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願意與王妃分開”。
這一句的份量直接碾壓前麵的每一句話,沈含玉當(dāng)即一張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沈雲(yún)歌聽著穆元湛這些話,心裏一陣?yán)湫Α>共恢谰┏沁有這種說法。
車子駛進(jìn)皇宮儀門後停下。
眾人下車走著去往太武帝日常接待大臣的乾陽殿。
與太武帝受新婦朝拜的不僅有太武帝和皇後,還有從小扶養(yǎng)了穆元湛兄妹二人的賢德妃,也就是許秋鳴的姑姑。
進(jìn)殿內(nèi)婢女是不用跟進(jìn)去,隻站在內(nèi)殿門外等著。
穆元湛和沈含玉二人一同進(jìn)去。
太武帝與皇後郭清漪坐在正位,賢德妃便坐在下首旁座上。
穆元湛如平常一般無拘無束進(jìn)了殿內(nèi),沈含玉卻緊張得心突突直跳。
照大夏國的禮法,往年正月元日天不亮,朝會前五品以上官員家眷是會進(jìn)宮向帝後拜賀新年的,稱為“朝賀禮”,沈含玉十歲以後也隨梁夢梅進(jìn)宮。
但向帝後朝賀是眾女眷一起的,隻在規(guī)定的時間向帝後行禮之後便又很快有序出宮,不會單獨與帝後交流。
眼下,沈含玉卻是以兒媳之名麵見帝後和扶養(yǎng)了穆元湛兄妹的賢德妃。
她如何能不害怕不緊張,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說錯話惹得帝後不高興,惹得賢德妃嫌棄自己。
正位,皇帝和皇後坐在雕刻龍鳳的燦黃金絲楠木椅上,龍袍鳳翟,威儀充斥著整個乾陽殿。
因為是剛剛大婚,行的是大禮,朝陽公主純禧先向三位長輩行了常規(guī)禮站到一邊。
隨後便是穆元湛和沈雲(yún)歌二人行新婚大禮。
二人齊齊跪下,穆元湛先雙手疊於胸口:“兒臣向父皇、母後,向德妃娘娘請安。”
說著拜倒觸地磕頭。
緊接著沈含玉亦疊手於胸前跟著:“臣媳定安侯家嫡女沈含玉向父皇、母後,賢德妃娘娘請安。”
亦拜倒觸地磕頭。
“定安侯嫡女”,這短短五個字像五把尖刀一一插在門外沈雲(yún)歌的胸口,讓她唿吸都覺得刺痛。
不由地,握在腹前的雙手漸漸攥緊,仿佛捏住了梁夢梅的脖頸,恨不得將其扭斷。
那見不得光的外室女人,她霸占了本該屬於母親的榮耀。
沈雲(yún)歌心裏在滴血,她們算什麼!
思緒被沈含玉帶迴仇恨中,一陣混亂,連皇帝皇後說了什麼,她都沒有聽進(jìn)去,隻依稀聽著裏麵帝後妃之間相互的問話和沈含玉恭敬的迴答聲。
待沈雲(yún)歌大腦冷靜下來時,突地聽到女聲問:“本宮記得定安侯曾經(jīng)還有一個女兒,後來卻再聽到過她的消息,是怎麼迴事?”
隨後又聽到太武帝的聲音道:“賢德妃說起來,朕倒也才想起這麼一迴事,近些年似乎一直沒聽到過定安侯另外一個女兒。”
太武帝一國之君,萬萬人之上,每日日理萬機,對於本朝大臣內(nèi)宅之事沒有特殊情況下他是沒有多餘的心思關(guān)注的。
若不是同為女子的賢德妃識人,當(dāng)年為定安侯那位同樣溫婉賢淑的夫人突然離世而感慨不已,又為沈伯庸那麼快讓外室進(jìn)門而耿耿於懷。
她也不會關(guān)注又可憐那個五歲便失去親娘,又得不到父親心疼的小姑娘。
但那是前朝大臣的家事,妻亡續(xù)弦本是無可厚非的,賢德妃一個後宮嬪妃不好太多過問前朝大臣的內(nèi)宅事,以免讓有心之人生是非。
故之後便隨個人之命去了。
如今沈伯庸的另一個女兒嫁作皇家婦,今日得已親見,這才趁機會提起,便問上一問。
在門外的沈雲(yún)歌倏地聽到京城之中竟還有人記得她這個微不足道的人,竟然還是後宮皇帝的寵妃。
她當(dāng)即紅了眼眶,終究沒忍住,眼淚止不住地如雨連珠滴了下來。
怕被其他宮女太監(jiān)看到,又忙低下頭,眼淚便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殿內(nèi)沈含玉聽到賢德妃好端端問到她討厭的最不願提及的人,短暫的時間裏心裏幾經(jīng)翻騰。
幼時她不明白自己的娘是外室進(jìn)門,後來長大後明白了,便覺著自己這個嫡女好似土坷垃勉強包了層金皮,心裏它總還是一塊不光彩的土坷垃。
生怕被人扒了那層金皮露出她見不得人的樣子。
但娘娘問話,她又不得不迴,便恭聲道:“迴賢德妃娘娘,臣媳的姐姐當(dāng)年一再請求與姐姐外祖母迴南邊去,父親留不住便就隨她去了。”
“這樣……”聽得賢德妃感歎一聲,又問:“那她這些年一直不曾迴來麼?”
“……”沈含玉心裏好討厭,又咬著牙迴:“迴娘娘,想是她很小便去了南邊,像是早已忘了京城的親人,故這些年從未迴過,亦從不給父親寫信。”
她話裏話外把一切推給沈雲(yún)歌無情無義,心裏沒有她們這些親人一般。
她此刻厭煩狠了這位賢德妃,好端端地,總問那個人幹什麼。
賢德妃見沈含玉的話不善,看此話題不融洽便不再繼續(xù)問下去。
太武帝對這後宅之事似乎也無甚興趣直道了一聲:“定安侯隻有兩女,有一子卻還故了,隻可惜一身榮光無人承襲。”
沈伯庸在沈雲(yún)歌前與先妻江欣華在安南時是有一兒子的,隻可惜後來夭折了,就連沈雲(yún)歌也沒有見過。
本來可以世襲三代的侯爵到如今便後繼無人了。
這時皇後開口道,“定安侯還盛年不衰,今後興許還可以再得一子也說不定的。”
幾人聞言點頭。
穆元湛離門較近,三位長輩一個接一個說著話,他便一聲不吭地聽著,隨後卻聽到門外很低的聲音,依稀聽見什麼:“你哭什麼,快別哭,今兒是昭王大喜的日子,當(dāng)心觸犯龍顏。”
穆元湛一臉?biāo)魅粺o味地挑了挑眉,隨後臉色不好看地“嘖”地一聲道:“父皇,兒臣需去如廁。”
太武帝眼神一副不爭氣的嫌棄,剛進(jìn)來,麵對新婦也不知收斂避諱,隨之一擺手。
穆元湛起身往門外去,一出門便看到沈雲(yún)歌低著頭。
他高出沈雲(yún)歌一頭還多,愣是傾歪了身子將頭探低了湊到對方麵下。
一張俊郎卻恣意不羈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沈雲(yún)歌眼睫一顫忙抬起了頭。
一雙赤紅的眼便被來者一覽無遺。
沈雲(yún)歌像一個無處遁形受傷的小獸,略顯無措地又將頭偏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