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頭的烽煙尚未散盡,北岸樊城那黑壓壓的魏軍連營已在漢水對岸森然排開。旌旗蔽日,矛戟如林,鼓角聲晝夜不息,如同沉悶的雷,碾過江麵,也碾在守城士卒緊繃的心弦上。我獨立城樓,手按冰冷的雉堞,任江風吹動美髯。赤麵映著殘陽,目光如刀,刮過對岸那一片喧囂的兵海。曹仁龜縮樊城,不足為懼,然曹操此番遣來的援兵,卻不可小覷——五子良將之首於禁,統帥七軍,督率著那素以驍勇聞名的西涼悍將龐德。
“龐令明……” 我低聲自語,齒間似有金鐵交鳴。此人初降曹操,便抬棺而來,狂言“雪恥”,誓要取我首級!好一個猖獗匹夫!一股冰冷的殺意,順著脊柱悄然攀升。
戰報如雪片。龐德果然猖狂,率數百西涼鐵騎便敢渡河搦戰。我提青龍刀,跨赤兔,親臨陣前。兩軍對圓,隻見那龐德,麵如淡金,目若朗星,一身鑌鐵甲,坐下青鬃馬,手中一桿截頭大刀,寒光閃閃。他見了我,更無半分懼色,反而眼中燃起狂熱的戰意,刀鋒直指:“關羽!特來取汝之首,獻於魏王階下!”
“狂徒!” 我一聲斷喝,赤兔馬化作赤色閃電,直取龐德!刀光如霹靂,撕裂空氣,帶著風雷之聲斬落!龐德竟不閃避,截頭大刀帶著一股蠻橫的西涼悍勇,硬碰硬地迎上!
“鐺——!”
震耳欲聾的巨響!兩股巨力轟然碰撞,火星四濺!刀鋒相抵,氣浪翻滾,竟將周遭塵土猛地排開!我雙臂微感酸麻,心中暗凜:好力氣!這廝絕非浪得虛名!龐德亦是臉色微變,眼中狂熱更熾,暴喝一聲,刀勢如狂風暴雨般展開,招招狠辣,式式搏命!一時間,刀光翻飛,龍蛇狂舞,兩匹神駒踏碎河灘沙石,戰作一團。三十合,五十合……竟難分伯仲!赤兔馬長嘶,青龍刀咆哮,卻始終無法壓垮這頭西涼猛虎。激鬥正酣,忽覺右臂舊傷處傳來一陣熟悉的、撕裂般的劇痛——那是昔日樊城下中的曹仁冷箭!動作不由得微微一滯。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龐德眼中精光暴射!他刀勢陡然一變,由劈轉拖,刀背上的鐵環發出刺耳的怪嘯,竟猛地掛住我的刀桿,奮力向外一帶!一股沛然巨力傳來,我身形一晃!龐德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左手閃電般自鞍側摘下一張硬弓,右手已搭上雕翎!
“著!” 弦響如霹靂!
一股銳風直撲麵門!我猛一偏頭,冰冷的箭簇帶著死亡的氣息,擦著耳畔唿嘯而過!頭盔上的紅纓應聲而斷,飄落塵埃!箭鏃的銳風刮過顴骨,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城上城下,一片驚唿死寂!
“匹夫安敢!” 關平、周倉的怒吼如雷炸響,兩騎已瘋虎般衝出陣來。龐德見勢,撥馬便退,其麾下西涼鐵騎如臂使指,瞬間結成錐陣,護著他且戰且走,迅疾退入北岸營寨。魏軍寨門轟然關閉,箭雨如蝗,阻住追兵。
我勒住躁動的赤兔,抬手抹去頰邊滲出的血珠,指尖冰涼。望著對岸那緊閉的寨門,龐德方才那搏命一刀和奪命一箭的狠戾猶在眼前。這西涼莽夫,端的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臂傷在陰冷的江風刺激下,隱隱作痛,提醒著身體的局限。強攻,絕非上策。
連日暴雨傾盆。漢水暴漲,濁浪滔天,拍打著兩岸的堤壩,發出沉悶的嗚咽。天地間一片混沌,雨幕如織,將遠處的山巒、近處的營寨都模糊成一片灰暗的影子。我登上城樓最高處,任憑冰冷的雨水衝刷著甲胄,目光穿透重重雨簾,死死盯住北岸那片低窪之地——於禁七軍連營,正紮在襄江與漢水交匯的罾口川!
