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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兼從幕府營帳中走出來, 三弟楊瓚已經(jīng)迎上來,興奮的抓著楊兼的手,說:“大兄!你聽到了麼, 你聽到了麼!二兄還沒有死,那顆人頭不是他的, 不是……不是他的……”


    楊兼安撫的說:“為兄聽到了, 咱們這就去尋二弟迴來。”


    楊瓚親自安排人手, 甚至親自出去找,但是數(shù)天過去, 竟然一無所獲, 無論怎麼找,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楊整的一根汗毛。


    眾人坐在幕府中議會,都從起初的驚喜慢慢平靜下來,其實大家都有用一種疑慮, 楊整……


    真的沒有戰(zhàn)亡麼?


    按照叛徒的話說,楊整是身受重傷掉進河水的,河水如此湍急, 楊整順流而下, 也不知道會發(fā)生甚麼, 而且已經(jīng)過去這麼久,就算是沿著河水找,也不一定能找到。


    高延宗有些坐不住了,低聲說:“車騎大將軍當真沒有……”


    他的話沒說完,已經(jīng)被高長恭阻止了, 高長恭對他搖搖頭, 高延宗撇了撇嘴巴, 沒有再說話。


    齊國公宇文憲說:“將軍, 咱們在龍門耽誤的時日太多了,再這樣下去……倘或找到了車騎大將軍,也算咱們有所收獲,倘或……倘或找不到車騎大將軍,宜陽的軍隊人數(shù)本就少,和士開又想快速攻下宜陽,恐怕……”


    不需要宇文憲說完整,大家心裏都很清楚,如果他們現(xiàn)在還不動身趕往宜陽,宇文會那邊肯定頂不住和士開的三萬大軍,到時候宜陽就淪陷了。


    一方麵是虛無縹緲的希望,一方麵是危在旦夕的宜陽,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楊廣抬起頭來,瞇著眼睛看向兀自閉目的楊兼,楊兼仿佛睡著了一樣,不睜眼,也不說話。


    就在此時,突聽“嘩啦——”一聲,帳簾子被打了起來,有人從外麵走進來,是剛剛從外麵匆忙趕迴來的楊瓚。


    眾人見到楊瓚進來,仿佛每一日一樣,立刻看向楊瓚,想知道今日有沒有找到車騎大將軍楊整,不過楊瓚站著沒有說話,臉色十足肅穆,看這個表情就知道,還是沒有找到楊整。


    時日已經(jīng)不能耽誤了……


    楊瓚看向楊兼,開口說:“大兄……是要啟程了麼?”


    楊兼這才睜開眼目,他還沒有迴答,楊瓚的聲音漸漸變得很低,說:“咱們……咱們在這裏耽誤的時日太長了,的確也該啟程了,我……我還以為二兄沒有死呢,我……”


    他說到這裏,嗓音已經(jīng)哽咽起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長恭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說:“咱們先迴去罷。”


    說著,拉著高延宗便出了幕府營帳,先離開了,其他人一看這場麵,也全都識趣兒的離開。


    楊兼站起來,走到楊瓚麵前,伸手摟住楊瓚,輕輕拍了拍他的發(fā)頂,說:“放心,一定可以找到老二的。”


    楊瓚的聲音沙啞,說:“不能在龍門耽誤時日了,如果再耽誤,宜陽怎麼辦?宜陽還有那麼多士兵,他們不能像咱們一樣……”


    多耽誤一日,宜陽便危險一日,或許會出現(xiàn)很多很多的“楊整”,很多很多失去親人的可憐人,楊瓚心中雖然一百個不願意,但是也考慮到了這點。


    楊兼瞇眼說:“如今和士開一定在暗中賊著咱們,所以三弟不能留在龍門,安全起見咱們需要一起上路,大兄會安排人繼續(xù)尋找,不用擔心,咱們一定可以找到老二的。”


    楊瓚是個“文化人”,很多道理不需要別人說,他也懂得,和士開虎視眈眈,他們需要抱團前行才可以。楊瓚很想說一些任性的話,想要留在這裏繼續(xù)尋找二兄楊整,但是萬一他留下來,和士開背後偷襲,會給楊兼造成很大的負擔,他不想再給別人拖後腿。


