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澤下山比較晚,又渾渾噩噩的在街上走了半天,才想起來打車的事。
因此迴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陸父陸母對他的突然到家,先是表達了驚喜,隨後又有些疑惑。
明明在今天早上的時候,他們還收到陸宴澤在群裏發的消息,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要迴國的事情。
但陸宴澤表現的很正常。
他笑了笑,平靜地說:“臨時決定提前迴來的,想給你們一個驚喜。”
陸母站起來的動作都頓了一下,這還是她第一次從陸宴澤的口中聽見這種話。
她心裏酸酸的,又脹脹的,帶著點微妙的暖意。
陸母從桌上倒了一杯水遞給陸宴澤,陸宴澤接過後咕咚咕咚幾口便喝了個幹淨,溫熱的水觸碰到嘴唇上的傷口,有些刺痛,但他並沒有在意,反而對著陸母又笑了笑。
陸母輕輕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個小兒子哪裏怪怪的。
他之前很少會在他們麵前一直笑。
她仔細的盯著陸宴澤的臉,發現他除了嘴唇上似乎有點小傷口以外,並沒有什麼異樣,最終她將一切歸咎於自己疑心太重。
所以,她隻是溫柔的問道:“小澤,你的嘴怎麼了?”
陸宴澤搖了搖頭,他語氣輕鬆的說:“沒事,媽,爬山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牙齒碰到了。”
他一邊說,一邊展示了自己手心裏的擦傷。
陸母擔憂的不行,著急著讓人去找藥酒,被陸宴澤拒絕了。
他的視線安安靜靜的落在了樓梯上,手裏的杯子差點滑落,但又下意識的握緊了。
陸母下意識的看過去。
那裏什麼都沒有,她有些奇怪的問:“怎麼了?”
“沒事。”
陸宴澤迴過神來,他將手裏的杯子放在桌上,然後輕聲道:“我有點累了。”
“啊對對,瞧我,都忘了你在外麵這麼多天,肯定累壞了,快上去休息吧,你兩個哥哥今早上還念叨你呢,明天咱們一家好好聚聚。”
陸宴澤微微頷首,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樓梯,隨後,他緩緩的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他走上樓,推開臥室門走了進去,裏麵的一切都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陸宴澤沒有停留,他從掛滿了黃色衣服的櫃子裏扒出來一件黑色的睡衣,拿到手裏走進了浴室。
熱水衝刷著他疲憊的身體,陸宴澤閉上眼睛,唿吸聲漸漸平穩,一直嗡嗡作響的耳鳴聲終於在此刻消失,他的大腦也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洗完澡後,陸宴澤穿上黑色的睡衣,走了出來。
在看見床的時候,他的腳步猛地頓了一下,隨後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他並沒有睡覺,而是從床腳處掏出來一個背包。
裏麵放著他上課用的書。
陸宴澤深吸一口,走到書桌前坐下,隨手掏出來一本攤開。
他麵無表情的盯著書本裏的句子,試圖讓自己沉浸其中,直到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陸宴澤,你為什麼一直不理我?”
陸宴澤沒有說話,他掏出了一支筆,開始在筆記本上做筆記,但那人不依不饒,甚至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書。
陸宴澤皺眉抬頭看去。
穿著小熊衛衣的藍眼睛少年正氣鼓鼓的看著他。
他整個人幾乎都是趴在桌子上的,兩隻手死死的捂著陸宴澤的書。
見陸宴澤看過來,他又重複了一遍:“你為什麼一直不理我?”
陸宴澤抿著唇,依舊沒有理他,少年不耐煩了,他憤怒的一拍桌子:“我生氣了!”
陸宴澤捏著筆的手一抖,筆尖在紙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劃痕。
他終於將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是溫嘉然。
不。
他不是。
陸宴澤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他麵無表情的開口:“我為什麼要理你?”
“溫嘉然”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少年藍色的眼睛猛地睜大,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陸宴澤抿著嘴盯著他,最終還是率先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對方一直沒有動靜。
好半天,他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陸宴澤的唿吸變得急促起來,他不受控製的看過去。
隻見那雙藍眼睛裏此時噙滿了眼淚,正不受控製的往外掉,他吸著鼻子,臉上帶著委屈,哭的好可憐。
陸宴澤咬著牙,低下頭,努力的想要用書本上的文字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
沒用。
一點用都沒有。
“溫嘉然”的啜泣聲越來越大,陸宴澤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終於在對方邊哭邊說著:“我好愛你啊,陸宴澤,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啊......”
陸宴澤終於忍不住了,他猛地抬起頭,手裏的東西被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在“溫嘉然”怔愣的視線中,陸宴澤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溫嘉然”顯然是被嚇到了,他連哭都忘了,隻是呆呆的看著陸宴澤,好半天他才小聲道:“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很愛你......”
強烈的痛苦讓陸宴澤的手開始抖。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他聽見自己說。
“好,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那現在......”
他平靜的說:“吻我。”
“溫嘉然”一怔,那雙漂亮的,含著淚的藍色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陸宴澤,淚水墜在他長長的睫毛上,但很快,他的臉上就染了紅,含羞帶怯的看著陸宴澤。
他一點點的朝著陸宴澤彎下身子。
陸宴澤的心髒開始不受控製的狂跳,一股強烈的衝動讓他下意識的仰起頭,準備迎接那個吻,然而,就在“溫嘉然”即將碰到他的瞬間,少年突兀的消失了。
沒有一點痕跡。
陸宴澤麵無表情的低下頭,他緊緊的握著手上的戒指。
好半天,他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慢吞吞的站了起來。
他走到門前,拉開門的瞬間,映入眼眶的是陸宴知和陸宴修,在他們身後,是滿臉擔憂的陸父陸母。
他們都聽見了剛才屋內傳來的響聲。
陸宴澤垂下眼,避開了他們的視線。
他冷靜的說:“我要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