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之將染血的裏衣撕成布條,狠狠勒住腰間翻卷的傷口。
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卻低笑著拭去蘇清瀾臉上的淚:“赤瀾軍的刀,還砍不動你二哥的骨頭。清瀾,莫怕,一切有二哥在!”
蘇硯之身形晃了晃,隨後拿起立在一邊的弓箭就開始往外走。
蘇清瀾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蘇硯之邊走邊說:“我被父親救下的那一年七歲,玉娘大我幾個月,父親告訴玉娘,我以後就是她弟弟,我叫蘇硯之。自那以後,我做了我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的決定——我要忘記我的姓氏,不管我以前是誰,現在我是真正的蘇家人,我要過平靜的生活。”
“這樣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到見到你。我默默地觀察你,沈家是一個世家大族,生活在沈家的人,必然善於陰森算計,必然心狠手辣。從雲端跌落至蘇家的你,必然會不甘,會報複。”
“可是我發現我錯了,你沒有。清瀾,你和我見到的其他世家出來的人不一樣。你善良、幹淨!我陷進去了,莫名地想占有你!可我配不上你——我不該對你有如此齷齪的想法。”
“直到你說,你想一個人衝出去,我做了人生中第二個決定,二哥是配不上你,但是我可以陪著你!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護著你!要死,也是我死在你前麵!給你掌燈,為你引路!”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赤瀾兵的腳步聲愈發地近。
蘇清瀾的袖珍弩箭對付稍近一些的赤瀾兵!
蘇硯之則是衝著遠處的赤瀾兵,一個人頭一箭。
那看不見的秀珍小箭,看起來不如羽箭的威力大,但沒入身體後不好拔出,每動一下就是鑽心的疼,大大削弱了赤瀾的戰力!
一時間赤瀾兵竟然畏懼的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箭囊將空,而赤瀾兵的黑甲卻如潮水般自林間漫來。
周圍多了很多屍體,彌漫著地獄般的味道。
這是困獸之局。
蘇硯之隻能拉著蘇清瀾一步步後退,可是眼前退無可退,後麵就是萬丈深淵!
蘇硯之肩胛骨中了一箭,已經拉不動彎弓,血流不止,肩胛處的箭矢隨著劇烈喘息微微震顫。
鮮血順著長衫滴落,在靴邊積成小小的血窪。
這時,腳步聲傳來,一個高大的戎裝身影擋在蘇清瀾的麵前。
紫瞳裏凝著萬年寒冰般的傲慢,目光如刃,一寸寸淩遲過二人。
蘇硯之染血的身影猛地橫擋在前。
肩胛處的箭桿隨著劇烈動作震顫,他卻借著衝勢將斷箭刺向對方喉間,嘶吼聲傳來:“清瀾,快走——!”
蘇清瀾身邊已經被赤瀾兵團團圍住,轉頭看去,蘇硯之被一腳踢倒,整個人倒在地上,周身都是血漬。
蘇清瀾將手腕上秀珍弩箭連放三支,勉強殺出一條血路,朝蘇硯之奔去。
可是就晚那麼一步!
“二哥!”
蘇清瀾撕心裂肺的唿喊與紅纓槍刺入血肉的悶響同時炸開。
紫瞳戰將的槍尖從蘇硯之左胸刺入,鮮血順著紅纓成串滴落。
銀質麵具折射著冷光,紫瞳男子居高臨下地睨著蘇清瀾,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他手腕一翻,紅纓槍從蘇硯之胸口抽出。
鮮血如紅綢般當空潑灑。
蘇硯之踉蹌後退,足跟已懸在崖外。
他染血的手指徒勞地抓向虛空,跌下山崖。
“不要!”
蘇清瀾撲到崖邊時,他的身形已如殘葉般飄搖下墜。
山風卷起他散落的發,像潑墨畫中飛散的梅瓣,襯得那張染血的臉愈發蒼白。
蘇清瀾的心驟然被掏空,身體不受控地向前傾,指尖幾乎要觸到崖邊飄散的碎發。
後頸突然傳來劇痛,一隻鐵鉗般的手將她猛地提起。
她跌進一個彌漫著血腥與寒鐵的懷抱,紫瞳戰將的唿吸噴在她耳畔:“嘖,我們又見麵了。”
那雙紫瞳倏然逼近,帶著審視,“不認得我了?”
冰冷的銀質麵具貼上她戰栗的耳垂,唿出的氣息裹著血腥味鑽入耳道:“記性可真是不好!”
蘇清瀾整個人還沉浸在二哥死去的痛楚中,劇痛在胸腔炸開的剎那,身體卻先於意識暴起!
蓄滿恨意的手肘如戰錘般砸向銀質麵具。
紫瞳男子的顴骨上迅速浮起一片淤紅,可眼中不見怒意,反而咧開嘴角,露出森白如刃的牙齒。
然後在蘇清瀾後頸一捏,黑暗吞噬了一切。
蘇清瀾後頸一陣疼痛,該死的紫眼睛混蛋,按著自己穴位把自己弄暈。
蘇清瀾一邊歪著頭揉自己的後頸,一邊摸上自己的手腕,心下一空——秀珍弩箭沒了。
唯一逃出去的希望也沒了。
蘇清瀾抬眼望去,三個釵環淩亂的女子正蜷縮在帳篷的角落,織金裙裾被撕扯成縷,裸露的肩頭印著青紫指痕。
黏稠的**裹挾著女子甜膩的笑聲傳來。
蘇清瀾望去,十步開外的波斯絨毯上,紫瞳男子正斜倚狼皮軟榻和一個女子調笑。
女子衣衫半裸,說她穿著衣衫,那衣衫不過是一層紅色薄紗;說她沒穿衣裳,可那紅色薄紗緊貼在她嫩白的皮膚上,看起來異常誘人。
紫瞳混蛋卸了銀甲,單衣半敞的胸膛還帶著血痂。那少年抬起頭來,俊臉帶笑,他忽地看向蘇清瀾。
紫瞳混蛋沒有戴麵具,一張雌雄難辨的臉讓蘇清瀾猛然一震!
這不是馬車上那個男子嗎?還借給自己鞭子,抽了大周朝的五皇子!
隻不過,那個時候可不是紫瞳!
紫瞳混蛋瀲灩地笑了起來,“想起來了。”
蘇清瀾盯著他的眼睛。
紫瞳混蛋自戀地撫過自己眼角,“西域幻璃散罷了,平日總得……遮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