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大門開啟,隨後一個老嫗的聲音很和善地道:“這是永安公主,來看沈姑娘。”
永安?
他還沒對她動手,她卻先找到上了門,穆元湛驀地便從床上起身,將淡金線緙絲雲紋的墨色錦緞長袍的衣角甩出烈烈風聲,提起椅子上的黑氅便闊步出了門。
一出屋便看到身披大紅錦繡牡丹紋白狐領披風,滿頭珠光寶氣的永安帶著胡嬤嬤從垂花門處款步進了內院。
永安沒想到穆元湛此刻會在這裏
他不似往常她看到的那樣不羈散漫,見到她就會熱情地喚一聲二皇姐的那個浪蕩淫逸的七弟,此刻的他若一隻一心護著身後同伴的獵豹,瞳仁裏散發著的,全是隨時都可能把敵人反殺的在利爪之下的陰狠的厲光。
永安麵上亦沒有露出半點不安或者懼色,迎著對方的目光便是嘴角戲謔一勾,看著倒是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卻像是來閑串門子的。
她懶洋洋笑道:“看來傳聞是真的了,七皇弟果真是看上了昭王妃的姐姐?本宮隻當是謠傳呢!”
她的譏諷之意再明顯不過,她以為對方怎麼也是忌憚她這個嫡皇姐的,卻沒想到穆元湛再不像往日慣著她。
隻見他森森的麵目下也終於露出一個極淡的冷測測的嗤笑,道:“七皇弟我亦是沒想到,二皇姐不僅如傳言般玩得花,竟然能看上郭秉文那等貨色。二皇姐昨日可滿足了?”
穆元湛的話直接傳進沈雲歌的屋內,她睡得不沉,聽到永安的聲音後便醒了,本來聽到永安話中的冷嘲熱諷心裏發沉,穆元湛的這句話卻讓從不喜嘲笑他人的沈雲歌不由彎了嘴角,心頭也覺一下暢快了許多。
隻聽著永安怒聲一喝道:“放肆,穆元湛,我是你皇姐,誰準你這般羞辱本宮?”永安剛剛哂笑穆元湛的一張臉倏然惱了,脖子一梗怒瞪著對方。
“嗬。”隻見穆元湛又是一聲極其輕蔑的冷笑,道:“原來皇姐也懂得‘羞辱’二字,皇姐屢犯惡行,臣弟還隻當皇姐不知羞呢。”穆元湛說著整理了一下領口的狐貍毛領。
本來他還不想與皇後和郭家任何人正麵撕破臉,可沈雲歌被她們惦記上,他也就沒有繼續裝下去的必要了,終究賬是要一筆一筆算的。
論揭短,永安是定要輸的,穆元湛不管什麼醜事都是陽光下的,誰都知道,他從不在意,甚至多多益善,這樣才更能讓他打造的廢物王爺名聲更響亮,而她永安的醜事可都是陰地裏的,怕見光。
“你!”永安氣得麵紅耳赤,右手的食指指著穆元湛直發抖,她沒想到這個廢物七弟為了沈雲歌會當場羞辱她,她當即奪步上前就要給穆元湛耳光,手剛伸到對方麵前,就被他混不在意地握住手腕,又毫不客氣地扔了出去。
永安腳下不穩,連退幾步被胡嬤嬤接在懷裏,卻連同胡嬤嬤一起跌倒在地。
胡嬤嬤“誒呦”一聲,明顯摔得不輕,二人一番掙紮才從地上拾起身。
永安已經臉如土色,她雖然生活中行事荒唐,常常不把人看在眼裏,甚至也不把郭家的兩個舅舅看在眼裏,可那也是因為有身份的加持,別人得罪不得她才會肆無忌憚,此刻有人突然不把她放在眼裏,還是同樣貴為皇家子孫的穆元湛,她竟也錯愕得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旁人欺負她她可以喊親衛,但此刻就算喊進親衛來,那些親衛也是不敢對穆元湛動手的。
永安拾起身隻瞪著穆元湛恨恨道:“穆元湛我要向父皇參你一個不尊長姐的罪名!”
穆元湛依舊嗤笑,“恭候。”
“……”,穆元湛的不以為意讓永安又是一愣。
她驀然反應過來,昨日的事很大的可能先就被純禧那個死丫頭告到她的父皇的跟前,父皇定是看她怎麼都不順眼,能饒她嫁給郭秉文是最大的恩賜,又怎麼會因為她去責罰穆元湛。
想了一想,反而對自己不利,於是思忖了片刻突然換了一張臉麵,一副大人不計小人過、她這個皇姐不與他這個皇弟計較的釋然,道:“哼,我好歹大你八九歲,不想與你計較,我來這裏是想看看沈姑娘有沒有什麼事。不瞞你說,昨日我宴請幾個姐妹時發生了意外,將那有毒的幹菌給大家吃了發生中毒事件,因為沈姑娘是定安侯的長女,又是受我第一次邀請的客人,故前來慰問一番。”
她先將陷害事件自圓其說起來,為向太武帝狡辯鋪墊一番,但她來的最終目的是要胡嬤嬤看看有沒有她口中說的那個護著沈雲歌離開的陌生男人。
若真有那人,便就是他混進公主府幫著沈雲歌在飯食裏做了手腳,她是一定要報仇的,不放過沈雲歌亦不會放過那個男人。
這時正屋的門“吱呀”開起,沈雲歌披著昨日弄髒的披風,臉上還帶著一抹潮紅,發絲也有些散亂,模樣看起來一副軟弱無力的模樣。
穆元湛和永安同時都將目光投了過去,穆元湛眼裏全是擔心,看向沈雲歌時,她很難得地對他眼帶溫柔,給了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
她走上前,先向永安福身一禮,麵色恢複淡漠,沒有一絲討好隻有該有的恭敬道:“永安公主如此看中民女,民女無限榮光。昨日的事既是意外,公主便不用放在心上,民女雖折騰了一夜難眠,但好在服用了些湯藥,今日已經感覺減輕了些,想必再服用幾劑藥便就好了。”
沈雲歌的這番話就是告訴永安她也同樣中了毒,為的便是迷惑永安,她也是受害者,她不可能自己給自己下毒吧。
至於報複永安,昨日與郭秉文的逍遙便是對她最好的反擊了,被那麼多人看到她一個堂堂公主“坦誠”成那般,太武帝能饒得過她那就太有辱皇家顏麵了。
不嫁給郭秉文是不可能的事,嫁給郭秉文,她會氣死的吧?
永安聽到沈雲歌也確實中了毒,一時間她果真是迷糊了,如果真的是沈雲歌或者他的人在背後趁機做了手腳,又何至於她還會自食其果,似乎說不通啊……
她看著沈雲歌那潮紅未散的臉和疲乏如斯的眼睛,確實不像裝的。
她果真也中了藥?
隨後永安意味不明的眼神從沈雲歌身上移向一旁的穆元湛,心中暗自戲謔,放著這麼上乘的“解藥”竟然沒有用麼?
永安正陷入短暫的思忖,被一個充滿譏諷的聲音拉迴思緒。
“呦,皇姐怎麼在這兒呢,父皇可是派人讓你進宮問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