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時間接到蘇清瀾被擄走消息的是宇文硯清。
宇文府內,宇文硯清的院落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沉默中。
玄甲衛齊刷刷跪在青石板上,鎧甲與地麵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為首的侍衛抱拳垂首,聲音沙。"屬下護主不力,請二少爺責罰!"
宇文硯清背對著眾人站在廊下,指節捏得發白。
他忽然輕笑一聲,那笑聲裏卻淬著寒意:"責罰?"轉身時衣袂翻飛,眼底暗潮洶湧,"打板子能讓她迴來?還是把你們都殺了就能換迴清瀾?"
跪著的侍衛們喉頭發緊。
他們曾拚命追趕那輛疾馳的馬車,可對方顯然早有預謀,那馬車七拐八繞便消失在錯綜複雜的街巷深處。
最後連馬蹄聲都聽不見了,隻剩夜風卷著幾片枯葉打轉。
宇文硯清已經快瘋了。
窗外暮色沉沉,正如他此刻翻湧的怒意與焦灼。
他幾乎調動了宇文家所有的力量,玄甲衛傾巢而出,暗樁密探盡數撒網。
甚至請了江湖上追蹤痕跡的高手,可那輛馬車卻如同憑空消失一般,連半點線索都沒留下。
“好大的膽子……”他低喃著,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蘇清瀾是皇帝親封的嘉寧公主,背後站著的是整個宇文家的庇護。
汴京城裏,誰不知道玄甲衛是宇文家的鐵血親衛?
可對方不僅敢動手,還敢在玄甲衛的眼皮底下劫人!
這意味著什麼?
——要麼,對方根本不怕宇文家,甚至不怕皇帝;
——要麼,他們根本就沒打算讓蘇清瀾活著迴來!
宇文硯清猛地睜開眼,眸底血色翻湧。
片刻後,宇文戰天也匆忙趕來,看到宇文硯清麵色鐵青就知道事情不妙。
雖然宇文硯清從未和家裏說過關於蘇清瀾的事情,但是人都是長眼睛的!
自己兒子天天往蘇家跑,有什麼好東西都往蘇家送,看蘇家姑娘就挪不動腳!
知子莫若父,這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是什麼?
林婉清也趕忙趕來,看見宇文硯清一籌莫展的樣子,與宇文戰天對視了一眼,立刻就了然了!
過了一刻,陸家陸雪瑤也聞訊趕來,提著裙擺一路小跑至蘇家門前,恰與行色匆匆的宇文家眾人撞個正著。
她眼眶通紅,指尖死死絞著帕子哽咽道:"早知如此...我該親自送清瀾妹妹迴家的!"
話音未落便咬住嘴唇,淚珠在睫上顫顫欲墜,忽又朝著眾人深深一福:"千錯萬錯都在我。"
宇文硯清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異常冷靜地吩咐道:"立即報官,封鎖城門,全力搜尋。"
宇文戰天看著兒子沉穩的表現,眼中流露出讚賞之色——在這危急時刻,他依然能保持清醒的頭腦,迅速做出決斷。
他隨即取出自己的令牌,交給燕執銳:"執銳,持我令牌傳令下去,全城戒嚴搜查。若能找到人,宇文家願出萬兩黃金作為酬謝!"
這是自己家準媳婦丟了啊!
必須好好找!
萬兩黃金!
所有人心裏皆是一驚。
陸雪瑤聞言先是一怔,待迴過神來,心中自責更甚,指甲不自覺地掐進了掌心。
燕執銳神色凝重,抱拳領命後立即轉身離去。
"報官戒城雖能加強搜尋,"陸雪瑤憂心忡忡道,"可如此一來,定京城內必生流言蜚語,恐會損及清瀾的清譽。"
蘇清瀾被擄的消息若傳出去,汴京那些暗處的刀子必然要借題發揮。
她樹敵不少,此刻正是給人作筏子的好時機。
宇文硯清聞言冷笑,“命都要沒了,還管什麼名聲?”他側目,眼底壓著暗火,“即便真壞了清譽,我宇文家難道供不起她一世錦衣玉食?”
玄色大氅倏地揚起,他大步朝外走去。
陸雪瑤急追兩步,嗓音發顫:“都怪我連累了……”
“與你何幹?”他腳步未停,聲音像淬了冰的刀,“那些人既敢對她下手,今日不是你,明日也會另尋契機——該來的,躲不掉。"
簷下燈籠晃了晃,將陸雪瑤緊攥的袖口照得忽明忽暗。她垂眸,喉間那團鬱結終於散開些許。
夜色沉沉,蘇家小院裏的燈火卻亮得固執。
蘇父攥著茶盞的手青筋微突,茶早已涼透,他卻渾然不覺。
蘇母坐在一旁,愁眉不展。
“這次……這次也定能逢兇化吉!碧K父突然開口,嗓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蘇母沒應聲。
——他們不是沒經過風浪的人。
女兒前幾次遇險,哪迴不是驚心動魄?可最後不都全須全尾地迴來了?
蘇母猛地站起身,“我去給瀾兒收拾床鋪。”
她袖口在眼角飛快地蹭了一下,“那丫頭最愛幹淨,迴來定要沐浴更衣的!
蘇父望著老妻的背影,突然將冷茶一飲而盡。
茶渣卡在喉頭,苦得他眼眶發熱。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蘇清瀾的意識漸漸浮出水麵。
她試著動了動,卻發現手腕和腳踝被粗糙的麻繩緊緊縛住,勒得生疼。
眼皮沉重地抬起,入目是一間陌生的密室——四壁空蕩,隻有一張斑駁的書桌、一個黑漆木櫃,和一張窄小的床榻。
她無聲地扯了扯嘴角,心底泛起一絲冷意。
室內靜沒有風聲,沒有人語,仿佛被隔絕在了塵世之外,看上去似乎是什麼地方的密室。
蘇清瀾冷靜下來,開始理清思緒。
自己是大周的公主,還是宇文家護著的人,就連沈家似乎也對自己起了維護之意。
這世上敢如此肆無忌憚對她下手的,除了那位莽撞的忽蘭公主,還能有誰?
這公主不是蠢到極致,就是狂妄至極。
忽蘭啊忽蘭……
她後腦抵著冰冷的牆,眼底浮起譏誚。
這般簡單粗暴的手段,還真如她的性格一般,不長腦子!
蘇清瀾指尖微微蜷起,麻繩在腕上磨出一道紅痕。
她原以為忽蘭公主在汴京孤立無援,拓跋子衿也絕不會放任她胡來,卻不想她竟能這麼快就找到幫手。
那綁匪對汴京的地形這般熟稔,必是長年混跡汴京的老手。
她忽然嗤笑出聲。
忽蘭那樣眼高於頂的人,豈會與市井之徒合作?
可真正有權勢的官員,誰肯為個異國公主賭上身家性命?
要麼是汲汲營營想往上爬的賭徒,要麼……就是被逼到絕境,妄圖靠這樁買賣翻身的亡命之徒。
蘇清瀾勾起了嘴角,眼下不正有一位嗎?
那個被大周的皇帝嫌棄,被蕭逸塵蔑視,被家族輕視的王家少爺,王景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