雨水順著鐵甲縫隙流入,帶來刺骨的寒意。眼前,螞蟻正排著長隊,倉惶地沿著城牆縫隙向高處攀爬。它們小小的身軀在洶湧的雨水衝擊下顯得如此脆弱,卻又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不屈。心頭猛地一跳!一個念頭如同蟄伏已久的毒龍,驟然衝破水幕,昂起猙獰的頭顱!
“天……助我也!” 低沉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擠出,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不是興奮,而是一種麵對天地偉力時本能的敬畏,以及隨之而來的、冰冷刺骨的決絕。
“父帥!雨勢太大,江堤恐難支撐!” 關平渾身濕透,急步奔上城樓,雨水順著年輕的臉龐流淌,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憂慮。
我緩緩轉過身,雨水順著赤麵流淌,滴落在冰冷的胸甲上。目光掃過關平,掃過緊隨其後、須發戟張的周倉,最終定格在城外那片被狂怒洪水反複衝擊、呻吟不止的堤岸。
“傳令。”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滂沱的雨聲,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周倉!”
“末將在!” 周倉踏前一步,鐵塔般的身軀在雨中紋絲不動,眼中爆發出野獸般的兇光,似乎已猜到我要說什麼。
“領五百水性精熟之卒,多備巨斧、鐵鍬,夤夜潛至上遊……” 我的手指,如同判官的朱筆,重重指向風雨飄搖中那道維係著北岸數萬魏軍生死的脆弱堤壩,“決堤,放水!”
周倉眼中兇光更盛,沒有任何猶豫,抱拳低吼:“得令!” 轉身便衝入雨幕,魁梧的身影瞬間被茫茫白雨吞噬。
“平兒。”
“兒在!”
“集結所有戰船、木筏!備強弓硬弩,火箭火油!待大水漫過罾口川……” 我猛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劍劍柄,冰冷的金屬觸感刺激著掌心,“全軍出擊!目標——魏軍浮營!片板不留!”
“遵命!” 關平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激動與凜然殺氣,領命而去。
命令下達,城頭反而陷入一種異樣的死寂。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雨聲,衝刷著城牆,衝刷著甲胄,也衝刷著心頭那翻騰的殺意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我再次將目光投向對岸那片昏沉低窪的營寨。於禁……龐德……七軍健兒……今夜之後,這襄江濁浪,便是爾等埋骨之所!這念頭一起,竟無半分快意,隻有一股沉甸甸的、如同這漫天陰雲般的壓抑。
暴雨如天河傾瀉,敲打著屋頂、城牆,匯成一片震耳欲聾的轟鳴。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我端坐衙署,案頭燭火被門縫灌入的冷風吹得搖曳不定,在牆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手中攤開的《春秋》,字跡在昏黃的光線下模糊不清。心神,卻如繃緊的弓弦,係於城外那滔天的洪水與周倉手中沉重的斧鉞。
時間,在雨聲中緩慢地爬行,每一刻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突然!
一種沉悶的、仿佛大地深處傳來的呻吟,隱隱穿透了狂暴的雨幕!緊接著,是另一種聲音——一種由遠及近、如同萬千悶雷同時炸響的、連綿不絕的轟隆咆哮!這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帶著一種摧毀一切的恐怖威勢,瞬間壓倒了世間所有的聲響!
來了!
我猛地推開厚重的木窗!狂風卷著冰冷的雨水劈頭蓋臉砸來!眼前,是地獄般的景象!
渾濁的、裹挾著無數斷木碎石的滔天巨浪,如同掙脫枷鎖的洪荒巨獸,正從上遊奔騰咆哮而下!它們輕易地撕裂了河岸,吞噬了田野,以摧枯拉朽之勢,瘋狂地撲向北岸那片低窪的罾口川!
對岸,魏軍營寨的方向,死寂僅僅維持了一瞬。隨即,無數驚恐到極致的尖叫、哭嚎、絕望的吶喊,如同沸騰的油鍋般猛地炸開!那聲音穿透風雨,撕心裂肺,匯聚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樂章!火光,零星地在無邊的黑暗中掙紮亮起,如同垂死者眼中最後的光,旋即又被排山倒海的濁浪無情吞噬!巨大的營寨木柵、了望塔樓,在洪峰麵前如同孩童的積木,轟然倒塌、碎裂!數不清的人影在渾濁的、翻滾著漩渦的洪水中絕望地撲騰、沉浮,如同被沸水澆灌的蟻群,轉眼消失無蹤!
“放船——!” 關平年輕而充滿殺氣的聲音在風雨中響起,壓過了洪水的咆哮與死亡的哀嚎!
