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王景晟一拍大腿,“哎呦,差點忘了,父親大人專門從蘇杭托人帶了一道菜,說是讓我請教蘇小姐時,給奉上,今日正巧都在,那就一起來嚐個新鮮吧!”
王景晟擊掌三聲,早有準備的夥計們魚貫而入。
紅綢揭開的鎏金籠中,竟鎖著隻活猴!
那畜生被特製木箱禁錮著,隻餘一顆腦袋從箱頂圓洞中鑽出,正驚恐地轉動著眼珠。
"人間至味,當屬猴腦。"王景晟撫掌而笑,銀項圈在夥計手中寒光凜凜,"今日便請諸位品鑒這道——燒猴腦。"
席間霎時鴉雀無聲,眾人目光皆凝在那瑟瑟發抖的猴首上。
"燒...燒猴腦?"鴻臚寺少卿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王景晟含笑頷首,身旁夥計已利落地將銀項圈扣住猴頭。銀器卡入皮毛的"哢嗒"聲裏,他斜睨著蘇清瀾:"諸位且看好了。"
夥計半蹲著身子,提起滾沸的銅壺,滾燙的水柱"嘩啦"澆在猴頭頂端。
淒厲的尖嘯瞬間刺破廂房,那猴子的眼珠暴凸,青筋在頭皮上蚯蚓般扭動。
夥計置若罔聞,用紗布粗暴地撥開濕漉漉的猴毛。
寒光一閃,三寸長的鐵釘已抵住天靈蓋正中,金錘"當"地砸落——
"吱——!!"
木箱劇烈震顫,兩個壯碩夥計死死壓住箱體。
金錘卻如搗蒜般接連砸下,"咚咚"悶響混著頭骨碎裂的"哢嚓"聲。
待銀圈裏的顱骨已成糜漿,夥計用銀筷尖挑開頭皮,血淋淋的骨片便如碎瓷般"咯吱咯吱"剝落下來。
猴子的慘叫聲穿透廂房,連街上的行人都駐足張望。
鴻臚寺官員麵如金紙,攥著帕子不住拭汗。
"這燒猴腦啊——"王景晟撫掌輕笑,"妙就妙在個''鮮''字。"
他抬手示意,夥計立刻掏出銀匙剜向血肉模糊的顱頂。
"蘇杭顯貴最是講究。"他指尖輕點蘇清瀾麵前的瓷盞,"定要選未成年的金絲猴,肉質最是細嫩..."忽而話鋒一轉,"就像咱們蘇姑娘這般鮮嫩——啊,失言了。我就是打個比方啊,蘇姑娘可別介意。”
蘇清瀾冷笑,今日這是借著這頓飯給自己下馬威呢!"
夥計們抬進一口滾著熱油的鐵鍋,油花"滋啦"爆響。
長柄銅勺舀起一瓢金黃的沸油,懸在猴腦上方三寸——
"嘩!"
熱油澆落的瞬間,血紅的腦漿頓時泛起肉粉色。
那猴子的慘叫陡然拔高,像是從地獄最底層撕開裂隙衝出的厲嘯。
鴻臚寺老臣捂著絹帕幹嘔:"王、王大人,這未免太......"
王景晟卻麵不改色,執銀匙優雅地剜下一塊顫巍巍的腦花,澆上琥珀色高湯,先奉予拓跋子衿:"小侯爺不妨先嚐嚐看。這最新鮮的猴腦,最鮮美不過,吃就要吃這口鮮。”
王景晟慢條斯理地盛著腦花,銀匙在碗沿輕敲:"諸位且看,這猴腦雖美,卻也有趣——"
他忽然抬眸,目光如毒蛇般纏上蘇清瀾,“沒落網時個個是翻江倒海的蛟龍,等塞進了這鐵籠——"
他猛地揪住露出的猴子的後頸,那畜生頓時僵直不動,"叫你趴著就別想站著,要你嚎喪便不許吭氣。"油勺突然傾斜,滾燙的油花濺在鐵籠上滋滋作響,"若是東家瞧上了你這顆頭,連腦漿都得自己捧著接熱油!"
