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瀾鞭子纏上了劍刃,卻沒有斷裂。蘇清瀾手腕用了巧勁兒,那精鋼打造的劍刃竟發出"錚"的一聲悲鳴,生生從少年手中脫出,哐當砸在青石板上。
"你們都是死人麼!"少年捂著震裂的虎口,氣急敗壞地衝家丁吼道。
幾個家丁強忍膝痛正要上前,車簾內忽又傳來那男子冷冽的聲音:"誰敢上前,殺。"
一直靜立如雕塑的車夫倏然拔刀,刀鋒映著暮色,泛著森然寒光。
"跟我較勁,找死!"少年厲喝一聲,家丁們立即變換陣型,三人纏鬥車夫,一人迴身救主。
那車夫以一敵三竟不落下風,刀法淩厲如戰場殺招,顯然不是普通仆從。
蘇清瀾迴身看著車簾子,這人到底是誰,汴京城內什麼時候有了這般人物。
正想著,死小子又是一劍劈來。
看來今日不給你點教訓是不行了。
蘇清瀾的武功並非有多厲害,或者說是有多花裏胡哨,但是蘇清瀾會的找事都是一擊斃命的招式。
因為那都是戰場上用來刺殺以及保命的。
"啪!啪!啪!"
三聲脆響過後,少年如破布般癱倒在地,錦衣上滲出道道血痕,痛得連**都發不出。
迴來救主的家丁見狀,臉色煞白地撲過去攙扶。
蘇清瀾迴身看,車簾微微晃動,隱約可見裏頭那人正悠閑地啜著茶。
少年處於劣勢,可嘴上依舊不依不饒,“你害我大哥娶了一個廢物女人,害我四姐殞命!這仇我記下了!早晚迴迴來找你!”
少年放了狠話,然後被幾個家丁攙扶帶走。
蘇清瀾手腕一顫,長鞭差點脫手,猛然反應過來,這該不會是大周朝的五皇子趙翊軒吧,他口中的四姐不正是四公主靈玥?!
難怪對自己咬牙切齒的,原來也是皇家人。
方才竟把皇子抽得皮開肉綻...
嘖嘖,不過也沒關係,現在自己是他名義上的姐姐。
"姐姐教訓弟弟,天經地義。"她輕撫鞭梢血跡,自我寬慰般低語。
蘇清瀾迴身想致謝,順便把鞭子還給人家,但是扭身一看,長街空蕩,哪還有馬車蹤影?
盛夏的蟬鳴聒噪刺耳,皇家書院的朱紅大門緊閉——每逢麥收時節,學院就會關門休沐。
蘇清瀾倚在蘇家小院的秋千上發呆。
前些日子秦蓁蓁和裴昭倒是來過,一個帶著新摘的蓮蓬,一個捧著新淘的話本子。
可他們站在三步開外行禮的模樣,與從前翻牆進來搶她糕餅時判若兩人。
蘇清瀾懂,他們雖不在意自身身份,可都是世家大族子弟,難免要顧及家族利益。
從前她身為蘇家女時,他們無需顧慮,如今她與皇室有牽扯,各家族都在觀望。
大家都在揣測,皇帝究竟是真心疼愛這個義女,畢竟為了她斬殺了四公主;還是把她當成更大的棋子,謀劃著一盤更大的棋局。
暮色四合,蘇清瀾獨自坐在秋千上,腳尖無意識地輕點地麵,蕩起細微的弧度。
晚風拂過她未綰的發絲,顯得格外寂寥。
"清瀾!"
一聲清潤的唿喚打破沉寂她迴頭,隻見蘇硯之一襲月白長衫立在院門口,衣袂被風輕輕掀起,眼中盛著細碎的星光。
"二哥今日怎麼迴來這樣早?"她勉強扯出一絲笑意。
"今日是十五。"蘇硯之幾步走到她跟前,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支糖葫蘆,"朱雀大街有燈會,陪二哥去看看?"
糖葫蘆的蜜色糖衣在夕陽下閃著光,蘇清瀾恍惚想起上元夜,蕭逸塵也是這樣舉著糖人,在萬千燈火中尋她的模樣。
還未迴神,蘇硯之已為她披上外衫,素白的手指靈巧地係好衣帶:"順道去瀾香閣接阿姐。"
他頓了頓,忽然握住她的手,"人多,別走散了。"
朱雀大街上火樹銀花,人潮如織。
蘇硯之的手溫暖幹燥,穩穩牽著她穿過熙攘人群。
賣花女鬢邊的芍藥、歌姬輕唱的《落梅引》,還有漫天綻放的煙火,都在她眼中映出斑駁的光影。
"咚咚鏘——"
震天的鑼鼓聲驟然炸響,一隊金紅舞獅從燈樓高處騰躍而下,直衝入人群。
獅尾橫掃過處,人潮如浪般向兩側跌撞分開。
"小心!"
蘇硯之展臂將蘇清瀾攏入懷中,廣袖如羽翼般將她嚴實遮住。
她臉頰貼在他胸前,聽見心跳聲混著遠處鼓點,竟分不清哪個更急。
直到獅隊遠去,他才鬆開手,指節卻仍虛虛護在她腰後。
"清瀾!可找到你了!"
沈少瑾從人群中擠出,剛剛沈少瑾去了蘇家,一問之下才知道蘇硯之帶著蘇清瀾來看十五燈會了。
他陰沉著臉剜了蘇硯之一眼,伸手就拽蘇清瀾:"跟我迴侯府。"
腕骨被攥得生疼,蘇清瀾剛要掙紮,蘇硯之的手已覆上沈少瑾青筋暴起的手背。
"鬆手。"
兩個男人的指節在暗處發白,月光照出彼此眼中刀光劍影。
沈少瑾的指節驟然收緊,眼底翻湧著晦暗的怒意:"蘇硯之,你是要帶著清瀾和你們蘇家滿門去送死麼?"
"什麼意思?"蘇清瀾心頭猛地一跳。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驟然撕裂夜空,腳下的青石板地劇烈震顫。遠處朱雀大街的燈樓晃了晃,簷角懸掛的琉璃燈"劈裏啪啦"碎了一地。
人群瞬間凝固,繼而爆發出驚恐的尖叫。
轟!轟!轟!
接連三聲炮響,一次比一次近。
蘇清瀾臉色煞白——這聲音她太熟悉了,這是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