    楊瓚低聲說:“弟弟知道了,明天……啟程罷。”


    楊兼的大軍從龍門啟程,一路開拔,徑直南下,向宜陽挺進。


    和士開收到了叛徒的頭顱,嚇得不輕,立刻派兵阻攔,楊兼他們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埋伏,但因著有唐邕安排了細作在和士開的軍中,所以都一一化解,根本是無驚無險。


    大軍逼近宜陽,和士開的動作越來越多,楊家下令在附近紮營,與宜陽對峙。


    營地剛剛建好,唐邕已經(jīng)大步從外麵走進來,急匆匆的說:“白老弟,看到將軍了麼?”


    白建迴答說:“將軍在幕府。”


    他看到唐邕這急匆匆的模樣,就知道肯定是和士開又有動作了。


    很快,楊兼召集眾人幕府議事,眾人進入幕府,全都安坐下來,楊兼便說:“唐將軍,把你探聽到的事情,說一說罷。”


    唐邕點點頭,說:“和士開又有動靜了,暗中聯(lián)係了一批孔城周圍的盜賊,想要協(xié)助他們攻破孔城。”


    這個年頭兵荒馬亂,所以到處都是盜賊和馬匪,這已經(jīng)屢見不鮮了,孔城周圍因為是北周和北齊的分界線,這個地方的盜賊比其他地方要多很多。


    和士開暗中聯(lián)係了一批盜賊,這些盜賊都是孔城的地頭蛇,專門襲擊路人,有的時候連軍隊的糧草和財幣都敢搶,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了。而這些盜賊才不管你是北周還是北齊,隻要有利可圖,便會燒殺搶掠,孔城的防主已經(jīng)三番兩次的調(diào)兵去聲討,但可惜的是,這些盜賊機警的很,孔城的防主都沒有找到他們的老窩,所以總是打一次便跑,永遠也無法根除杜絕。


    和士開就聯(lián)係了這樣一批人,給他們大量的財寶賄賂,和盜賊達成了協(xié)議。


    唐邕蹙眉說:“如果盜賊可以殺死孔城防主,占據(jù)孔城送給和士開,和士開必有重謝。”


    眾人一聽都是嘩然,和士開竟然請強盜盜取孔城,一旦孔城失守,宜陽也就不遠了……


    楊兼說:“可探聽到了這些盜賊是甚麼人?”


    唐邕說:“孔城附近的馬匪,但具體是甚麼人,老巢在哪裏,竟沒人知曉,這些馬匪熟悉地形,神出鬼沒,專門搶掠過路之人,無論是商賈還是農(nóng)人,無論是貴胄還是普通百姓,一律搶掠,如果沒有財幣,便會將人殺死,手段極其殘忍,不止如此,馬匪還喜歡搶掠女子,孔城防主多次派兵絞殺,但都沒與太多的收獲。”


    楊兼?zhèn)饶靠聪蜃谙系臈顝V,楊廣可是個天然的外掛,之前郝阿保和狼皮的根據(jù)地,就是楊廣找出來的。


    楊兼低頭輕聲說:“這些盜賊,你可有眉目麼?”


    楊廣抱著短短的小胳膊,竟然搖了搖頭,低聲說:“沒有眉目。”


    上輩子楊廣也聽說了孔城的盜賊,這些盜賊很是有名。宜陽一直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不隻是因著宜陽挨近雒陽,更加因著宜陽乃是中心樞紐,隻要占據(jù)了宜陽,可以向四麵八方擴張,所以北周和北齊都非常注重宜陽。


    兩麵一直在搶奪宜陽,在楊廣的記憶中,的確發(fā)生過盜賊殺死孔城防主,盜走孔城拱手送給北齊的事情,因著這件事情,北周和北齊開啟了爭奪宜陽的大戰(zhàn),一直持續(xù)了很久。


    而這些盜賊,因著神出鬼沒,所以他們撈到了好處之後,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等後續(xù)的兵馬來到孔城,根本沒有再見到過盜賊,早就逃之夭夭了。


    北周和北齊因為宜陽焦頭爛額,誰還有心情去管那些盜賊?所以楊廣就算知道這件事情,但其實並不知道盜賊是誰,根據(jù)地在何方。


    楊兼沉思了一番,雖然楊廣並不知道盜賊的詳細情況,但是眼下已經(jīng)可以肯定,盜賊的確是被和士開收買,如果不加以阻止,孔城防主會被盜賊殺死,到時候孔城淪陷,宜陽便危險了。


    韓鳳冷笑說:“一把子盜賊,給我一千兵馬,我現(xiàn)在就去端了他!”


