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青本沒在意,聽到“平江村”、“邪祟”幾個字,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猴三眼珠一轉(zhuǎn),給魯青又斟了一杯酒,笑道:“魯大人,這些鄉(xiāng)野傳聞,聽聽便罷,當(dāng)不得真。”
就在此時,一個穿著青布長衫,背著藥箱,頗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踱步過來,聞言輕哼一聲,帶著幾分傲然。
“幾位客官此言差矣!什麼邪祟附體,簡直是愚昧之見!依老夫看,這分明是瘟疫之兆!”
那幾個“客人”聞言,臉色驟變。
“瘟…瘟疫?!”錦袍胖子聲音都抖了,“大夫,您可別嚇唬我們!”
“老夫行醫(yī)數(shù)十載,豈會信口雌黃?”那“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須,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渾身發(fā)紅,胡言亂語,這正是‘丹痧疫’的初期癥狀!此疫傳染性極強,一旦蔓延,後果不堪設(shè)想啊!”
“啊?!”那幾個“客人”頓時麵如土色,瘦高個更是尖叫起來:“壞了!壞了!我…我前日還去平江村收過賬,跟幾個去過河邊的村民說過話!我會不會…會不會也染上了?”
“我…我也去過!”另一個也哭喪著臉。
“莫慌,莫慌!”那“大夫”伸出手,“讓老夫為你們把把脈。”
他挨個兒診了脈,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最後沉吟道:“嗯…幾位脈象確有浮躁之像,體內(nèi)亦有熱毒初顯。萬幸發(fā)現(xiàn)得早,癥狀尚輕,老夫這裏有祖?zhèn)髅胤剑心茚t(yī)治!”
魯青在一旁聽得真真切切,臉色早已變得煞白!
“瘟疫”二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在他腦中炸響!
清水縣若真爆發(fā)瘟疫,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太子殿下交辦的差事…豈不是要徹底泡湯?屆時太子震怒,自己焉有命在?!
他“霍”地站起身,酒杯“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也顧不上跟猴三打招唿,連滾帶爬地就往樓下衝。
“瘟疫!竟是瘟疫!快!迴縣衙!迴縣衙!”他口中語無倫次地嚷著,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必須立刻稟報高揚!
猴三看著魯青那狼狽逃竄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朝著那“大夫”和幾個“客人”隱蔽地挑了挑眉,三人亦是心領(lǐng)神會。
他扔下幾塊碎銀,也“慌慌張張”地追了出去:“哎喲!魯大人!您等等小的啊!”
縣衙之內(nèi),秦書端坐堂上,正捧著一本不知名的古籍細看,神色凝重,眉頭緊鎖,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難題。
魯青一陣風(fēng)似的衝進大堂,麵無人色,氣喘籲籲。
“高…高縣令!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秦書緩緩抬起頭,見魯青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關(guān)切”地起身:“魯長史,何事如此驚慌?”
“瘟…瘟疫!”魯青上氣不接下氣,“平…平江村…爆發(fā)瘟疫了!”
“什麼?!”秦書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震驚與凝重,“竟有此事?!消息可確切?”
他心中卻是念頭急轉(zhuǎn):這老東西,倒是比預(yù)想的還要不禁嚇。平江村那點花粉過敏的癥狀,居然真把他唬住了。也好,省了不少功夫。
“千…千真萬確!”魯青急道,“本官在胭脂樓親耳所聞,還有大夫當(dāng)場診治!高縣令,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蔓延,整個清水縣都危在旦夕啊!”
秦書臉色愈發(fā)“沉重”,在大堂內(nèi)踱了幾步,猛地一頓足,痛心疾首。
“魯長史,如今平江村瘟疫突發(fā),本官身為清水縣父母官,斷不能坐視不理!百姓性命,重於泰山!隻是…隻是如此一來,太子殿下交辦的廣集陰年陰月陰時女子入宮祈福一事…”
他長歎一聲,目光灼灼地看向魯青。
“此事,便隻能全權(quán)拜托魯長史您了!本官要即刻帶人前往平江村,控製疫情!”
魯青聞言,渾身一激靈,連連擺手,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不不不!高縣令!萬萬不可!”
他臉色漲得通紅,語氣卻異常堅定。
“此刻百姓危在旦夕,救民於水火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太子殿下的差事…可以暫緩!可以另行設(shè)法!怎能因私廢公,置滿城百姓性命於不顧?!老夫雖不才,也願隨高縣令一同前往平江村,為抗擊瘟疫盡一份綿薄之力!”
這高揚,真乃國之棟梁!太子殿下若知他如此心懷百姓,定會讚賞有加!我魯青怎能拖他後腿,讓他為了這勞什子的差事分心!
秦書聞言,眉峰猛地一挑。
哦?這老東西,居然轉(zhuǎn)性了?
他臉上露出“欣慰”與“感動”交織的神色,重重一拍魯青的肩膀。
“魯長史高義!有你這句話,本官便放心了!事不宜遲,本官早已備下車馬,我們即刻動身,前往平江村!”
“好!好!”魯青連連點頭,竟一馬當(dāng)先,率先向衙外走去,“高縣令,請!”
那急切的模樣,倒真像是憂心忡忡的清廉老臣。
秦書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跟上。
一行人快馬加鞭,不多時便抵達了平江村。
村口的氣氛果然有些詭異,幾個村民聚在一起,麵帶憂色,竊竊私語。
魯青不等秦書吩咐,便立刻帶著幾名衙役上前,高聲詢問起村中情況,儼然一副上官巡查的派頭。
秦書站在一旁,並未作聲。
猴三悄無聲息地湊到秦書耳邊,聲音壓得極低。
“大人,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小的剛才暗中打探了一下,平江村…好像真的出了些怪事,跟咱們在胭脂樓安排的不太一樣。村裏,似乎有更加奇怪的病癥。”
秦書眉頭瞬間緊蹙。
嗯?
他在胭脂樓安排的那一出,不過是想借“瘟疫”之名,讓魯青主動放棄在清水縣搜刮女子,最好能將責(zé)任攬過去,順便再拖延些時日。
所謂的“丹痧疫”,也隻是讓人身上起些紅疹,胡言亂語,用的不過是些容易引起過敏的花粉加上些致幻的草藥,對性命並無大礙。
可猴三此刻的語氣,分明是說,平江村真的出現(xiàn)了預(yù)料之外的、更加棘手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