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世界瞬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流動的星輝光暈，各種廢棄物的能量殘餘如同黯淡的鬼火般顯現。


    大部分是冰冷的死寂徹底報廢的金屬，少數帶著微弱的、混亂的雜波，殘留的電路或能量源。


    “…你那小玩意兒…能…能感應到…特別的…‘活’的東西不？…亮亮的…像…水銀？”


    他一邊問，一邊用還能動的右手，費力地扒開一堆覆蓋著厚重油泥的破碎儀表盤，露出下麵糾纏的線纜和幾個空癟的金屬罐子——都不是。


    小蕓低頭看了看手中簡陋探測器的屏幕，上麵隻有一片代表低能量背景輻射的、混亂的綠色噪點。


    “幹擾…幹擾太大了鐵頭…” 她有些沮喪地敲了敲探測器外殼，“到處都是廢棄的能量源殘留…還有…那些追兵的能量信號也…”


    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機械族處決單元的能量特征如同冰冷的燈塔，雖然暫時沒動，但它們的“存在”本身就對探測器造成了巨大幹擾。


    “咳…沒事…”


    鐵頭咳嗽了兩聲，感覺喉嚨裏的血腥味又濃了些。他放棄了那堆儀表盤，目光投向不遠處一個半埋在油泥裏的、相對完整的圓柱形容器。


    那容器外殼上似乎還殘留著一些模糊的機械族文字標記。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每一步都踩在滑膩的油泥和尖銳的金屬碎片上，發出令人不安的聲響。


    “鐵頭哥小心！” 石頭忍不住喊了一聲，緊張地看著他。


    鐵頭沒說話，隻是用腳試探性地踢了踢那容器。紋絲不動。他彎下腰，忍著左臂和肋骨的劇痛，用右手抓住容器邊緣一個凸起的把手，猛地發力！


    “呃——！”


    一聲悶哼，手臂肌肉賁張，青筋暴起。沉重的容器被一點點從油泥裏拖拽出來，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蓋子似乎鏽死了。鐵頭喘著粗氣，用一塊邊緣鋒利的金屬片插進縫隙，再次發力撬動！


    “嘎嘣！”


    一聲脆響，蓋子被強行撬開。一股更加濃烈、帶著奇異甜膩腐敗氣息的深褐色粘稠液體湧了出來，裏麵還泡著幾塊早已腐蝕得不成樣子的電路板。


    “不是…這個…”


    鐵頭失望地鬆開手，看著那灘惡心的液體緩緩流淌。汗水混合著油汙從他額角滑落。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上，體內的星塵針刺感似乎也因為剛才的用力而加劇了。


    他抬頭望向這片無邊無際的金屬墳場，巨大的絕望感幾乎要將他吞噬。活化潤滑劑…到底在哪？骨頭要“泡”…可這鬼地方，連根幹淨的骨頭都找不到…


    這裏是地窟五層，廢棄機械族的墳場，一個連空氣都帶著鐵腥味的巨大停屍間。


    鐵頭那頂用廢鐵敲打、內側貼滿熒光蘑菇貼紙的“幸運頭盔”上，探照燈的光柱吃力地切割著濃稠的黑暗。


    光束掃過一截側翻的車廂，鏽穿的鐵皮上，一個褪色模糊的噴漆標誌隱約可見：一隻被齒輪環繞的飛鳥，下方是扭曲的字母——“自由之翼”。


    光柱上移，照亮了車廂頂部斷裂的承重梁，那裏，幾簇頑強生長的熒光苔蘚，在冰冷的金屬上塗抹出幾片病態的慘綠，是這片死亡之地唯一的生機。


    他彎下腰，試圖從一堆纏繞的管線裏扯出一個半埋著的金屬罐子，罐體上模糊地印著齒輪和油滴的圖案。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冰冷罐體的瞬間——


    “滋——嗡！”


    一種極其尖銳、仿佛能直接刺穿耳膜的蜂鳴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墳場的死寂！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顱骨內部炸響！


    鐵頭悶哼一聲，眼前猛地一黑，像是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了後腦勺，劇烈的眩暈感讓他差點跪倒在地。


    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骨髓深處的劇痛驟然爆發！仿佛有億萬隻燒紅的鋼針，正從他全身的骨骼深處向外瘋狂穿刺！


    每一根骨頭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清晰地“感覺”到，那些原本溫順地覆蓋在骨骼表麵、提供著強大防禦的星光-納米複合鍍層，此刻正與某種狂暴的、冰冷的入侵者在他體內展開一場慘烈的內戰！


    “清除…故障…清除…”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如同跗骨之蛆，直接在他混亂的腦域中迴蕩。是那些納米機器人！它們被激活了某種強製清除協議，正瘋狂地攻擊著賦予他力量的骨骼鍍層！


    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鐵頭額頭上瞬間布滿了豆大的冷汗，順著頭盔邊緣滑落。他死死咬住牙關，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試圖對抗這來自內部的撕裂感。


    星塵視覺本能地開啟，眼前的世界瞬間被能量流覆蓋。


    他自己體內，代表骨骼鍍層的柔和銀白色光流正與代表叛亂納米機器人的、冰冷刺目的猩紅光點激烈地碰撞、湮滅，每一次碰撞都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他能“看”到自己的生命能量，正隨著這無聲的內戰而飛速流逝——每秒1%的血量！


    “呃啊——！”


    鐵頭痛苦地弓起身子，左手死死按住劇痛最烈的肋骨位置，那裏仿佛正被無形的電鑽鑽透。


    冷汗浸透了內襯，冰冷的恐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敵人不僅在外麵，更在身體裏！


    “偵測…高威脅…星塵汙染源…執行…淨化協議…”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來自外界。


    鐵頭猛地抬頭，強忍著體內的翻江倒海，星塵視覺穿透層層疊疊的金屬廢墟，死死鎖定聲音的來源——墳場深處，那座由數節巨大貨運車廂堆疊、改造而成的鋼鐵高塔。


    高塔頂端，一個身影緩緩升起，懸浮在離地數米的空中。


    它通體覆蓋著啞光的暗銀色裝甲，線條冷硬、銳利，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隻有純粹的殺戮效率。


    它的主體呈倒三角形，下方是兩組反向旋轉、發出低沉嗡鳴的反重力引擎噴口，幽藍的光芒照亮了下方漂浮的塵埃。


    四條修長、覆蓋著鋒利合金刃的機械臂從主體兩側對稱地伸展出來，如同死神的鐮刀。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正麵的“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