    宇文憲則是說:“韓將軍,不可意氣用事。”


    唐邕說:“據(jù)我所知,這股盜賊神出鬼沒,如果不找到他們的老巢,連根拔掉,宜陽始終危險,就算咱們拿下宜陽,轉(zhuǎn)戰(zhàn)雒陽,也很有可能受到他們的威脅,到時候東麵是齊人兵馬,西麵是貪婪盜賊,咱們便是腹背受敵,情況隻會萬分被動,因此眼下必須解決這夥盜賊,而且需要連根拔除!”


    楊兼微微頷首,說:“的確是這個道理,唐將軍說的無錯。”


    高延宗支著腮幫子說:“可是……咱們怎麼才能找到盜賊的老巢?”


    高長恭沉吟了一聲,說:“盜賊貪財,而且喜歡搶掠女色,不如可以利用這一點,將盜賊引出來,順藤摸瓜的找到盜賊的營地。”


    的確是個好主意,盜賊抓到“獵物”之後,肯定要帶迴自己的大本營,如果能順藤摸瓜,自然是最好的。


    然……


    高延宗皺眉說:“財咱們是有的,但是這個女色……咱們整個軍營裏都是大糙老爺們兒,哪裏來的女色?”


    之前還有個馮小憐,現(xiàn)在這會子已經(jīng)送到北齊的鄴城去了,距離最近的“女色”,恐怕也就是晉陽的阿史那國女了,可是阿史那國女才九歲,說話鴨鴨鴨,雖然北周和北齊的貴胄都爭搶著迎娶阿史那國女,但是說到底,都是為了阿史那國女的身份,如果拋開這層身份,阿史那國女真的太小太小了,連長都沒長開。


    眾人陷入了頭疼之中,一時沉默不語,韓鳳感歎說:“要是小玉米在就好了,小玉米生得多好看,而且身量也合適。”


    尉遲佑耆算是發(fā)育比較晚的,男孩子生長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生的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加之身材纖細,乍一看真真兒像是個漂亮的娘子。


    宇文憲瞥斜了一眼韓鳳,說:“韓將軍可別忘了,如今尉遲郎主遠在宜陽,日前將軍請尉遲郎主送信,這一來一迴,盜賊怕是早就偷盜了孔城。”


    韓鳳說:“那你們說怎麼辦?”


    高延宗突然哈哈一笑,說:“他啊!”


    他說著,指向高長恭,高長恭額角“突突”一陣猛跳,就聽高延宗繼續(xù)說:“你們看他生得好不好看,讓他裝作女子扮相,決計不會露餡兒的!”


    高長恭揉著額角,說:“阿延,你看我的身量合適麼?”


    高長恭生得的確俊美無儔,如果扮作女裝,加之一些粉黛,定然十分絕色,隻可惜……


    高長恭屬於身材高大,肩膀?qū)掗煹念愋停b之後臉就算是能看,但身材也不能看,比一般的男子還要高大,一走出來定然露餡兒。


    高延宗“嘖”了一聲,似乎覺得不太可能,十足倒胃口,眾人便用目光在四周查看,在場眾人都被打量了一個遍,似乎在想誰裝扮成女子最為合適。


    眾人來迴來去的查看,唯獨楊瓚坐在席上,有些出神,可能是沒聽見他們說話。


    他們的大軍已經(jīng)逼近宜陽,而龍門那邊仍然沒有消息,楊瓚這些日子有些魂不守舍,誰跟他說話都要叫好幾遍。


    楊兼眼眸微微轉(zhuǎn)動,略有所思的說:“你們看……三弟合不合適?”


    “參軍?”眾人的目光唰的聚攏過來,全都盯在楊瓚身上。


    楊瓚“啊?”了一聲,這才醒過神來,說:“甚麼……甚麼合不合適?”


