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紫禁城內燈火漸暗，唯有太極殿外的長廊上，幾盞宮燈仍在寒風中搖曳，映得龍飛的背影愈發孤峭。他自禦書房退出，腦海中仍迴蕩著承澤那意味深長的話語，心中隱隱升起一股莫名的壓抑之感。青石鎮之事雖小，卻如一葉知秋，透露出大滿帝國朝堂內外新舊勢力交鋒的冰山一角。新政推行以來，民間雖有稱頌之聲，但朝中保守派與地方豪強的暗中掣肘卻從未停歇。他深知，若不將這暗流掐斷，恐將後患無窮。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紫禁城內已是一片忙碌。文武百官魚貫而入，朝服莊嚴，步履匆匆。太極殿內，承澤端坐龍椅之上，麵無表情，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殿中群臣。今日朝會，表麵議的是歲末賑災與來年開春的屯田之策，實則暗藏玄機。殿中氣氛異常緊張，諸臣低頭屏息，似也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的不安。


    “諸卿，東南青石鎮一事，朕已交與定海王處置。然近日京中風言風語四起，竟有人言，新政推行以來，地方賦稅加重，民怨沸騰，更有甚者，暗指朝廷中樞舉措不當，以致亂象頻生。”承澤聲音低沉，字字如刀，殿內群臣聞言，盡皆色變。皇帝此言，直指新政核心，且隱隱有問責之意，令人膽寒。


    龍飛立於武將之列，聞言心頭微震，目光卻如常般平靜。他知曉，這番言語雖是承澤所發，背後卻定有推手在暗中煽風點火。果不其然，禮部尚書張延年率先出列，躬身叩首道：“陛下明鑒！臣聞，青石鎮之亂，實因新政施行過急，地方官府未經周詳籌備，便強推田畝清丈、商稅改革，以致豪強不滿，百姓受累。此舉雖出自上意，然推行之人，未免有失妥當。臣以為，定海王與李中堂雖有治世之才，然此等大事，若不細細斟酌，恐滋生更多隱患。”


    此言一出，殿內一片嘩然。張延年雖未直指龍飛與李鴻章，言下之意卻已將矛頭對準二人，暗指新政之失在於推行之人，而非政策本身。龍飛冷眼旁觀，心中了然，這張延年乃是朝中保守派的中堅人物，平日裏看似低調，實則與地方豪強、舊黨來往密切。他今日之言，絕非個人之意，而是背後勢力的一次試探。


    李鴻章站在文官之列，聞此言臉色微變，卻未急著辯駁，隻微微垂首，似在思量對策。承澤目光一轉，落在龍飛身上，沉聲道：“定海王，此言你作何解？”


    龍飛不慌不忙，跨步而出，朗聲道：“陛下，張大人所言，臣不敢茍同。新政推行，初衷乃為富國安民，清丈田畝旨在杜絕豪強瞞田，商稅改革則為充盈國庫，長遠惠及百姓。青石鎮之亂，表麵看是民怨，實則背後有豪強煽動，地方官失職。臣已著手徹查此事，相信不久便有分曉。至於風言風語，不過小人借機生事，意在動搖陛下與朝堂之信任，臣請陛下明辨。”


    他聲音鏗鏘有力，目光直視張延年，後者臉色微白，似未料到龍飛迴應如此果斷。殿中群臣竊竊私語，有支持龍飛者，亦有對張延年之言暗自點頭者，氣氛愈發劍拔弩張。


    承澤麵無表情，似在掂量龍飛之言的輕重，半晌方道：“定海王所言有理，然空口無憑，朕要的是實據。青石鎮之事，限你一月內查清，若果有豪強為禍，定不輕饒。若新政確有不妥之處，亦當及時修整。朝中風言風語，朕自有決斷，爾等不必多言。”言畢，他揮手示意散朝，起身離去，留下一眾群臣麵麵相覷。


