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眾人麵麵相覷,都不明白這位素來圓滑的王家大公子今日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蕭逸塵指尖輕叩桌麵:"王大人今日是來品菜的,還是來說書的?"
王景晟朗聲大笑:"驚鴻將軍如今脫胎換骨,早非當年蕭家少爺。這擇友的眼光嘛——"
他意味深長地拖長聲調,"自然也該水漲船高才是。"
那日秦府小年宴,王景晟雖因公務未能赴宴,卻將隨行侍女喚至書房細細盤問。
得知蕭逸塵與蘇清瀾全程未有一句交談後。
之前潛伏在蕭府周圍的探子和蘇家小院周圍的探子也是迴稟兩家人並無交集!
以此判斷,這二人確實斷了往來。
此刻試探之下,見蕭逸塵對蘇清瀾反應冷淡,王景晟心中愈發篤定——如今的驚鴻將軍,怕是早瞧不上這過氣的青梅了。
蕭逸塵眸色微沉,王景晟那點心思他豈會看不透?
"過年圖個熱鬧,"王景晟笑著舉杯,"家父常說蘇姑娘才情過人,不僅精通詩詞,更擅岐黃之術與機關營造。今日巧遇,就不得不請蘇姑娘來賞臉吃個飯!順便啊,讓我討教一番!”
他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他從妹妹王若晴口中得知疊骨橋的玄機後,對這位始作俑者早已恨得牙癢。
一個閨閣女子,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蘇清瀾連眼皮都懶得抬。
王景晟這"請"?嗬,分明是派家丁圍堵,仗著人多勢眾逼她就範。
這番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真是登峰造極。
"不知蘇小姐對秦家那座塌了的疊骨橋有何見解?"王景晟見她不語,又笑著追問。
蘇清瀾瞥了他一眼,瞧瞧,疊骨橋都被他研究透了!定是也知道了其中的緣由,王家也不是沒有聰明人。
可那又怎樣!證據呢?
"不認得什麼橋。"她抬眸時眼底淬著寒冰,"更談不上研究。"
王景晟眉頭一皺。這姑娘竟比他還會裝糊塗!原以為點破機關能讓她驚慌失措,誰知她是見棺材不掉淚!
"不急。"他忽然撫掌而笑,示意侍從布菜,"咱們邊吃邊聊。"
滿桌珍饈陸續上席,鴻臚寺官員殷勤地為拓跋子衿布菜,介紹著大周特色。這位赤瀾小侯爺紫眸含笑,今日倒顯得格外愉悅。
他目光掠過安靜用膳的蘇清瀾——少女執箸的姿勢優雅如畫,可誰又能想到,同一個姑娘在赤瀾大營裏睚眥必報,同自己討價還價,故意在潔癖的自己麵前粗魯的啃骨頭!一頓飯吃的唿嚕唿嚕響?
"披著羊皮的狐貍..."拓跋子衿輕晃酒盞,琥珀光映著他玩味的笑意。
蕭逸塵的餘光裏,蘇清瀾始終半垂著頭。
她不管席間暗流湧動,隻專注地小口進食,仿佛周遭紛擾都與她無關。
琉璃燈盞的光籠在她後頸,那片肌膚如凝脂般瑩潤,順著衣領弧度沒入陰影,誘人采擷。
她側顏的輪廓極美——鼻梁弧度嬌俏,長睫投下的陰影像蝶翼輕顫。那雙看似清冷的眸子,細瞧時卻藏著攝人心魄的豔色。
王景晟忽而晃著酒盞道:"佳肴美酒雖好,總覺缺了些什麼?"
鴻臚寺幾位老狐貍哪會不懂他話裏藏刀?
可今日席間非貴即胄,他們哪敢擔上勾連嫖客的罪名。本就是宴請赤瀾小侯爺的場合,王景晟這陪客先是莫名拉來赤瀾死敵蘇清瀾,又撞上蕭逸塵,一頓飯已吃得如履薄冰。
"飄香樓的酒菜已是天下一絕!"鴻臚寺少卿急聲打岔,"諸位多用些..."
王景晟卻故意截斷:"缺了美人佐酒,再好的佳釀也失味。"
他朝拓跋子衿舉杯,"小侯爺初來大周,定未見識過我們的''美人杯''吧?"
蘇清瀾指尖一緊,險些捏碎茶盞——這紫眼王八蛋可不是初來!王家竟忘了當年赤瀾襲城的舊恨?
"若說倒非初次造訪。"拓跋子衿笑吟吟接話,紫眸在燭光下流轉如妖。
好個坦誠!
王景晟給他臺階偏不下,反當眾撕了那層遮羞布。
不過無妨,這本就不是重點。
王景晟就當沒有聽見,自顧自噙著笑解釋:"取長嘴銀壺盛瓊漿,傾於美人鎖骨窩處——"他指尖虛點自己頸窩,"往來賓客皆可俯首啜飲。"
拓跋子衿紫眼睛掃過蘇清瀾,淡淡道:“哦,原來是這樣,名字起的到是風雅!
語氣平平,聽不出感不感興趣。
王景晟晃著酒盞,語氣輕佻:"佳釀已備,可惜缺了美人助興啊。"忽而故作恍然,"瞧我這記性,眼前不就坐著一位?蘇姑娘這副皮相倒還算汴京上乘——不如陪我們玩玩?"
蘇清瀾指尖輕撫杯沿,笑得溫軟:"我這等粗陋姿色哪敢獻醜?要說美人,王大人那位養在蘇杭的妹妹才是真絕色,不如請來同樂?"
"你!"王景晟拍案而起,"給臉不要臉!今日你能坐在席麵上,已經是你的福分了!"
蘇清瀾冷笑,“呦,照王大人意思說,我還得謝謝你了?那我明日就給你燒香,每天三柱!”
王景晟道:“好厲害的嘴皮子!”
這時,拓跋子衿忽而嗤笑一聲:"我當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不過是個花哨名頭。"他晃著酒盞,紫眸裏漾著譏誚,"這等美人頸窩裏喝酒的把戲,赤瀾勾欄裏都嫌過時了。"
話鋒一轉,他忽然指向王景晟的雲頭履:"不如玩點新鮮的——王大人這雙戰船似的腳,脫下來當畫舫使豈不有趣?"
滿座哄笑。
誰不知王家男丁世代大腳?王尚書那對肥腳更被私底下戲稱"渡船",隻是礙於權勢無人敢提。
沒成想竟被這赤瀾小侯爺當眾揭短!
王景晟臉色青白交加,卻不敢對貴客發作,隻得強笑道:"來人!給小侯爺脫鞋!"
席間隻當拓跋子衿是嫌遊戲無趣,卻無人看破,那紫眸掠過蘇清瀾時,分明閃過一絲解圍的快意。
蕭逸塵慢條斯理地夾著菜,起初還琢磨不透王景晟邀蘇清瀾的用意。可幾輪交鋒下來,他眼底漸漸凝起寒霜,原來是為王家那個落水的王若晴討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