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態光纜在地麵蜿蜒流淌，像一條條發光的血管。林炎抬起左臂，星紋的藍光與地麵流動的金芒相互糾纏，在金屬牆壁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升降梯將他們送到這個巨大的球形空間後便消失了，仿佛被某種力量吞噬。
\"這鬼地方...\"雷戰的聲音在密閉頭盔裏顯得沉悶，\"比報告裏描述的還要邪門。\"
唐雨柔的機械右眼不斷調整焦距，掃描著懸浮在空中的無數數據立方體。那些半透明的藍色立方體以某種規律緩慢旋轉，每個內部都閃爍著不同的畫麵片段。
\"不要觸碰任何立方體，\"她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它們存儲的是原始數據流，人類大腦無法承受這種信息密度。\"
林炎注意到小蕓的狀態不對勁。
\"怎麼了？\"他蹲下身，發現小蕓的瞳孔正在不規則地收縮擴張，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體內的星靈基因在共鳴。\"唐雨柔突然說，機械臂展開掃描光束，\"看她的傷口。\"
林炎輕輕抬起小蕓的手掌。被徽章水晶劃破的傷口本已結痂，此刻卻重新裂開一道細縫，滲出的不是鮮血，而是某種泛著藍光的液體。
那些液體沒有滴落，而是懸浮在空中，向著某個立方體延伸。
\"退後！\"唐雨柔突然厲聲警告。
但已經晚了。趙上校伸手觸碰了最近的一個立方體——那裏麵閃爍著類似星靈族文字的光點。他的手指剛接觸到表麵，整個人就像觸電般劇烈顫抖起來。
立方體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趙上校的防護服在光芒中變得透明，林炎清晰地看到他頭骨內的腦組織正在發光。
無數光流順著血管奔湧，像是有千萬條細小的光蛇在他皮膚下遊走。他的嘴巴大張著，卻發不出聲音，隻有嘴角不斷湧出帶著電火花的血沫。
三秒鍾後，光芒熄滅。趙上校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倒下，眼睛仍然睜著，瞳孔卻擴散成兩個黑洞，嘴角凝固著一個詭異的微笑。
\"大腦過載。\"唐雨柔的聲音冰冷，\"他看到了超出理解能力的東西。\"
地麵流淌的液態光纜突然暴起，像嗅到血腥味的蛇群般撲向雷戰。
林炎本能地揮動左臂，星紋爆發出脈衝波，將那些發光液體震散。但更多的光纜從四麵八方湧來，在空氣中交織成一張大網。
\"它們被激活了！\"唐雨柔的機械臂變形為切割模式，\"尋找規律！這些光纜的流動有模式！\"
林炎護著小蕓後退，星紋與最近的數據立方體產生強烈共振。立方體內部的畫麵突然清晰起來——那是兩個種族在某個星球表麵交戰的場景。
一方是渾身散發著星光的生物，另一方則是...機械族？
但那些機械生命體的外形與現在的機械族截然不同，它們有著更有機的曲線，表麵覆蓋著類似皮膚的材質。
\"星靈族和機械族...\"林炎喃喃自語，\"曾經是盟友？\"
所有懸浮的立方體突然同時靜止。流淌的光纜凝固在半空中，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然後，整個空間的數據流開始向中心匯聚，逐漸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終於來了個有趣的。\"一個帶著金屬質感的女聲響起。
數據流最終聚合成一個少女的形態，但隻有右半邊是血肉之軀，左半邊則是裸露的機械結構。
她的機械左眼閃爍著紅光，而右眼——那隻屬於星靈族的眼睛——卻流淌著藍色的淚水。
\"歡迎來到文明墳場。\"少女的嘴唇沒有動，聲音直接從她破碎的胸腔傳出，\"我是終端ai-7，星靈先知卡拉與機械主腦的融合失敗品。\"
雷戰的電磁炮已經充能完畢，但林炎抬手製止了他。\"你是...星靈族？\"他試探著問道。
少女的機械左臂突然解體，變成無數細小的數據鏈環繞著眾人。\"曾經是。現在隻是記憶的囚徒。\"她的右眼鎖定小蕓，\"尤其是看到這位...最後的純血。\"