王景晟目光陰鷙地鎖住蘇清瀾,突然撫掌笑道:"瞧我這記性,竟忘了席間這裏還有一個姑娘家呢!別怕啊,蘇姑娘現在活蹦亂跳的很,可沒有落入別人之手呢!來——別怕。”
他故意將盛著猴腦的碗往她麵前一推,"蘇姑娘如今生龍活虎的,自然體會不到籠中物的滋味...來,趁熱嚐嚐,味道可是好的很呢!"
蘇清瀾抬眼望向他,王景晟表麵看似斯文瘦弱的書生模樣,行事卻如此雷厲風行。
到手段也是了得,若是換了尋常姑娘,早已經嚇得瑟瑟發抖狼狽不堪了!
可蘇清瀾不是一般姑娘,她就那樣淡淡的坐著,筷子也一直沒動,同樣沒動的還有蕭逸塵。
拓跋子衿麵色冷峻,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此等損陰德的菜肴,本侯無福消受,還是撤下為妙。"
"且慢。"王景晟臉上堆著殷勤的笑,連忙勸阻:"侯爺請稍候。"隨即側首望向蘇清瀾,語氣溫和卻暗含試探:"蘇姑娘,這道菜可是家父特地從蘇杭為你帶迴的,為何不動筷?"
蘇清瀾指尖微頓,懸在筷上卻遲遲未落。
她心知若不動筷,這位王大人必會糾纏不休。
自王景翰強擄她那日起,袖中匕首便再未離身,無論赴宴還是出行,鋒刃始終貼著腕間肌膚。
王家這些人...當真令人作嘔!
此刻她恨不能將匕首直貫王景晟心窩,可若要取他性命,這滿屋賓客便都得滅口。
很顯然,蘇清瀾不能這麼做!
所以啊,蘇清瀾隻能打嘴仗了。
“我……”
沈蘇清瀾剛要開口,身側的檀木椅突然被“哐當”一聲踹開。
蕭逸塵霍然起身,抄起那碗盛著猴腦的瓷盞,朝著王景晟腳邊狠狠摜去。
碎瓷混著猩紅汁液在王景晟蟒紋靴前炸開,驚得鴻臚寺官員慌忙離席:“蕭、蕭將軍……”
他陰鷙的目光如淬毒刀刃般釘在王景翰臉上,仿佛下一瞬就要將人剁碎了喂狗。
王景晟暗自驚疑:方才他折辱蘇清瀾時,這位分明作壁上觀,此刻怎突然發作?
卻見蕭逸塵指節捏得泛白,字字帶刺:“王大人莫非想說,本將不過是皇城裏任人揉搓的玩意兒?”
王景晟倏地想起這煞星當年能從馬前卒直擢大將軍,也能被一紙詔書貶去戍邊,確如陛下掌中傀儡。
這記耳光,分明也火辣辣抽在了蕭逸塵臉上。
王景晟喉結滾動,強撐著笑意試探道:"可是...不合胃口?"
話音未落,蕭逸塵腰間那柄玄鐵重劍驟然出鞘,寒光劈開滿室燭火。
在四起的尖叫聲中,劍刃已幹脆利落斬斷猴首。
血線順著青石地磚蜿蜒成河,方才還哀鳴不止的活物,此刻隻剩抽搐的殘軀。
滿座賓客屏息如石像,卻見那煞星慢條斯理將劍刃在織金桌帷上反複擦拭。
蕭逸塵卻不慎在意,他甚至還歪頭扯出個頑劣的笑:"諸位愣著作甚?接著喝接著吃啊。"
鴻臚寺少卿盯著那柄還掛著血的重劍,喉頭發緊,強擠出三分笑意勸道:"蕭將軍,這、這劍還是先收起來......"
蕭逸塵反手將劍"鏘"地歸鞘,眼風卻如淬毒的箭矢般釘住王景晟。
他抬腿勾椅子,當啷一聲橫在宴廳中央,大馬金刀跨坐其上,歪頭咧嘴一笑:"今日這道''佳肴'',本將倒要親眼看著王大人——"
"一、口、不、落、地、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