    楊瓚根本沒聽清楚,訥訥的隻管點頭,說:“合適……大兄是有甚麼任務(wù)派弟弟去麼?合適的,弟弟甚麼都可以。”


    眾人的目光立時“銳利”起來,的確……很合適。


    楊瓚的身材高挑,並非是高大的類型,平日裏又是文化人,十分斯文,雖然比一般的女子稍微高一點點,但總比高長恭那寬闊的肩膀要好得多。


    加之楊瓚本人生的清秀儒雅,帶著一股子文質(zhì)彬彬的氣質(zhì),倘或加以脂粉掩飾,應(yīng)該……不成問題。


    高延宗坑兄,楊兼竟然坑弟,楊廣無奈的揉了揉額角。


    其實楊兼也是有“苦衷”的,這些日子楊瓚總是魂不守舍,平日裏一直發(fā)呆,做甚麼事都走神,楊兼不想看著他這樣下去,給他找點事情做也好。


    楊瓚不明所以,但是眼看著其他人盯著自己的目光十足“急切”,仿佛自己是一個蓋世英雄一樣。


    高延宗笑著說:“不錯不錯,合適合適!”


    韓鳳也說:“我怎麼把參軍給忘了,合適的!”


    宇文憲說:“應(yīng)該可以掩人耳目。”


    高長恭避免了一劫,雖然有些不厚道,咳嗽了一聲,說:“長恭亦覺得,參軍是不二人選。”


    楊瓚迷茫的說:“到底是甚麼任務(wù),這麼重要麼?”


    楊兼對著楊瓚挑了挑眉,隨即說:“還不快招唿參軍?”


    軍中沒有能給楊兼上妝麵的人,還是臨時去找了一個,那老嫗盯著楊瓚的眼神鋥亮發(fā)光,笑著說:“哎呀,小郎主麵皮真好!哎哎呀,好細膩!哎哎哎呀,你看看這柳葉兒眉,真真兒把一般的女子都給比下去了呢!老身可以保證,經(jīng)過老身之手,這位小郎主怕是遠近五百裏,最美貌的小娘子了!”


    “小……”小娘子!?


    楊瓚盯著一案幾的胭脂水粉,這才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明明自己是個郎主,怎麼變成娘子了?而且這些胭脂水粉是做甚麼的?


    那老嫗還想對楊瓚“動手動腳”,楊瓚可是個文化人,豈能如此沒有規(guī)矩,嚇得立刻站起來便要跑。


    楊兼一把壓住三弟的肩膀,將人按迴席子上,笑著說:“三弟,哪裏逃?”


    楊瓚眼皮狂跳,說:“大兄……大兄這到底怎麼迴事兒啊?”


    楊兼挑眉說:“方才三弟都答應(yīng)了,男子漢大丈夫,豈容反悔?”


    “我……”楊瓚說:“我答應(yīng)了甚麼?”


    楊兼露出一個“陰測測”的笑容,說:“男扮女裝。”


    “女裝!?”一向斯文儒雅的老三楊瓚,登時大吼出聲,一臉的不可置信。


    老嫗盯著楊瓚的眼神,簡直是如狼似虎,楊瓚實在受不了,說:“可……可是弟弟是男子啊,絕對不行……不行……要不然咱們打個商量,找個……找個女子來罷。”


    楊兼歎了口氣,說:“老三啊,你若是不肯男扮女裝,咱們的確可以隨便找個女子來頂替,若是有人不肯,強硬抓一個女子過來亦不是難事兒,然……”


    楊兼話鋒一轉(zhuǎn),說:“三弟你想想看,那些盜賊都是豺狼,這小娘子不會武藝,萬一被抓走之後淩辱糟蹋,如何是好,她們可能自保?三弟豈不是坑害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娘子?”


    楊瓚的麵容一凜,的確……的確是這個道理,他向來正義感爆棚,是個“憤青”,立刻說:“不可!萬萬不可!”


    楊兼煞有見識的點頭,說:“對,自然不可,所以隻能勞煩三弟了。”


    “可……”楊瓚總覺得不對勁兒,努力做最後的掙紮,說:“可大兄你……你生得比弟親俊美的多,要不然還是……還是大兄你親自來罷。”


    楊兼幽幽一笑,說:“弟親放心,大兄當然會親自來,大兄會親自為三弟送親。”


    “送……”送親!?


