洞口!
那符文的樣式,林小白隻看一眼,全身的血液都幾乎要停止流動!
那是師門典籍中明令禁止的禁術——“竊運換命”陣的陣眼!
一種足以逆轉生死,搶奪他人氣運與命格的邪惡陣法!
“竊運換命,逆天而行,他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林小白的聲音冷得掉渣,平日裏那雙含著幾分戲謔的桃花眼,此刻隻剩一片冰寒。
此等禁術,以生靈氣運、命格為奇,強行嫁接,歹毒無比,早已被玄門列為第一禁忌。
一旦施展,必遭天譴,永世不得超生。
他那個天資絕豔的師兄,當年渡劫失敗,根基已毀,如今竟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行此惡逆之事。
無非是想竊取這無辜女孩純淨的生機與氣運,修補他那殘破的道基,甚至還妄想借此衝擊更高境界!
癡心妄想!
林小白再沒半點猶豫,對著那陣眼中心的洞口,抬腿就是一腳!
“砰!”
一聲悶響,那層法術構築的無形封印應聲而碎,炸裂開來。
下一秒,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混著陳年腐朽的惡臭,猛地從地底噴湧出來,熏得人幾欲作嘔。
褚卿卿沒防備,當場就幹嘔了一聲,胃裏翻江倒海。
林小白順著石階向下,頭也沒迴。
“跟緊。”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這深不見底的黑暗通道。
通道兩側的石壁上,不知用什麼顏料,刻滿了密密麻麻、扭曲可怖的鬼臉和血色咒文。
那些鬼臉,有的在哀嚎,有的怨毒,有的不甘,將世間所有痛苦都凝固在了這冰冷的石壁上,多看一眼,都讓人心神不寧,脊背發涼。
剛走到一半,異變陡生!
“小心!”
林小白低喝一聲,一把將褚卿卿拽到自己身後。
話音未落,通道兩側石壁上的那些鬼臉,竟像是活了!
它們緊閉的嘴巴猛然張開,眼眶中流出黑色的血淚,一道道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毒火,如同毒蛇吐信,從四麵八方噴射而出,瞬間封死了兩人所有的退路!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林小白麵不改色,手腕一抖,那把古樸的玄鐵尺已然在握。
他腳步不停,手中玄鐵尺左右開弓,帶起陣陣破風之聲。
尺身之上,淡金色的符文瞬間亮起,流光轉動,每一尺都精準無比地拍在那些襲來的毒火之上。
“啪!啪!啪!”
金光與黑火碰撞,發出沉悶的爆裂聲。
那些黑火看似兇猛,碰上玄鐵尺的金光,立刻被拍得煙消雲散,化為烏有。
整個過程兔起鶻落,不過眨眼之間。
當他們穿過通道的盡頭,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呈現在眼前。
這裏,便是那座祭壇的所在。
眼前的景象,比之前在鏡中所見,還要邪惡百倍。
整個空間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血霧之中,空氣裏彌漫著一股甜膩又令人作嘔的能量。
祭壇上,那些血色符文閃爍著不祥的光芒,每一次明滅,都牽動著周圍的陰氣、怨氣,連同那女孩的生命力一同抽取。
那個無辜的女孩就靜靜地躺在祭壇中央,胸口幾乎沒有了起伏,氣息已是若有若無,隨時都會熄滅。
在祭壇的四個方位,各站著一個身穿黑袍、氣息陰冷的身影。
他們如同四尊沉默的雕像,與這片邪惡的空間融為一體。
當林小白和褚卿卿踏入的瞬間,四人同時轉過頭來。
兜帽之下,是四雙閃爍著戲謔與殘忍的眼睛。
為首的黑袍人發出一陣幹澀刺耳的笑,聲音裏滿是藏不住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