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頭一捋白花花的胡須,抬起自己幹瘦蒼老的手便拿起案邊放著的信紙。平常有些微微發抖的手此刻也不怎麼抖了,拿起筆,揮毫起來。
寫好信笑得跟個逢年下的小孩似的,把信吹吹幹,很快便寄出,寄往那遙遠的大夏京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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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十日便是年下,沈雲歌去看了巖罕夫婦,也給孩子們置辦好了年節裏的新衣,還給幾個孩子留了過年買零食和鞭炮的零用錢。
幾個孩子在功夫方麵不用操心,每次都是師父迴來教了他們新的招數,等著師父離開便就紮紮實實的去練習,等師父迴來定是讓師父很是安慰。
再有兩日沈雲歌又要離開,江舜英要陪著父母過年這次便就不一同去了,今日她與表姐一起吃晚飯。
冬日的安南城天氣很是宜人,姐妹倆正在院子裏和孩子們支了兩個火灶烤魚烤肉,孩子們則幫著師父姐姐打下手,正要把肉烤熟時,忽聽得外院大門外有人敲門。
沈雲歌看向石頭,石頭機靈地便跑去開門。
片刻後,聽著外院一個彬彬有禮的聲音問:“小夥子,你們的師父呢!
依恩看到一個小孩開的門,大概是猜到自己沒有找錯地方。
石頭小男子的沉穩模樣道:“師父在裏邊!”
沈雲歌以為是往日給孩子們燒飯的嬸子,聽到是依恩的聲音便和江舜英前去恭迎,看到對方,他很意外:“依恩,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再有兩日她就要迴王都了,他這個時候來不是折騰嗎?
他笑若晚星,“來接你。知道你定是要迴王都與王上過元辰,接你,順便也看看你的這些小徒弟們!
“哦……”一旁的江舜英先發出了奇奇怪怪的一聲,臉上眉眼都像是在跳舞。
沈雲歌睨她一眼,衝依恩淺笑,“進來吧,我們正好在烤肉!
香味四溢在整個院子,依恩趕了一整日的路還真有些餓了。
剛把馬拴好,一轉身的工夫,內院門前趴著一群的“小猴子”們,見師父帶著一個陌生男子走來,當即幾個孩子都哄笑著散開了。
月月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什麼都不懂但知道一男一女走得近可能就是夫妻了,她童言無忌的看著依恩便問:“這是師公嗎?”
這話一出讓迎麵走來的三人俱是一愣,連江舜英都沒敢明著輕易捅破的事,讓個小娃娃這樣說出來,不等兩個當事人說什麼,江舜英在沈雲歌身側衝其默默點頭。
身側的依恩沒有說話,有禮地勾著唇,沈雲歌看到小娃娃大眼睛盯著自己的身側抿嘴笑,一迴頭便見江舜英正衝其擠眉弄眼。
她給對方一個無聲嗬斥的眼神,江舜英便繃直了脖子收住臉上的表情。
又向依恩道:“小孩子不懂事,亂說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依恩淡淡道:“不會。”
進了院子裏沈雲歌向幾個小孩子介紹了依恩,讓他們稱唿其為夫子。
歡笑聲和烤肉的煙火充斥著整個院子,一直到入夜才息止。
依恩被沈雲歌安排在外院的空房間。
他難得來安南,她打算盡地主之誼,帶著對方在城裏城外瞻覽一下大夏邊陲與蒲麗國國情有什麼不同和相似的地方。
最終決定等著過了小年再一起迴王都,不用帶江舜英,與依恩一人一匹馬趕路會快很多,到了王都正好是除夕夜前日,翌日便可以陪師父過除夕夜。
第二日,江舜英也陪著二人在城裏轉了轉,覺著很無聊,第三日她便不打算再去了,故晚上便迴了自己家。
一迴去她沒幹別的,又是給許秋鳴寫信,為的便是向對方顯擺依恩來接她表姐去王都過元辰的事,既然要說便就說個詳細。
把在院子裏烤肉的歡聲笑語和沈雲歌帶著依恩幾日的在安南轉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個遍。
甚至連月月小丫頭見麵就叫依恩師公的情節也都說得繪聲繪色,但是她完全沒有強調沈雲歌否認一事。
一個是為了借機讓穆元湛心裏不痛快,一個是故意氣許秋鳴。
兩個人幾次的信件裏兩頁有一頁半都是在為別人拉仇恨,總之這兩人不管當麵還是信裏,總要對嗆的。
信寫好,與果裏王前後腳的時間寄往京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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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是除夕夜,穆元修初登基的第一個除夕,夜裏京都城中的五品以上官員都會進宮與皇帝一起守歲。
也是趁著過年穆元修特赦了幾個官員先前的無意之罪,沈伯庸便是其中一個,又恢複了他三品定安將軍的軍銜。
本來是大年下的,是讓人高興的事,但是許秋鳴今兒一早收到了江舜英來信,她也是有心了,花了銀子送了八百裏加急竟然是為了氣他。
她信中說的那意思完全是在告訴他沈雲歌和依恩現在有多麼親密,連除夕都要去和他一起過,連師公都稱唿上了,這明擺就是好事將近的意思了。
進宮時他還考慮要不要把信給穆元湛看,看吧,怕他堅決不迴頭反而弄的他更加痛苦,不看吧,萬一那兩人真的要成親,倒是時候他更加後悔不及再有個什麼好歹。
可真是為難死他了。
於是他先把信揣起來,等著見了穆元湛再伺機而定。
今日是除夕,他穿著先帝賞給他的大紅麒麟服,頭戴羽扇冠,身披狐裘披風進了皇宮。
正好在儀門遇到前來的穆元湛。
過節呢,他雖然心思不在,但穿著還是按著規矩禮數來,穿著是代表王爺尊貴身份的大紅莽服,頭戴鑲金蟒的烏紗冠,身披黑色狐裘披風,看起來較往日倒是有些喜慶勁兒。
但是不能細看,細看去眼神裏還是無光。
他走上前試圖喚起年節裏的喜慶氣氛,讓穆元湛也打起點精神來,他張著個大嘴笑:“哈哈,修遠,今兒宮裏準備了好多煙花,你不要又一個借口先走了,咱們看完煙花一起出宮。”
穆元湛黯淡的深眸睨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地往太極殿走去,許秋鳴皺了皺眉頭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太極殿門前,殿內已經站了五六個官員,皇帝還沒來,幾個便說著一些家常閑話,其中便有剛剛被複職的沈伯庸。
他雖然被革了一迴職,但因為有一個好女兒立了諸多大功,現在又成了蒲麗國公主,蒲麗如今是大夏看重的藩屬國,故種種原因下,這個時機他的威望依舊不減。
他正和幾個官員站在那裏,與那些人寒暄,聽著那些人問:“定安侯真是命好,生的女兒都與其他小女兒們大不一樣,誰能想到一個女孩家還能像男子在戰場上屢次立功,真是羨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