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征樂此不彼地去招惹岑夜闌,方靖一次又一次地擔憂哪天他們真的會被岑夜闌丟出瀚州城去喂胡人的彎刀。
“放心,他不會,”元征拿了把刻刀雕琢木頭,旁人眼裏不務正業的事,他做來總是分外得心應手。少年人手指修長,精致的刻刀在他手裏活了似的,低頭吹去蹭出來的碎屑細塵,悠悠地道:“岑家人將忠君刻入了骨子裏,岑夜闌——”他一笑,“也不例外。”
方靖嘟噥道:“可他原來不姓岑。”
元征說:“我舅舅說,岑熹將軍養出來的人,可信。”
“岑家世代效忠大燕,祠堂裏百位英靈盡是為大燕撒盡熱血,是大燕最堅實的銅牆鐵壁,岑夜闌本就是岑熹將軍撿迴來的,他不會壞了岑家的名聲。”
方靖看著元征眉宇間的篤定,沉默了一會兒,猶豫道:“阿征,那我們這樣……對嗎?”
元征眉梢一挑,理所當然地道:“我是君,他是臣,有什麼不對?”
他把玩著手心裏的小木牌,頂好的沉香木。前些日子,瀚州城裏有個富戶得了隻海東青,熬過了,野性磨盡,囚在籠子裏送到了元征手裏。元征愛不釋手,逗玩了幾日,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小岑將軍。
“再說,這邊境無聊透了,”元征兩指夾著木牌給方靖看,上頭“小岑將軍”四字龍飛鳳舞,竟還雕了個勒韁禦馬的人,“隻有岑夜闌還有點意思。”
方靖湊近了,戳戳那個小人,“這是……岑將軍?”
元征展眉一笑,沒有說話,拿紅繩將木牌串了起來,捉了海東青,係在了鳥脖子上。
“走,出去轉轉。”
元征去的是校場,場地大,正在練兵。
岑夜闌今日依舊一身黑色常服,元征卻一眼看見了他。他正同一個新兵交手,底下一片叫好聲,新兵頗有幾分身手,看得出來是個江湖練家子,岑夜闌依舊遊刃有餘,身姿挺拔矯若遊龍,很是賞心悅目。
末了,那新兵小子發了狠,出手越發無狀兇狠,底下氣氛越發熱烈。
岑夜闌硬是吃了他一拳,擒住對方手腕,將人掀倒了,爬了幾下都沒爬起來。還是岑夜闌伸出手,新兵被打服氣了,抓住岑夜闌的手掌站了起來,衝他抱拳說了什麼。
元征竟見岑夜闌臉上露出個淡淡的笑,很是招眼,愣了愣,不知怎的,心裏有幾分不悅。
岑夜闌的目光看了過來,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生生將元征氣笑了。他慢悠悠地走了過來,肩上停著隻鷹,貴氣淩人。
“我也想向岑將軍討教兩招。”
岑夜闌道:“七殿下,比試無眼。”
元征嘖了聲,“莫不是岑將軍不肯賞臉?”
二人目光對上,看著岑夜闌眼裏的不勝其煩,莫名的不高興,“還是說,你怕輸給我?”
旁邊的新兵大聲道:“我們將軍戰無不勝,怎麼可能會輸!”
岑夜闌看元征擺明了是要找茬,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淡淡道:“殿下盛情難卻,請。”
元征一笑,“請。”
撥了撥海東青脖頸的木牌,說:“小岑將軍,乖乖的一邊玩。”
岑夜闌看見了木牌那幾個字,再看海東青,臉上一片漠然,打起來卻沒有留半點情。二人手中無兵刃,甫一交手,元征耍得就是流氓手段,黏人又難纏,眾目睽睽之下,打得兇狠,卻很不要臉地低聲笑說,“我的新寵是不是神氣得緊,它叫小岑將軍。”
隻有二人能夠聽見的聲音,太近了,岑夜闌麵無表情,“與我何幹。”
手腳功夫他們一向是難分上下的,驀地,元征使了個陰招壓在岑夜闌身上,軀體相撞,秋日裏,一旦交手也是汗涔涔的,心跳不穩,唿吸也是微急。
元征說:“知道為什麼叫小岑將軍嗎?”
熱氣拂在麵上,一條腿還頂在岑夜闌腿間,他臉色都變了,底下人仍在叫囂著,大吼“將軍”“殿下”的,此起彼伏。
“滾開!”岑夜闌咬牙切齒。
元征反而得寸進尺,須臾間二人換了上下,拳腳對了幾招,元征說:“這海東青和岑將軍像的很,你說是不是?”
突然胸膛一疼,避不開吃了記,元征失了半手就被岑夜闌撂倒了。膝蓋硬,狠狠抵在胸膛,岑夜闌居高臨下,俯視元征,蹙著眉,有幾分得勝的矜傲。
岑夜闌說:“你輸了。”
元征臉皮厚,笑道:“岑將軍好身手。”
二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動了武,日頭掛天上,岑夜闌臉上浮著紅,抿緊的嘴唇也是紅的,汗水滑過鬢邊,滴答落在元征唇邊。
元征看著他的臉,目光落在他的脖頸,黑的衣裳,一絲不茍地鎖著脖頸,竟有幾分禁欲又莫名的風情。
鬼使神差的,元征將唇邊的汗水舔幹淨了,岑夜闌眼睛微睜,厭惡地別過臉,站直了身就走。
方靖趕緊上去將元征扶了起來,嘴裏說,“阿征沒傷著吧,你說你何必和岑將軍動手,這不是自找苦吃……”
“阿靖,”元征看著說岑夜闌的背影說,“你發沒發現,岑夜闌長得挺好看。”
方靖:“……”
“你是被打傻了,還是太久沒看美人了?”
元征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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