    楊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其實他並沒有聽錯,就是送親。


    楊兼已經(jīng)寫好了劇本,劇本的內(nèi)容就是某個富家小姐出嫁,一路敲鑼打鼓,帶著豐厚的嫁妝,由大兄楊兼護送。如此一來,財幣有了,美女也有了,而且敲鑼打鼓,還怕那些盜賊聽不見麼?


    楊兼笑著對那老嫗說:“勞煩老人家,給我弟親畫一個清純又嫵媚的妝容。”


    老嫗“哎呦呦”笑起來,說:“放心放心!大好的,這位小郎主資質(zhì)高的很!你看看,不畫脂粉這麵皮都美得很,稍微一塗抹,絕對迷死個男人了!”


    楊瓚:“……”聽起來怪別扭的。


    “大兄!”


    “大兄我們再打個商量罷!”


    “大兄……大兄你別走啊,大兄——”


    楊兼遞給楊瓚一個安心的眼神,笑瞇瞇的轉(zhuǎn)身離開屋舍,臨走的時候還貼心的關(guān)上門。


    舍門一關(guān),立刻杜絕了楊瓚的喊聲,不過還是隱隱約約聽到裏麵傳來驚心動魄的“慘叫。”


    “哎呦呦!小郎主,麵皮好細膩啊,你看看這脂粉顏色,特別襯你,老身若是個男子,定然被你迷的神魂顛倒!”


    “哎呦呦!這簪子的顏色襯得小郎主皮膚好白呀!”


    “小郎主,你是喜歡十字鬢,還是喜歡單螺鬢?雲(yún)鬢是不是太普通了一些,無法襯托小郎主的美豔!”


    楊兼聽到屋舍裏的聲音,輕笑一聲,說:“看來三弟有的忙了。”


    楊廣眼皮狂跳,總覺得這般看來,父親待自己實在太溫柔了,做小娃兒果然是有特權(quán)的。


    楊兼又說:“走罷兒子,咱們也不能閑著。”


    楊廣抬起肉肉的小臉蛋兒,說:“父親,去何處?”


    楊兼說:“既然是要送親,總要做一些喜餅罷?”


    他說著,拉著楊廣的小肉手,往膳房而去。


    徐敏齊正好在膳房中,楊兼看到他,便笑著說:“徐醫(yī)官。”


    “將軍。”徐敏齊“怯生生”的拱手作禮,他如此人高馬大,露出一臉“小白兔”的表情,倘或是第一次見到的人可能都會被震驚,掉一身雞皮疙瘩,幸而楊兼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徐敏齊是唯一一個不需要勸降便歸降的人,因著徐敏齊膽子小,特別怕生,他來到楊兼的軍營之後,楊兼讓他幹甚麼,他便幹甚麼,絕對不敢多說一個字兒,十足的省心。


    楊兼說:“不知道徐醫(yī)官能不能調(diào)配一些藥粉,放在餅食裏,食一些便像醉酒一樣,昏睡不已,怎麼叫都叫不醒。”


    徐敏齊一聽,麵色十足尷尬,也不敢抬頭去看楊兼,楊兼瞬間了然,徐敏齊必然是可以做出這種藥粉的,隻不過這種藥粉不夠光明正大,所以不好開口罷了。


    楊兼說:“兼急需這樣的藥粉,麻煩做出一些來。”


    “是是……”徐敏齊不敢不答應(yīng),立刻開始調(diào)配藥粉。


    楊廣有些奇怪,楊兼要如此“齷齪”的藥粉做甚麼?其實這種藥粉已經(jīng)屢見不鮮,都是一些齷齪之人用來做壞事兒的,在貴胄之間還挺常見。


    楊兼開始淨手,挽起袖袍,說:“該給盜賊加加餐了。”