荊州水軍的戰船、木筏,如同嗅到血腥的鯊群,從襄陽水門蜂擁而出!箭矢,帶著死亡的尖嘯,如同飛蝗般射向水中掙紮的魏兵。燃燒的火把被奮力擲出,落在魏軍那些尚未完全沉沒、擠滿了求生士卒的木筏和浮物上,瞬間點燃!火光在洶湧的濁流上跳躍、蔓延,映照著水中一張張因恐懼和灼燒而扭曲變形的臉,淒厲的慘叫聲與木材燃燒的劈啪聲交織,構成一幅末日煉獄的圖景!
一艘高大的樓船劈波斬浪,直衝魏軍殘存的核心浮營。船頭,我按刀而立。冰冷的雨水和飛濺的浪花不斷打在臉上、身上,赤兔馬在身後不安地踏動蹄子。目光如鷹隼,掃過這片被死亡籠罩的水域。到處都是漂浮的屍體、破碎的兵器、傾覆的船隻。
“父帥!看那邊!” 關平指向不遠處一片漂浮的雜物堆。
隻見一人,身披重甲,趴伏在一段粗大的浮木之上,手中兀自緊握著一桿截頭大刀,正是龐德!他渾身濕透,甲胄破損,臉上混雜著泥水和血汙,狼狽不堪,唯有那雙眼睛,依舊燃燒著困獸般的兇光與不屈!他身邊,還跟著幾個同樣狼狽卻死命護持的親兵。
“龐令明!事已至此,還不速降!” 關平厲聲喝道,弓弩手瞬間引弓搭箭,寒星點點對準了水中的目標。
龐德抬起頭,水珠順著他剛毅的臉頰滾落。他看到了船頭的我,眼中兇光爆射,竟無半分懼色,反而發出一聲嘶啞的狂笑:“關羽!吾寧死於刀下,豈降賊乎?!” 笑聲未落,他猛地揮動大刀,竟將身邊一個試圖勸他投降的親兵頭顱斬飛!熱血噴濺,染紅濁浪!他狀若瘋虎,對著船上聲嘶力竭地咆哮:“有種的,來取龐某頭顱!”
“冥頑不靈!” 周倉早已按捺不住,雙目赤紅,怒吼道,“將軍!讓末將去宰了這廝!” 他手中潑風刀寒光閃閃。
我看著水中那如同受傷孤狼般咆哮掙紮的龐德。此人雖狂悖,然其勇烈剛毅,確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可惜……我緩緩抬手,止住周倉。目光與水中龐德那燃燒著瘋狂戰意的雙眼碰撞。
“成全你。”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風雨。
我身後的親兵隊長會意,猛地一揮手:“放箭!”
弓弦齊鳴!密集的箭矢如同死亡之雨,瞬間覆蓋了龐德所在的區域!他揮刀格擋,刀光舞成一團,擊落數箭,然而更多的箭矢穿透了他的甲胄,釘入他的身體!他身體劇震,動作頓時僵滯。一支利箭更是精準地射穿了他握刀的右臂!
“呃啊!” 龐德發出一聲痛吼,截頭大刀脫手墜入渾濁的洪水之中。
周倉瞅準時機,如同一頭出閘的猛虎,咆哮著從船頭一躍而下!沉重的身軀砸起大片水花!他水性極佳,幾個撲騰便到了龐德身前,趁其重傷力竭、無力反抗之際,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抓住龐德浸透的甲絛!
“狗賊!與我上來!” 周倉狂吼著,力大無窮,竟生生將身披重甲、還在掙紮的龐德從水中提起,拖向船邊!
船上的士卒七手八腳,用撓鉤套索將兩人拉上甲板。龐德重重摔在濕漉漉的船板上,渾身是血,數支箭簇深深沒入甲胄,右臂更是無力地耷拉著。他掙紮著想要爬起,卻被周倉一腳狠狠踏住後背,動彈不得。他仰起頭,臉上血水混著雨水,依舊死死瞪著我,口中嗬嗬作響,如同瀕死的野獸,充滿了刻骨的仇恨與不甘。
我緩緩走到他麵前,甲葉上的雨水滴落在他染血的臉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位曾與我大戰百合、抬棺而來誓取我首級的悍將,此刻如同離水的蛟龍,困於泥淖。
“龐德,” 我的聲音在風雨中顯得有些飄忽,“汝主馬超何在?汝故主馬騰一門又為誰所害?不思報仇,反助逆賊曹操,與吾為敵!忠義安在?!”
