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走在街上,便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如今的蘇清瀾與宇文硯清皆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怎敢踏足汴京權貴雲集的飄香樓?
蘇清瀾輕歎一聲:“二哥,我還是先迴去吧。”
宇文硯清眉間浮起一絲無奈。
“好”。
他本以為此次歸來能好好陪伴她,未料接連橫生枝節。
從前總想掙脫兄妹名分的桎梏,如今才驚覺,正是這層關係曾賦予他諸多特權。
能名正言順地守在她身側,不由分說帶她離開紛擾,共乘馬車時不必避嫌,甚至深夜叩響她的房門,隻為確認那盞未熄的燭火是否映照著她的心事。
可終究,往事難再續。
他們之間橫亙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東西。
蘇清瀾忽然停下腳步,輕聲道:“我去邱老那兒吧,許久未見了。”
“好!庇钗某幥宕鸬脦执,仿佛隻要是她開口,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陪她闖。
蘇清瀾在邱老門前駐足,側身看向宇文硯清。
"二哥,你先迴去吧。"她聲音輕軟,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宇文家剛被褫奪兵權,府中需要你。"
宇文硯清眸色微沉:"不急這一時。"
她低聲道,“邱老這兒不會有事。”
宇文硯清目光微動,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隻化作一句:“好!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推門而入,直到那抹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後,才緩緩轉身。
蘇清瀾踏進邱老的院子,撲麵而來的仍是那股熟悉的氣息,隻是院落的布局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
她敏銳地察覺到,那些看似細微的方位變動,實則暗藏玄機——整個院子已然化作一個兇險異常的迷陣。
這個迷陣表麵看來隻是稍作改動,實則暗藏殺機。
蘇清瀾剛邁出幾步,四周的景物便開始詭異地扭曲變幻。原本熟悉的路徑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錯綜複雜的岔路。
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霧氣,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虛實之間。
迷陣中暗藏機關,時而飛石襲來,時而地麵突然塌陷。
蘇清瀾全神貫注,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不得不調動全部心神,既要破解陣法變化,又要躲避突如其來的危險。
當蘇清瀾終於破陣而出時,衣衫已被汗水浸透。
她剛站穩腳跟,就看見邱老和蘇明澈正一臉緊張地注視著自己。
邱老見她安然無恙,頓時眉開眼笑,轉頭對小徒弟說道:"看看,我就說你姐姐行!定會安然無恙,你還衝我叫半天!"
蘇明澈急得眼眶發紅:"我怕姐姐受傷!這迷陣兇悍得緊!方才那飛石擦過就能削掉人半片衣角,地麵暗樁還淬了毒——若姐姐真有個閃失,你負責嗎?!"
"我不負責!"邱老小胡子一顫,從袖中甩出一封信箋,"蕭家那小子說了,普天之下能從這迷陣裏完好無損出來除了他就一人行,那就是你姐姐!”
蘇清瀾指尖撫過信上熟悉的字跡,蹙眉道:"他?蕭逸塵?"
"可不是!"邱老得意地抖著信紙。
"那小子半月前差人送來迷陣圖,連解陣的步法都畫得清清楚楚。
老夫按圖布陣時,可是親眼見著觸陣的麻雀——"他比劃了個墜落的手勢,"嘭!當場氣絕!"
蘇明澈猛地攥緊拳頭:"他空口白牙你就信?若姐姐方才踩錯一步——"少年嗓音突然哽住,"我就......"
"小兔崽子!你就什麼?"
"我就不認你這師父了!"蘇明澈扭頭便跑,邱老抄起掃帚追了出去。
廊下頓時雞飛狗跳,驚得滿樹麻雀撲棱棱飛散,倒似給那兇陣又添了三分活氣。
蘇清瀾的心突然豁然開朗,仿佛撥雲見日。
什麼赤瀾公主,什麼和親紛擾,此刻統統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悠然自得地給自己斟了杯清茶,一邊品茗一邊翻閱邱老的醫書。
忽然,"啪嗒"一聲輕響,一張泛黃的圖紙從書頁間滑落。蘇清瀾俯身拾起,竟是那日她親手藏起的袖珍弩箭圖紙。
當初赤瀾襲城時,她擔心這精巧的設計落入敵手,便悄悄將它帶了過來夾在邱老的醫書中。
指尖輕撫過圖紙上精細的紋路,一個大膽的念頭如電光火石般在她腦海中閃現。
這袖珍弩箭能連發射擊,若是將其改良成威力更大的製式兵器,用於兩國交戰...
想到這裏,蘇清瀾的眸子驟然亮了起來。
如今大周軍中,即便是最出色的弓箭手,一次最多也隻能同時射出三支羽箭,這已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境界。
但若能將這連弩技術發揚光大,讓普通士兵也能一次射出五支、十支,甚至更多,還能連續攻擊...
"邱老!"她突然抬頭,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您的煉藥房是不是還空著?"
邱老正忙著整理藥材,頭也不抬地答道:"對啊,剛煉完一批藥,最近夠用了。"
"那借我用些時日可好?"蘇清瀾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隨便用!"邱老爽快地揮揮手,又好奇地補了句,"不過丫頭,你這是要煉什麼靈丹妙藥。"
蘇清瀾神秘一笑,將圖紙小心折好收進袖中:"比靈丹妙藥更有意思的東西。"
蘇清瀾支使蘇明澈去宇文府討要物件時,蘇明澈盯著清單直瞪眼:"姐,這些可都是軍械司嚴格管製的精鋼部件!"
"所以才讓你去找宇文二哥。"蘇清瀾頭也不抬地研磨藥粉。
"換別人要,怕是得驚動兵部。但在宇文家——"她唇角微揚,"不過是庫房裏落灰的玩意兒。"
到了宇文府上,蘇明澈大大方方的遞出來單子。
宇文硯清接過單子時,指尖在"淬火精鋼十斤"上頓了頓。
這些分明是打造兵器的關鍵材料,但他什麼也沒問,隻吩咐管事:"把去年寒鐵也添上。"
暮色四合時,宇文硯清親自押著馬車來到蘇家小院。
煉藥房裏,蘇清瀾正灰頭土臉地調試機括,見他來了眼睛一亮:"來得正好!幫我把這個榫卯卡進槽裏——"
赫赫有名的宇文將軍府的二公子宇文硯清,此刻甘願淪為小工。
他挽起袖口遞工具、搬鐵砧,甚至不忘在她嗆咳時遞上晾好的雪梨湯。
窗外雪聲簌簌,屋內鐵器叮當,竟比那琴瑟和鳴還要悅耳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