    送親怎麼能少得了喜餅?zāi)兀肯诧炦@種吃食,在楊兼小時候還很流行,不過長大之後見到的漸漸便少了,被很多西式麵包所替代。


    其實喜餅的口味,就好像中式麵包一樣,也是發(fā)麵的,可以直接做成微微甜口的白餅子,也可以在裏麵加入餡料兒,吃起來口感鬆軟甘甜,是個不錯的小零食。


    楊兼利索的和麵,準備香料,傳統(tǒng)的各種棗泥、芝麻香料自然不能少,楊兼還準備了一些流沙鹹蛋黃的餡料,等他這邊準備好,徐敏齊便拿了藥粉的成品過來,遞給楊兼。


    楊兼也不含糊,立刻“唰唰唰”幾下,將藥粉灑在各種餡料之中,攪拌均勻,然後包進麵裏,將喜餅壓成一個個小餅子,便可以上鍋烤熟。


    烤喜餅的味道噴香四溢,喜餅的表麵經(jīng)過烤製,變得微微焦黃,而內(nèi)心雪白,陡一掰開,一股子濃鬱的香氣直躥而出。


    餡料裏是有藥粉的,所以不能食,楊兼便將一個烤好的,沒有餡料的原味喜餅遞給楊廣,讓楊廣嚐嚐看。


    微甜,並不膩人,剛剛出爐的喜餅還有些燙口,但不妨礙美味,表皮焦黃誘人,口感鬆軟,入口越嚼越香,小包子楊廣抱著一隻跟他臉盤子一樣圓的喜餅,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喜餅的碎渣沾了滿臉都是,煞有其事的點頭,說:“好粗!”


    楊兼幽幽一笑,說:“好吃就行,兼請他們多食一些,倒時候也便宜。”


    楊兼的計劃很明確,楊瓚扮成喜娘的模樣,自己則跟隨送親,隊伍的人不能太多,唯恐露出馬腳來,除了一些士兵裝扮成仆役,其他人全都要待命,等盜賊抓住送親的隊伍,上了山,進了大本營之後,再連鍋端走。


    到時候盜賊吃了加料的喜餅,唿唿大睡過去,士兵們衝到寨中,都不需要怎麼動手,豈不是很方便?


    楊兼做好了喜餅,拉著小包子楊廣往迴走,楊廣手裏抓著一隻咬的半半拉拉的喜餅砸砸砸的啃著。


    兩人剛到了屋舍跟前,屋舍的門已經(jīng)打開了,裏麵傳來高延宗“哈哈哈”的笑聲,笑的幾乎把屋舍給掀了。


    “哈哈哈哈!參軍這麼一打扮,像模像樣的!”


    “果然像是個小娘子,不不,比一般的小娘子都要美豔許多!”


    楊兼挑了挑眉走進去,楊瓚被圍在中間,裏三層外三層的,一時都看不到人,眾人見到楊兼,立刻讓開一條路,高延宗說:“快看看三郎主,真的像那麼迴事!那個老嫗的技法當真神了!”


    楊兼探頭一看,不由笑起來,說:“好一個標誌的小娘子。”


    楊瓚已經(jīng)施了粉黛,不止如此,還穿上了女裙喜服,喜服寬大,罩在楊瓚身上,異常的顯瘦,完全看不出楊瓚其實也是個習(xí)武之人。


    楊瓚的皮膚本就是冷白色,加了一些粉黛,看起來更加白皙剔透,簡直便是美玉無瑕,雙頰微微殷紅,雙眉也描畫了一番,嘴唇點了絳紅色的口脂,頭發(fā)鬆鬆散散的挽著發(fā)鬢,在楊瓚的強烈要求之下,並沒有挽衝天的靈蛇鬢,而是最最普通的雲(yún)鬢。


    鬢發(fā)梳成了薄薄的一片,好似天邊的雲(yún)朵一般,雖雲(yún)鬢是這時候最普通的發(fā)型,但是普通也有普通的道理,因著梳這種鬢發(fā)的女子最多,久而久之才變得普通,但正是因為經(jīng)典,所以才會有如此多的女子中意這種普通的發(fā)型。


    日常簡單,又不太高調(diào),卻不缺乏仙氣,雲(yún)鬢的最大特點便是仙氣十足。


    楊瓚聽大兄調(diào)侃自己,立時瞪起眼目,因著粉黛的緣故,瞪眼的模樣也變得軟軟的,完全不像是瞪人,簡直就是撒嬌,最多是嬌嗔。


    楊兼撫掌說:“好得很,那些盜賊見到我家三弟,一定神魂出竅,沒跑兒了。”


    楊廣:“……”


    眾人準備的差不多,便該開始行動了,眼看著天色黃昏,正好行動。


    楊兼退下了官袍,換上一身普通的常服,裝作送親的模樣,高長恭有些擔心,說:“將軍,當真不需要我們跟隨?我們也可以裝作仆役的模樣送親。”


    楊兼搖頭說:“不必,人多容易露餡,而且你們看看自己,哪一個長得像仆役?”