這番話,如同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入龐德狂怒的心底。他眼中的兇光驟然一滯,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痛苦與茫然。馬超……馬騰……滅門之仇……效忠曹操……這些被狂熱戰意刻意壓下的往事和矛盾,此刻被無情地揭開,血淋淋地擺在眼前。他張著嘴,想說什麼,卻隻有大口的鮮血和渾濁的江水湧出。那狂傲不屈的頭顱,終於第一次,無力地垂了下去,抵在冰冷的船板上,肩膀劇烈地抽搐起來。不知是傷痛,還是被戳中心底最深的瘡疤。
周倉見狀,更是怒火中燒,厲聲喝道:“敗軍之將,何敢言勇!將軍!此賊兇頑,留之必為後患!請速斬之!”
我沉默地看著腳下這曾經不可一世的猛虎,此刻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無聲的抽搐。他抬棺而來時的狂言,那搏命的一刀,那擦鬢而過的冷箭……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此人,留不得。
緩緩抬起手。
周倉早已按捺不住,手中潑風刀應聲出鞘,雪亮的刀鋒在風雨中劃出一道淒冷的弧光!
“龐德!記住!斬你者,漢壽亭侯關羽麾下——周倉!”
刀光一閃而落!
一顆怒目圓睜、須發戟張的頭顱,在血雨中滾落船板。那雙眼,至死都凝固著無盡的不甘、屈辱與一絲被道破心事的茫然空洞。
風更狂,雨更驟。濁浪滔天的江麵上,漂浮著無數魏軍的屍體、旗幟、輜重。荊州軍的戰船在洪水和風雨中穿梭,如同驅趕羊群的狼,進行著最後的收割。偶爾還能聽到零星的、垂死的抵抗和絕望的哭喊,但很快便被無情的波濤和箭矢淹沒。
我立在船頭,赤兔馬安靜地站在身後。冰冷的雨水不斷衝刷著甲胄,試圖洗去那無形的血腥。腳下的船板,還殘留著龐德頭顱滾落時濺開的溫熱血跡,正被雨水迅速衝刷、稀釋,流入渾濁的江水。
一場潑天的大勝。
俘獲於禁,斬首龐德,淹殺七軍……威震華夏,莫過於此。
然而,胸中卻無半分暢快。隻有一片沉甸甸的、如同這漫天鉛雲般的冰冷。這滔天洪水,吞噬的不僅僅是數萬魏軍,更是將這場戰爭推向了更加殘酷、更加不可測的深淵。曹操豈能善罷甘休?江東鼠輩,坐山觀虎鬥,其心叵測!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如同這江底的水草,悄然纏繞上來——是臂傷在陰冷雨水中隱隱的抽痛?還是這無休止的殺伐帶來的倦怠?
“父帥,於禁押到!” 關平的聲音帶著勝利的激昂。
我轉過身。隻見昔日威風凜凜的左將軍於禁,此刻如同落湯雞般被兩名彪悍士卒死死按著肩膀,跪倒在濕漉漉的船板上。他渾身泥水,須發散亂,華麗的鎧甲上沾滿汙穢,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眼神渙散,充滿了巨大的驚恐和無法置信的茫然,昔日的統帥威嚴蕩然無存。
“於文則,” 我的聲音在風雨中顯得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你統兵多年,亦知天時否?”
於禁渾身一顫,艱難地抬起頭,目光接觸到我的眼神,如同被火燙到般猛地瑟縮了一下,又迅速垂下。他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隻是將頭埋得更低,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看著這位曾與曹操並肩作戰、名震天下的名將,如今這般狼狽屈膝的模樣,心中那沉甸甸的感覺愈發濃重。勝利的果實,竟帶著如此苦澀的滋味。
“押下去,好生看管。” 我揮了揮手,聲音裏透出濃濃的疲憊。
士卒將於禁拖走。船頭再次隻剩下風雨聲、波濤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勝利者的唿喝與失敗者最後的哀鳴。
目光投向東南方向,那是荊州腹地,更是江東所在。雨幕重重,什麼也看不清。但一股莫名的寒意,卻比這冰冷的雨水更刺骨,悄然爬上脊背。
“傳令諸軍,” 我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打掃戰場,清點繳獲,速迴襄陽!嚴密監視江東、許都動向!”
“得令!”
戰船調頭,劈開渾濁的浪濤,駛向襄陽水門。身後的洪水依舊在肆虐,卷走一切痕跡。這一仗,淹沒了七軍,淹沒了龐德,也仿佛淹沒了某些東西。
赤兔馬打了個響鼻,溫熱的鼻息噴在頸後。我抬手,輕輕撫過它濕漉漉的鬃毛,指尖傳來生命的溫熱。唯有這份溫熱,在這冰冷的勝利之後,尚能帶來一絲微弱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