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歌抿抿嘴,與湯圓這一路走來,發現他暴躁得越來越明顯。
往往與穆元湛審人都是湯圓先開口,他罵完又厲聲道:“說,永熹十年從京城來的那張婆子給了你多少錢財讓你幫她改名換姓藏了起來?”
草堆裏的梁三元被湯圓拍得蠕動兩下,聽到這個問題已經了然,果真是那昭王抓了自己,一顆心瞬間一沉知道事情麻煩了,又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給郭家寫了信去。
他語氣故作急切、誠懇又恭敬道:“原來是昭王殿下,殿下怕是誤會下官了,下官為官十數年,從來做人剛正,為官清廉,怎麼會做這等有違法度,亂我大夏之朝綱的事。不信昭王殿下大可以去城中向百姓詢問,下官名聲可是百姓之間無一不認可的呀!”
話落,他聲音還哼著極度委屈的尾調。
沈雲歌和穆元湛隻眼神冽冽看著他表演。
蹲在他跟前的湯圓當即又瞅準他嘴的位置“梆梆梆”幾下,聲音聽起來極其悶重,人便被打得像一隻大蝦彎曲著。
“讓你正直,讓你清廉,讓你在百姓間演青天大老爺,你咋不去臺子上唱戲去?拿朝廷撥下救濟款的星點去在百姓麵前裝樣子,讓百姓千恩萬謝,你自己倒得了個好名聲,款項的大頭你卻都自己裝在了兜裏,你可真會演啊你!”
“表麵為了百姓謀福祉,背地裏卻與強紳勾結,收取強紳錢財,充當強紳的保護傘,那孔大河被你和那豬頭害的一家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像他們被你坑害了的人還有多少,說!”
湯圓話音落下同時,又是幾聲悶響,打得梁三元“唔唔啊啊”地一陣亂喊,直喊得把一旁昏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強紳喊醒了。
“嗯?嗯?”他怔愣著睜開眼,看到眼前的一切眼睛瞪得越來越大,看看身旁亂喊的、看不出是誰的麻袋裏的人,又看看站在麵前高大猶如天神的穆元湛和沈雲歌,當即掙紮著要坐起來。
他隻向後捆了雙手,可身子太胖,掙紮了半晌也沒能坐起來,隻能側躺著,半抬起頭看著穆元湛問:“你們是什麼人,敢綁本老爺。告訴你,本老爺與本縣縣令大人梁三元可是極好的兄弟,明日家人報給他,他必定派人大力搜查,到時候你們便是有兩條命,也難逃一死!”
這話說得,讓穆元湛和沈雲歌相繼淩冽的眼睛有了淺淺笑意。
腦子和形象完全一樣,蠢得很,一點不帶轉彎的,還沒怎麼著自己就先招了。
一旁梁三元被湯圓打的先是嚎叫,又是悶喊,後來不知被打到哪裏,疼的他一點聲音發不出,直蜷縮著身子。
湯圓是有分寸的,他不會將人打死,不過可能是拳頭打在鼻子上,或者眼睛上,可能都中了招,正眼冒金星分不清南北黑白呢。
聽著強紳將他攀扯了出來,他才嚷嚷:“你個王八蛋,誰跟你是極好的兄弟,昭王別聽他胡亂攀咬!”
這話讓強紳當即一愣。
“昭王?昭王!”誰是昭王?
他驚慌地看看半蹲在麻袋身旁的湯圓,又看看站得筆直的穆元湛,再看看站在穆元湛身邊身形小了兩圈的秀氣的沈雲歌,旋即了然。
他愣著竟說不出話了。
愣了須臾又忽地看向麻袋,隨後他就像一個雕塑抬著腦袋一動不動。
與梁三元做過什麼勾當他自己心裏最清楚,連梁三元都被抓了起來,他還有什麼底氣再叫囂,眼下已經是三魂去了兩魄了。
梁三元直為自己辯解:“王爺休聽他胡說,下官真的為官清廉,做人剛正,哪裏會與這等人是兄弟,哪裏會與他勾結,王爺明斷啊王爺!”
他和強紳乃至漳平縣其他勢力勾結的事可以迴到京城一一審問,最重要的是要將其帶迴京都城,今後指認郭家的必須要他參與其中。
眼下要緊的是先找到那張婆子。
這時穆元湛右手緩緩抬起,隻見他食指一抬,沒看清是什麼機俏便從箭袖中拿出近乎暗器的一把三寸長的小匕首。
他緩緩走到梁三元身前蹲下,看了看對方頭的位置,手指很隨意地捏著尖銳的匕首,又很隨意地抵住梁三元的腦門子,隨後手上輕輕用力,梁三元便“啊”地一聲嚎叫。
他雖看不到,但那尖銳生硬冰冷的鐵器在自己腦門上一刺,又當即一股熱流從疼痛處緩緩流到鼻間他便知道是自己掛了彩。
大多貪贓枉法,表麵衣冠楚楚的這類官員膽子卻是極小的,隻要危及到他們的小命就毫無氣魄可言。
他們會像一隻被貓抓到的過街老鼠一般瑟縮著身子,更甚者,早已屎尿也已經被嚇出來。
“王…王爺!”他直愣著身子囁嚅,“王爺冷靜冷靜,下官怕疼,王爺。”
怕疼?
穆元湛一挑眉,怕疼最好。
他也不說話,於是手裏的力氣又大了些那刀尖便又深入,直抵額骨,並往下劃了那麼一絲絲。
梁三元當即,“啊、啊……”
幾聲嚎叫,把外麵以往夜宿此屋的蝙蝠都嚇得撲棱從屋簷下飛起。
這時的沈雲歌對梁三元的嚎叫不為所動,倒看穆元湛那不言不語,卻給人極度森寒之意的舉動所吸引住眼球。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見過他的淫逸不羈,見過他的極度溫柔,也見過他的冰冷無情,又有如此陰鷙的一麵,他好複雜。
不像自己,即便隱藏身份做人家的奴婢也藏不住自己的性情,沒有做到一個奴婢該有的卑微。
這其實是於自己不利的。
“王爺王爺!”梁三元慌忙討饒,“下官說,下官說!”
既然沒問及郭家的事,隻是找那張婆子,這樣危及自身安危的情況下,梁三元便想著先交代了那婆子的事,無非就是被問個受賄罪,等著郭家人保自己好了。
郭家兄弟怕說出更多內幕牽扯出他們,定是不會不管他的。
“王爺,下官交代下官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