    高長恭偽裝過難民,但是第一眼便被楊兼看出來了,他那模樣真真兒不像是個難民,更別說其他人了。


    楊兼跨上馬背,囑咐說:“倘或盜賊出現(xiàn),你們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一定要確保盜賊進入老巢,等待機會,一網(wǎng)打盡,倘或這次錯失良機,下次想要下手便不容易了。”


    眾人點頭說:“是,將軍!”


    楊兼又對楊廣說:“我兒乖乖等著,父父很快迴來。”


    楊廣想要跟隨隊伍,但是他如今這個模樣,絕對不可能跟隨隊伍,畢竟誰家出嫁還帶著一個奶孩子?


    楊廣小大人一樣點頭,說:“父親小心。”


    楊兼朗聲說:“熱鬧一點,送小娘子出嫁了!”


    他的話音一落,偽裝成仆役的士兵們便開始敲鑼打鼓,一路吹吹打打“招搖過市”的往前走去。


    火紅的送親隊伍猶如一條長龍,嫁妝精美,馬匹健壯,楊兼就不信了,這麼大一頭肥羊,盜賊看到了能不眼饞?


    眾人從黃昏出發(fā),一路穿行偏僻的山路,眼看著天色昏沉下來,馬上便要天黑,還是不見馬匪的蹤影。


    楊瓚有些著急,主要他坐在輜車中,被晃得有些想吐,稍微打起輜車簾子,輕聲說:“大兄……”


    楊兼見他探頭出來,立刻把他按迴去,說:“別出來,別出聲。”


    楊瓚雖能扮成女子,但他的說話聲音是改不了的,稍微有些低沉,一出聲很可能會露餡。


    楊瓚被按迴輜車中,就在此時,突聽“轟隆隆——”的聲音,是馬蹄聲,從四麵八方傳過來,直接將他們包抄在內(nèi)。


    楊兼瞇眼一笑,心說來了。


    果不其然,是盜賊,一大批盜賊從山上湧下來,嘻嘻哈哈的說:“快看!一頭肥羊!”


    “送親的隊伍?看起來還是有錢人家!”


    “別說是甚麼錢財了,我倒是想要看看小娘子生得美貌不美貌!”


    盜賊一擁而上,將他們的隊伍包圍在中間,楊兼裝作很是害怕的模樣,說:“各位英雄好漢,我們路經(jīng)寶地,沒想叨擾,還請各位通融通融,這是……這是我們的孝敬!”


    他說著,連忙拿出一些財幣來,箱子打開,裏麵財幣堆疊成片,盜賊一看,眼光登時亮了,綻放出貪婪的狼光。


    盜賊哈哈大笑,說:“這點財幣,打發(fā)乞兒呢!?是不是兄弟們。”


    “對!對!沒錯!”


    “我看咱們就搶了他們的送親隊,財幣都是咱們的,還有這小娘子,哈哈哈,富貴人家的小娘子不知如何,咱們帶上山去,孝敬大兄!”


    “是了!全都抓起來!”


    盜賊們果然貪婪無度,楊兼稍微亮出一些財幣,那些盜賊立刻上鉤,衝上來將他們抓起來,士兵們裝作仆役,根本沒有反抗,很快全部被抓住。


    楊兼口中“啊呀啊呀”的喊著,被盜賊拉下馬來,也是五花大綁,緊跟著輜車簾子被拽了下來,盜賊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嗬——”


    車簾子堪堪被拽下來,盜賊們登時抽了一口冷氣,震驚的盯著“新娘子”楊瓚,楊瓚也倒抽了一口冷氣,生怕他們看出端倪,嚇得一顆心竅都抖了起來。


    哪知道盜賊們下一刻感歎說:“太美了!”


