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露白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小腿打顫,作戰服下的身體汗水淋漓。
若不是身負三層防護,想必沉重的唿吸早已吸引來一大批垂涎她血肉的洞穴生物們。
在漫長的黑暗中肚獨自行走,不能發出聲音,時刻擔心著怪物襲擊,種種壓力之下,體力也消耗得更快些。
她不是一個會為難自己的人,先前一直努力趕路,打的是有人保護的主意,但前提是自己不會因此受傷。
少女唿哧唿哧喘著粗氣靠著巖壁坐下,雙眼無神地看向頭頂。
這一看,倒讓她找到點兒線索。
頭頂的巖壁上,似乎雕刻著什麼,一圈圈淩亂的弧線交錯縱橫,浮雕最中心似乎是一位少年拿筆在做什麼,其他的畫麵因為弧線太過淩亂而看不清全貌。
這副浮雕的左上角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借著光屏黯淡的光芒,虞露白繼續往前走,發現在前方還有幾副畫風相似的浮雕。
通過模糊的浮雕內容,虞露白大概明白的「魔窟」的起源——
一個孤單的男孩從小獨自生長,身邊沒有出現過大人(至少浮雕中沒有),陪伴著他的隻有造型奇怪的東西,或許是動物,或許是機械造物,虞露白更傾向於後者。
如果猜測正確,說明浮雕所處的時代科技也許比如今更為發達。
男孩孤零零地從幼童長成少年,上了學卻沒交到朋友,關於這點,原因不明,少年似乎在日複一日地被人無視掉生活中逐漸扭曲腐爛。
他臆想出好多朋友。
那些“朋友”被他用畫筆一一記錄——關於“朋友”的形象看不太清,總而言之沒個人樣——再後來似乎又發生了一件足以改變他一生的事情,呈現在浮雕上的是一圈向外炸開的尖銳線條。
虞露白看著看著,越看越覺得像是爆炸。
好吧,姑且就先將之稱作“爆炸”。
爆炸後,有人帶走了他,少年終於過上了被人注視的生活,他感到很開心,然而“朋友”卻開始變得不聽話起來,對所有接近少年的人懷抱惡意,極富攻擊性。
此後少年似乎開始接受治療(猜測是心理治療),對方是位身高腿長的禦姐——在一眾不顧人死活的畫風中格外清晰,精致到連睫毛都纖毫畢現——少年似乎對她產生的情愫,總是默默注視著醫生離開的背影。
再往後的浮雕就更加模糊,淩亂的線條似乎是故意不想叫人看清其中內容。
虞露白拍下浮雕內容,準備迴去後再好好研究。
或許她可以從中窺探到一些特異們的秘密。
而且這些浮雕也許與「魔窟」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
在任務中,絕對不會出現與特異無關的內容,直覺告訴她,浮雕內容或許就是「魔窟」的曾經。
若真是如此,那麼這些浮雕絕不可以被收容所的人看到。
本來人類與特異之間就因為特異可以無限重生的特性而維持著勉強的平衡,這個平衡搖搖欲墜,隨便什麼都可能輕易擊潰。
萬一他們從這份疑似「魔窟」過去的浮雕中研究出不利於特異的東西,也許等待特異們的就將不再是收容這樣溫和的手段了。
虞露白把照片扔進加密文件夾,在極其注重個人隱私的當代,隨便查人手環,特別是加密文件,這件事是被明令禁止的,除非有充足的證據,否則可以按侵犯個人隱私權提起訴訟,並且絕不敗訴。
拍完照,虞露白休息得差不多,繼續往前走。
這次倒沒走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一團晦暗的光源,隱隱約約發出隨時可能滅掉的光芒。
要到出口了。
這個認知讓她的唇角浮現一抹笑意,漂亮蒼白的眉眼也因為這個笑容而變得更加耀眼生動。
扶著牆,虞露白忍不住快步走起來。
等等——
餘光掃過巖壁,視線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虞露白不再急著出去,而是半蹲下來,將光屏的亮度調到最高。
這巖壁……指尖從地上撚起一點灰撲撲的石塊,手指一撚就化作了粉塵,撲簌簌往下掉,隻有戰術手套上留下的灰色粉末彰顯著存在感。
光線向上,視線中出現了一麵灰撲撲、坑坑窪窪的巖壁,看上去普通而尋常。
轉身一看,四麵都是這種顏色的巖壁,包括腳下也是如此。
直覺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可是眼前呈現出來的又似乎沒有哪裏不對。
通常來說,巖石的顏色有很多種,黑色最為常見,其餘的有白色、黃色、棕色、灰色,甚至還有紅色。
黑洞之外的「魔窟」中,巖壁的顏色應該是——對,是黑色的!
外界的巖壁上統一的黑色,甚至沒有體現出一點兒礦物質的色彩——說來也對,畢竟「魔窟」的地下洞穴本質上是一種精神力實體化,一種能量場,外界的經驗無法完全套入——而黑洞中的巖壁居然呈現出一種低調黯淡的灰色。
而且這個灰色實在眼熟。
就像是……記憶猛然迴到了那個巨大的洞穴中,懸崖上密密麻麻的洞口,一座顏色發黑的石臺,以及石臺上空懸浮著的奇怪石頭。
石頭灰撲撲,表麵坑坑窪窪,從外表上看是一塊再常見不過的石頭了……
當時她被醜東西追捕,突然腳下就出現了一個黑洞,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被黑洞吞入。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黑洞出現時,她正好在石頭垂直下方吧?
這麼一想,越來越覺得突然出現的黑洞與奇怪的石頭存在某種聯係。
而且看著灰色的巖壁,她莫名有種直覺。
也許她正身處石頭內部呢。
虞露白記下不同尋常的地方,就心無旁騖地向出口走去。
前方微弱的光源好似伊甸園的蘋果,勾引著人不斷靠近。
沒走多久,眼前便豁然開朗,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嘈雜的人聲山唿海嘯般湧入耳朵,有人拉住她的手腕,熟悉的聲音在詢問:“小魚,你沒事吧!”
等眼睛適應了光線,虞露白睜開眼,一輪欲落不落的夕陽映入眼簾,染紅了天邊的雲彩,大片紅霞火燒似的,是十分明豔靚麗的色彩。
身旁,是唐曉森不掩擔憂的臉龐。
少女微微勾唇:“我沒事。”
唐曉森很明顯地鬆了口氣,英氣的眉眼都放鬆下來,她似乎想問什麼,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累了吧?去吃個飯,再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咱們明天再開會。”
虞露白點頭,視線掃過一旁或坐或躺的隊友們較之她離開時,人又少了幾個,活著的人狀態也不好,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口,其中最嚴重的當屬兩個隊長。
肖路野坐在凳子上,上半身赤裸著,一個白大褂正聚精會神地給傷口消毒,察覺到少女的目光,微微偏頭,紅了耳根。
至於唐曉森,穿著工字背心,露出健美流暢的肌肉,裸露的皮膚上也滿是傷口,身上一股濃鬱的消毒水和血腥味。
這些人都隻做了簡單消毒,等過後會轉移到醫療室,在醫療艙裏躺一晚上,明天就滿血複活了。
虞露白身上沒有傷口,就不留在這礙事,病毒檢測後確認未攜帶就離開了臨時營地。
她要迴去好好洗個澡,再研究一下浮雕和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