    龍飛退出太極殿時，餘光瞥見張延年與幾名舊黨重臣低語幾句，匆匆離去。他冷笑一聲，心中更覺這場暗流之深不可測。此等風言風語，絕非一人之力所能釀成，背後定有更大的陰謀在醞釀。


    當夜，禦書房內，燭火搖曳，承澤褪去朝服，著一身明黃常服，獨自立於龍案之前，手中握著一份密折，眉頭緊鎖。不多時，內侍低聲通稟：“陛下，定海王與李中堂求見。”


    “宣。”承澤聲音低沉，收起密折，坐迴書案之後。


    龍飛與李鴻章步入禦書房，齊齊躬身行禮。承澤揮手免禮，目光掃過二人，直言道：“今日朝會，爾等也見了，風波雖起於青石鎮，實則直指新政。朕知曉，此事背後有人推波助瀾，但若無真憑實據，難堵悠悠眾口。你們二人有何良策？”


    龍飛與李鴻章對視一眼，龍飛率先開口：“陛下，臣以為，此事不可急於反擊，當以靜製動。張延年之流，表麵攻訐新政，實則意在試探陛下對臣等信任之深淺。若貿然與之爭鋒，反倒落入其彀中。臣建議，暗中搜集證據，查明風言風語之源頭，揪出背後推手，一舉鏟除，方為上策。”


    李鴻章點頭附和：“定海王所言極是。臣聞，京中謠言多自地方豪強與舊黨嘴中傳出，其中不乏與沿海鹽商、田莊大戶勾連之跡。此輩舊黨，表麵恭順，實則暗中串聯，若不鏟除根本，新政推行將步步維艱。臣願與定海王分頭行事，一查京中流言，一查地方根源，務求一網打盡。”


    承澤聞言，沉默片刻，目光在二人麵上遊移，似在掂量此策之可行。半晌，他方緩緩道：“此策可行，但須小心行事，不可打草驚蛇。定海王，你統領水師，海外之事尚需你坐鎮，此事京中部分，可交由李中堂處置，地方根源，則由你親自徹查。朕隻看結果，若此暗流不除，新政難成，朕心難安。”


    “臣遵旨。”龍飛與李鴻章齊聲應道，心中卻各自思量。承澤此舉，表麵是信任，實則分權而治，隱隱有試探之意。君心難測，朝堂之上，步步皆是險棋。


    密議結束，已近子時，禦書房內燭光微黯，承澤獨自坐於書案之後，凝神思索。龍飛與李鴻章之策雖穩妥，然他心中卻始終有一絲不安。新政推行，國力漸盛，然朝中反對之聲愈烈，地方豪強暗中作祟，皆是不容小覷之隱患。更令他介懷的，是龍飛功高震主之勢日益顯露，雖有忠義之心，但其威望與手握之權，實為雙刃之劍。若有一日，這柄利劍不複為己所用，又當如何？


    禦書房外，夜風淒冷，龍飛與李鴻章並肩而行，步履沉穩，然心頭皆有隱憂。李鴻章低聲道：“定海王，今日朝會，張延年之言不過是試探，背後之人遠不止此。京中流言四起，地方豪強蠢蠢欲動，我等若不速查速斷，恐生更大變故。”


    龍飛微微頷首，目光遠眺，沉聲道：“李中堂所言極是。此番暗流，非一日之寒，背後定有更大陰謀。張延年之流，不過是明麵棋子，真正推手，恐與我等舊敵脫不了幹係。你我分頭行事，京中之事，勞你費心，地方之根，交由我來挖出。無論牽涉何人，此次定要將其連根拔起！”


    夜色愈深，紫禁城外，京師街巷中燈火漸熄，唯有幾處隱秘府邸內，仍有燭光搖曳，低語之聲不絕。暗流湧動，一場更大的風波，正在悄然醞釀，等待著恰當的時機，掀起驚濤駭浪。而龍飛與承澤之間，那尚未明言的裂痕，也似在這暗夜中，悄然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