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破曉,微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nèi)。
蕭逸塵早已整裝完畢,一身輕甲襯得他肩寬腿長,腰間佩劍的銀鞘泛著冷光。
忽聽身後錦被窸窣,轉(zhuǎn)頭見蘇清瀾揉著眼睛撐起身子,鴉羽般的長發(fā)散落在雪白中衣上。
"吵醒你了?"他折返榻前,單膝跪在腳踏上。
帶著薄繭的掌心撫過她發(fā)頂,順勢將一縷調(diào)皮的發(fā)絲別到她耳後,"昨兒忙著...別的事,倒忘了問你件要緊的。"
蘇清瀾懶懶倚著迎枕,眼尾還泛著紅,瞥見他精神抖擻的模樣不由輕哼:"蕭將軍倒是好體力..."
話音未落,冰涼的劍鞘已貼上她掌心。
"給它賜個名吧。"蕭逸塵引著她的手指撫過劍鞘雲(yún)紋,自己卻貪戀她指尖溫度不肯鬆開,"就像你給破雲(yún)弩起名時那樣。"
蘇清瀾歪著頭:"我起的名字怕鎮(zhèn)不住殺氣。"
"無妨。"他突然傾身逼近在她的側(cè)臉輕輕蹭了蹭,"隻要是你取的名字,自然鎮(zhèn)得住我的劍。"
"破鋒。"她偏頭躲開,卻將紅透的耳垂送到他唇邊,"劍走偏鋒的鋒。"
蕭逸塵低笑出聲,"好名字!和你的破雲(yún)弩正好..."話未說完就被推開,他也不惱,繼續(xù)說道"天生一對。"
蕭逸塵踏進蕭府大門時,已經(jīng)晌午。
府門前終於清淨了許多,那些說親的媒婆、世家小姐們總算消停了。
他剛鬆了口氣,邁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蕭母提著裙擺快步追上來,一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滿是怒容,"你可算迴來了!"
蕭逸塵轉(zhuǎn)身,就見母親氣得臉頰微紅,手裏攥著的帕子都快擰成了麻花。
"母親這是怎麼了?"他挑眉問道。
"還能怎麼了!"蕭母一把拽住兒子的衣袖,壓低聲音道,"你是不知道,這些日子那宇文家的林婉清,日日往蘇家小院跑!整日圍著清瀾轉(zhuǎn)不說,還鞍前馬後地討好清瀾母親!"
"我看她就是不安好心!"蕭母越說越氣,"她宇文家可還有三個未娶妻的兒子呢!個個都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家清瀾!"
說到這裏,蕭母突然抓住蕭逸塵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你可長點心吧!清瀾可是我認定的兒媳婦,她母親是我未來的親家母!這宇文家分明就是想截胡!"
蕭逸塵想起今早離開時,蘇清瀾還懶洋洋地躺在榻上,鴉羽般的長發(fā)散在枕間,那副毫無防備的模樣...
蕭母氣得直跺腳,一把揪住蕭逸塵的袖子,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你這混小子,一天到晚不著家,到底在忙些什麼?我兒媳婦還在蘇家晾著呢!你自己不上心,還不準我去提親!你是要活活氣死我嗎?"
蕭逸塵唇角微揚,眼底掠過一絲狡黠,懶洋洋地安撫道:"母親別急,您兒媳婦跑不了。"
"跑不了?我看你是心大得很!"蕭母氣得直拍大腿,忽然想起什麼,猛地一拍額頭,"哎呦!差點忘了正事!前廳有人等你呢,裴家那位前太傅之子——裴商!"
蕭逸塵眉梢微挑,"裴商?他倒是會挑時候。"
蕭逸塵先去書房拿了幾本書籍,才去了前廳。
廳內(nèi)熏著沉水香,裴商正用茶蓋慢條斯理地撇著浮沫。這人一身月白直裰,腰間卻懸著三塊玉佩,連執(zhí)盞的姿勢都刻意擺出文人雅士的派頭。
雖確有幾分詩才,可離真正的文壇大家還差著十萬八千裏。
偏生被捧久了,真當自己是清流領(lǐng)袖。
"裴先生。"蕭逸塵抱拳一禮。
京中眾人給這廝行禮,十成裏有九成是看在前太傅的麵子上。
偏生裴商渾不覺察,反倒將身子往圈椅深處靠了靠,受得理所當然。
"蕭將軍啊——"裴商忽然拖長聲調(diào),"我看你這陣子軍務(wù)也忙得差不多了。"
他喉間滾出幾聲笑,忽然前傾身子,"不如我這就迴去,讓舍妹準備著嫁過來?"
蕭逸塵眸色微深,溫聲道:"裴先生此言何意?"
裴商"誒"了一聲,手中折扇"唰"地一展,擺出一副了然於胸的姿態(tài):"蕭將軍何必裝糊塗?這段日子,滿京城的貴女都被你拒之門外,誰不知道你眼光高?那些庸脂俗粉,自然入不了你的眼!"
他自得地捋了捋胡須,"放眼整個大周,能配得上你的,也就隻有我裴家嫡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身清流風骨,與你正是天作之合!"
說著,他環(huán)顧四周,見蕭府門前已無媒人踏足,更是得意:"如今你府上總算清淨了,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要我說啊,你能娶到我妹妹,那是你們蕭家祖上積德!"
蕭逸塵唇角微勾,再次拱手一禮,姿態(tài)謙和。
裴商見狀,以為他應(yīng)允,當即喜形於色,起身就要往外走:"好好好!我這就迴去讓舍妹準備!你擇日來我府上下聘便是!"
然而,他剛邁出一步,蕭逸塵卻忽然從袖中取出幾冊裝幀精美的書籍,雙手奉上。
裴商一愣:"這是何意?"他低頭細看,發(fā)現(xiàn)竟是自己先前送來的"大作",這幾本書可是自己的得意之作。
裴商臉色頓時變了:"這不是我贈予你的書嗎?"——這書是他親手所著,為了彰顯"文壇大家"的身份,特意送來充作"雅禮",實則不過是些附庸風雅的酸腐文章。
蕭逸塵點頭,語氣誠懇:"正是。裴先生大作,蕭某已拜讀完畢,隻是……"
他略作停頓,"書中幾處用詞欠妥,還有幾處典故錯漏,我都用朱砂標注出來了,還請先生過目。"
裴商臉色瞬間漲紅,如同被人當眾扇了一耳光——用詞不當?錯漏?他可是自詡"文壇泰鬥"!
"蕭逸塵!"他猛地拍案而起,指著對方怒喝,"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逸塵指尖輕叩桌案,唇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卻冷得淬冰:"裴先生若真閑得發(fā)慌,不如多讀兩本書,認幾個字。至於我的婚事——"
他眸光一凜,"與閣下何幹?"
"你!"裴商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指著他的手指直發(fā)抖,"你竟敢......"
"我竟敢什麼?"蕭逸塵慢條斯理地站起身,"難道要我感恩戴德,謝裴先生施舍妹妹下嫁?"
他忽然嗤笑一聲,"你們裴家的門檻,我蕭某——高攀不起。"
"不知好歹!粗鄙武夫!"裴商氣得山羊須都在顫,寬袖一甩將茶盞掃落在地,"有辱斯文!"
最後裴商是摔了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