空間突然扭曲，周圍的立方體重新排列組合，形成三道巨大的門扉。每扇門上都浮現出一個問題，用星靈族、機械族和人類的文字同時顯示。
\"文明存續三問。\"ai-7的聲音變得空洞，\"迴答正確，獲取你們想要的。迴答錯誤...成為數據迷宮的一部分。\"
第一扇門上的文字開始發光：
「當種族存續需要犧牲個體，道德是否還有意義？」
林炎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道德的意義正在於選擇犧牲誰。\"唐雨柔突然說，她的機械眼閃爍著冷光，\"最優解永遠是犧牲少數拯救多數。\"
ai-7的機械半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而血肉半邊則流下更多藍色淚水。\"機械族的答案。正確但...不完整。\"
林炎看著小蕓痛苦的表情，突然單膝跪地，將星紋貼在她流血的掌心。
藍色的能量順著兩人接觸的位置流動，在空中投射出一幅畫麵——那是災變前的幼兒園，小蕓和一群孩子。孩子們的笑聲在死寂的數據空間中顯得格外清脆。
\"道德的意義...\"林炎的聲音有些沙啞，\"在於讓被犧牲的人自願選擇。\"
可是被犧牲的人又哪裏來的自願呢？
空間劇烈震動。第一扇門緩緩開啟。
第二扇門亮起：
「高等文明是否有權清洗低等文明？」
唐雨柔的機械臂突然發出過載警報，她的右眼開始滲出黑色機油。\"邏輯陷阱...\"她艱難地說，\"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審判者的核心程序。\"
ai-7的機械手指突然刺入自己的血肉右臂，扯下一塊發光的組織。\"我們屠殺星靈族時，用的就是這個理由。\"
林炎感到星紋傳來灼燒般的疼痛。
他再次連接小蕓的血液，這次投射出的是不同文明的畫麵——人類在末日中建造庇護所，機械族在戰爭中保護幼體，星靈族為保存知識而自我獻祭...
\"文明的高低...\"林炎直視ai-7的異色雙瞳，\"應該由他們如何對待弱者來判斷，而不是由他們掌握了多少力量。\"
第二扇門在刺耳的金屬扭曲聲中開啟。ai-7的機械半邊開始崩解，露出裏麵跳動的數據核心。
最後一道問題浮現：
「機械能否承載靈魂？」
唐雨柔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嘯。她的機械右眼爆裂，黑色機油順著臉頰流下。
更可怕的是，她的聲音突然變成冰冷的電子音：\"計算表明，犧牲星靈幼體獲取兵器有73.6%成功率。\"
\"星隕人格！\"林炎猛地將小蕓拉到身後。這是唐雨柔機械化的副人格，平時被主人格壓製，此刻因為數據衝擊而占據了主導。
ai-7卻笑了，那是混合著機械嗡鳴和生物喘息的可怖聲音。\"看啊...她正在用行動迴答。\"
林炎突然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他抓住唐雨柔流著機油的右臉，將自己的額頭貼上去。\"唐雨柔，\"他輕聲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你修好的那隻機械鳥嗎？\"
星隕人格的電子眼閃爍了一下。某個瞬間，唐雨柔原本的瞳色短暫迴歸。\"它...唱歌走調...\"她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因為它有靈魂。\"林炎鬆開手，\"所以才會走調。\"
第三扇門無聲開啟。ai-7的形體開始消散，整個數據迷宮坍縮成一條光路，指向深處的一個黑色區域。
\"弒神兵器在禁地...\"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但記住...它會吞噬使用者的時間...\"
小蕓突然從昏迷中驚醒。她的瞳孔完全變成了星靈族的豎瞳，裏麵流動著古老的文字。\"yoth-h''gara...\"她無意識地念出一個詞匯，聲音像是千萬人的合聲。
陰影中，蕭無月悄然收集了一塊正在消散的數據碎片。那裏麵閃爍著被汙染的紅光——正是章機械族藍圖被篡改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