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說話的仙盟修士看起來快要氣過去了。
一個凡人竟然敢指著自己大放厥詞,他怒道:“你別忘了,你能坐上這位子靠的是仙盟支持,仙盟可隨時換”
一直在旁看戲的月杉忽而出手,安撫住仙盟修士。
月杉在百裏政欣耳旁低語,她剛才就覺得奇怪了,看不穿這女子。
現下細看才驚覺,女子頭上綴著的珠鏈,隨意一顆珠子竟都是靈石打磨製成的。
為何總覺那釵,簪流光溢彩,因亦非凡品而是護身法器。
衣服上的繡紋,展開連起來看,更是在運行中的陣法。
還有那被袖子半擋住的手鐲,那似乎是原靈石…所以說,這位聖上的一身行頭,一天消耗掉的靈石,恐就是內門弟子一月的資源。
這可不是仙盟供得起的。
仙盟也不會如此鋪張浪費將資源供給一凡界之人。
再看女子為何容貌年輕卻鬢有白發,應該是常食駐顏丹之類的物品導致。可終不能修煉,所以會有少量丹毒至頭發花白。
女子背後定有財大氣粗者的支持,可終是一凡人,給再多好東西也不過是維持壽命,暴殄天物,不知誰會這般傻,做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
月杉沒興趣深究,她勸說下百裏政欣,這本是仙盟與凡界的事,她們不該摻和,在旁看仙盟如何解決就好。
穩住百裏政欣,月杉轉身便去蠱惑仙盟眾人。
最終仙盟眾人不再爭執,不許就不許吧,先接一批人迴去,在議。
月杉不想看眾人打起來。
這位新的聖上竟然敢不留情麵的頂撞仙盟,就不太可能吃虧。可這裏還有一群幼童,月杉不願他們被嚇著,叫人心疼。
且月杉覺得聖上說的很有道理。
界禁止孩童進入,因為仙緣不穩定也因配不上這些純真無邪……
臨行前一天,月杉房間桌上多了一幅畫。是一家三口手牽著手,畫旁附贈著五枚糖果,是拜托月杉將畫寄送給在界的父母的酬金。
稚嫩的畫筆,模糊的身影,是他唯一記得的雙親的模樣。
收起畫的月杉知道自己今夜注定無眠,於是她起身到庭院裏散步。
“聖上?”
聖上從地上站起,轉身看向月杉,“噓。”
聖上肩頭趴著一個熟睡到淌著口水的孩童,就是那總吵著要找父母的。
聖上拍著孩子背上的土,隨意的問道:“他又去打擾你了?”
月杉下意識的點頭後又搖頭,反問迴去,“為什麼是我?”
“除了你,誰不是一副生人勿近高高在上的做派,小孩最敏感,不會敢靠近他們。”
尋人的婦人恰找到此,忙從聖上手中接過孩子,連連請罪。
“噓。”聖上擺手免了婦人下跪請罪之姿,低聲道:“這次便罷了,再看不住,真衝撞了仙師,我可保不住你們。”
月杉忍不住的問道:“你似乎對界的人敵意很大。”
“敵意?”聖上懶散迴道:“那倒真沒有。”
月杉盯著聖上的眼睛,是被時間打磨出來的,水波不驚的幽深,透不進絲毫光彩。
盯著看上三秒,月杉就覺得心澀,心酸。
她不一定有月杉時間活得長,可在界裏時間是不值錢的,心性與年齡也就變得毫無瓜葛。
聖上看了眼天,雲遮住了月亮,庭院黯淡下來。
聖上轉身欲走。
月杉將人喊住,“是不甘嗎?”
“難得有仙師與我這個凡人追問個不停的。”聖上停下腳步,認真的看向月杉。
“不甘嗎?更多是怨吧,界是什麼樣的?人人都想進,卻沒有人想再迴來。哪怕是被孩子牽住一時的腳步,可在確認沒仙緣後也都會頭也不迴的離開。”
稍微有心的可能會送些東西迴來。
讓人感動嗎?
聖上摩挲著手上精致不菲的戒指法器,這是她今年的生辰禮物。
給她自保的能力和永駐的青春,讓她坐上凡界最尊貴的位子,卻不能來看她一眼。
或許她可以不期盼他們的。
可她愛的,愛她的都已經逝世,留給自己的便隻有孤獨。
偏偏自己還不能任性的隨愛人去,因為他們還在年年送生辰禮,他們也是愛自己的人。
月杉想總有人是想迴來的,可一旦開始了修煉,在迴凡界就需靈石來維持,不然就是個死。
富的人不想迴來,窮的人又迴不起,所以沒有人迴來。
聖上沒有等月杉的迴答,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庭院。
她自己深知,天地法則如此,注定兩界的人要骨肉分離,親緣淡薄,所以她不會給孩子們不可能的希望。
她已經比旁人幸運千百倍了,卻無法不怨……
煩躁!煩躁!
在仙船上,盡管月杉將門窗緊閉,還是能聽到從甲板上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那些人廢了,他們穿不過驅凡障。他們滿懷期待而來,卻換的殘疾一生。
“總感覺你有些不一樣了。”
月杉忍住想要將桌上茶具一掃而空的衝動。“在凡界怎不見你?”
“可能因凡界沒靈氣吧。”偃月自己也不太清楚,“我被壓在蘊靈珠裏無法動彈,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凡界真是差勁!”
偃月喋喋不休的抱怨著。卻無法忽視從凡界歸來的月杉渾身靈氣像是被凝練過,內斂於身,讓人更移不開眼的同時也更不敢冒犯。
在那窮山惡水的凡界,能有什麼奇遇?!
感受到仙船停下。
月杉離開房間。
是仙盟的安排。界不安寧,所以要等所有接新人的船隻到齊了一同前往仙盟。
月杉感覺更煩躁了,她不想等待,她現在隻想馬上迴到古仙宗去找水淼淼,去確認,她依舊靈動鮮活。
聖上有一雙很像水淼淼的眸子,但她絕不會讓水淼淼的雙眼失去光彩,陷入無望死靜。
好不容易等人齊了。他們竟還要推杯換盞一晚,互相炫耀一下接收到的好苗子,又有誰一看就是登不上山隻能當雜役浪費資源的廢物,在給各自宗門搶先定下仙緣高的新人,順著宗門話題又開始爭奪排名高低。
氛圍越發高漲,圍著篝火,歡聲笑語,嬉笑怒罵。
而新人被關在房間裏,禁止出入,死氣沉沉。
凡界聖上的話,似乎越來越有道理,什麼接人去尋仙途,他們隻是缺少了可奴役者。
月杉施法甩脫了想找自己喝酒的人,走進了夜晚漆黑的森林,獨自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