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堆扭曲的機械殘骸中,一點極度不穩定的、令人心悸的猩紅光芒,如同垂死毒蛇的眼睛,猛地亮起!
光芒急劇膨脹,瞬間就吞噬了整個殘骸,散發出毀滅性的能量波動!
“自毀…程序…啟動…陪葬吧…蟲子…”
赤須殘破的機械頭顱上,僅剩的半邊金屬嘴唇扭曲著,發出最後的、充滿無盡怨毒的電子嘶鳴。
“跑!!!”鐵頭目眥欲裂,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嘶吼,轉身撲向小蕓藏身的掩體方向。
太晚了!
轟——!!!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怖爆炸發生了。
沒有火焰,隻有純粹到極致的、毀滅性的猩紅能量衝擊波!如同一個急速膨脹的血色太陽,瞬間吞噬了赤須的殘骸,吞噬了廣場中央的一切!
堅硬的巖石地麵如同脆弱的餅幹般被掀起、粉碎!支撐穹頂的巨大石柱在刺耳的呻吟聲中紛紛斷裂、倒塌!
整個地窟三層,如同被巨人狠狠踩了一腳的蟻穴,在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中,開始了全麵、毀滅性的坍塌!
狂暴的衝擊波狠狠撞在鐵頭的後背上,將他像一片落葉般拋飛出去。
他撞碎了一塊飛濺的巨石,身體翻滾著,視野天旋地轉,耳邊充斥著震耳欲聾的崩塌聲和巖石摩擦的恐怖尖嘯。無數巨大的石塊如同暴雨般從頭頂的穹頂砸落!
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之近。
就在一塊足有房屋大小的巨型巖塊,帶著毀滅的陰影,即將將他徹底碾成肉泥的瞬間——
鐵頭那隻半透明的、覆蓋著星塵合金的右臂,下意識地、本能地抬了起來,迎向那墜落的死亡巨石。
沒有格擋,沒有發力。
那覆蓋著合金的、水母般虛幻的手臂,如同穿過一層不存在的幻影,無聲無息地沒入了那塊堅不可摧的巨石內部。
巨石依舊帶著萬鈞之力砸落,但鐵頭清晰地感覺到,手臂穿透的地方,巨石內部的結構仿佛在瞬間變得“稀薄”了。
巨大的巖體擦著他穿透的手臂邊緣轟然砸落,在他身側濺起漫天碎石煙塵,狂暴的氣流幾乎將他掀飛,但致命的碾壓,被那穿透的虛化手臂,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滑”開了。
鐵頭重重摔在布滿碎石的地麵上,咳出一口鮮血。他掙紮著抬起頭,看向自己抬起的右臂。
從指尖到肩膀,超過百分之六十的部分,呈現出一種穩定的、深邃的、如同融化的黑曜石般的半透明狀態。
不再是之前那種水母般飄忽欲散的感覺,而是一種凝固的、帶著奇異質感的虛無。
星塵合金臂鎧覆蓋其上,流動的銀光在透明的肢體中折射,如同星辰被封印在永恆的寒冰裏。
他能清晰地“看”到手臂內部,有細微的、如同星雲塵埃般的銀色光點,在虛無的輪廓中緩緩流轉。
半虛化形態。
地動山搖,穹頂崩塌。巨大的巖塊如同死亡的隕石雨般傾瀉而下,將曾經的紅月禮拜堂、如今的殺戮戰場,連同赤須的野心和鐵頭的克隆體大軍,一同埋葬。
地窟三層的熒光廣場,曾經是無數熒光蕈類與夜光苔蘚的樂園,如今隻剩下一個殘酷的名字——星塵荒漠。
殘留的星火餘燼早已冷卻,空氣裏彌漫著死寂的焦糊味和巖石粉塵的幹澀氣息。
紅月主教赤須自爆後僅僅四十八小時,這片曾經生機勃勃的地下綠洲,已被菌群滅絕性的暴動徹底抽幹了生命力。
曾經流淌著柔和星光的苔蘚地毯化為齏粉,踩上去如同踩在幹燥的骨灰上,每一步都揚起嗆人的灰霧。
巨大的熒光蕈柱隻剩下焦黑的、布滿蜂窩狀孔洞的殘骸,歪斜地矗立在昏暗中,如同遠古巨獸風化的肋骨。
穹頂那些曾如繁星般點綴的發光孢子囊,隻剩下零星幾點微弱到幾乎熄滅的殘光,茍延殘喘。
鐵頭背靠著一根冰冷的、布滿龜裂的蕈柱殘骸,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荒漠中格外刺耳。
他佝僂著高大的身軀,左手死死抵住右側肋骨下方,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
頭盔早已被他扯下扔在腳邊,那張總是帶著點懵懂陽光的臉,此刻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冷汗如同溪流般從額角、鬢發間不斷滾落,在下巴匯聚,滴落在灰白色的粉塵裏,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坑。
“呃…嗬…” 壓抑不住的呻吟從他緊咬的牙關裏擠出。
胃部深處,那由星紋構築的、神秘而危險的消化器官,此刻正像一顆失控的熔爐核心,灼熱狂暴的能量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順著神經脈絡瘋狂向上穿刺、蔓延!
劇痛精準地錨定在肋骨區域,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痙攣,仿佛有看不見的手正用鈍器反複捶打、碾磨著他的骨頭。
他蜷縮著,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每一次唿吸都牽扯著那要命的痛處,像一隻被扔進滾油裏的蝦米。
“鐵頭哥…”
一個細弱蚊蚋、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小蕓瘦小的身影蹲在他旁邊,小手顫抖著捧著一個用幹淨布片包裹的小團子。
那團子散發著極其微弱的、帶著濕潤泥土和植物根莖的清新氣息,與周圍死寂荒漠的焦糊味格格不入。
“快…快吃了這個…”
她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做賊般的心虛,大眼睛裏滿是焦急和擔憂,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昏暗。
“我用最後一點鎮靜菌絲…偷偷混了點熒光地衣根磨的粉…唐姐姐說能緩緩…”
鐵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艱難地聚焦在那小小的菌絲代餐丸上。那微弱的氣息,此刻對他饑餓灼燒的胃袋和劇痛的身體來說,無異於沙漠中的甘泉。
他顫抖著伸出左手,指尖幾乎要觸碰到那救命的食物。
“規則,就是規則。”
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聲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刃,驟然切斷了空氣中那點微弱的希望。
監察使灰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一根巨大的蕈柱殘骸後轉出。
他依舊穿著那身纖塵不染的灰白色守夜人製服,連一絲褶皺也無,與周圍破敗的環境形成刺目的對比。
他臉上覆蓋著半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銀灰色金屬麵具,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一雙毫無人類情感波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