    “這怕是仙女罷!”


    “老子從來沒見過這麼美貌的小娘子!”


    “帶上山去,孝敬大兄,哈哈哈!”


    楊瓚嚇得臉色都白了,不過不是因為懼怕盜賊,而是害怕被發(fā)現(xiàn),畢竟他也是趕鴨子上架,完全是頭一遭,根本沒有這方麵的經(jīng)驗,而那些盜賊看到小娘子花容失色,完全沒有懷疑,隻覺更加楚楚可人。


    楊兼裝作驚慌的大喊著:“你們做甚麼!快放開我妹妹!你們可知道我妹妹是甚麼人!?那是要嫁給孔城防主做夫人的!你們這些馬賊,擔待得起嗎?”


    “孔城防主?”


    楊兼隻是稍微試探了一下,那些盜賊立刻哈哈大笑,說:“孔城的防主算甚麼!?我們大兄這兩日便取了他的腦袋!小娘子你如此美貌如花,千萬別嫁給那短命的防主,恐怕馬上便要變成寡婦了!來來,還是隨我們上山的好!”


    楊兼不動聲色的瞇起眼目,心中冷笑一聲,果然一試便知,真的是這夥子馬賊。


    盜賊嘲笑著楊兼,覺得撿了便宜,因著以為新娘子是要嫁給孔城防主之人,所以走這條偏僻的路線、還有諸多豐厚嫁妝,都是情理之中,並沒有多做懷疑。


    盜賊喊著:“走!全都押解迴去,上山!”


    盜賊上山,高延宗等人埋伏在暗處,高延宗有些沉不住氣,說:“咱們跟上!”


    “等等,”高長恭說:“不要急躁,這些馬賊神出鬼沒,必然不簡單,不能跟得太近,以免前功盡棄。”


    果然,這些盜賊謹慎的很,他們雖然要帶著俘虜上山,但是並沒有立刻直奔老窩,而是在山上轉(zhuǎn)了兩圈,兜了一大圈很快又迴到了原地,似乎生怕有人跟隨一般。


    “我就說罷,肯定是真的。”


    “是啊,就屬你們疑神疑鬼的,現(xiàn)在好了罷,不可能是圈套,咱們快些子上山罷!”


    “是了,迴寨了!”


    盜賊這才開始重新上山,高延宗蹲在草叢裏,皺眉說:“這把子的盜賊,還挺謹慎。”


    高長恭輕聲說:“小心跟隨,不可莽撞,如今將軍和三郎主已經(jīng)在盜賊手中,咱們更要小心謹慎才是。”


    楊兼和楊瓚被盜賊帶上山,山上果然有一個山寨,位置隱蔽的厲害,怪不得孔城的士兵找不到這裏,如果沒有熟人帶路,外人根本走不到這裏。


    山寨的規(guī)模不算太大,但也足夠容下一千人,盜賊們見到他們迴來,立刻大笑著說:“竟然還帶迴來了女人!”


    “好美豔的小娘子!”


    “今日收獲頗豐啊!”


    楊兼和楊瓚被押解進入山寨的大堂,“嘭!”一聲推進去,幾個盜賊跟上來哈哈大笑,仔細的打量著楊瓚。


    楊瓚倒在地上,鬢發(fā)本就挽的慵懶,被一推,有些鬆散,難免更是風(fēng)情無限,那賊盜賊似乎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娘子”,嘻嘻哈哈的說:“小娘子真真兒美豔,大兄還未迴來,來來,讓兄弟們幾個先親一親。”


    盜賊說著全都圍攏過來,楊瓚眼睛一瞇,他雖是個文人,但其實也有習(xí)武,當即拳頭嘎巴作響。


    “哎呦!!這小娘子她瞪我!”


    “小眼神兒真真好看!看得我心竅發(fā)癢!”


    “哎呦是想癢死我!”


    楊瓚實在忍不可忍,當即便要發(fā)作,楊兼十足機智的趕緊上前阻攔,看似是怕那些盜賊欺負自己“妹妹”,其實是怕三弟一個沒忍住衝上去揍人,口中一打疊的都是求饒,說:“各位好漢!各位英雄!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家妹是要嫁人的,這不能……不能啊……各位英雄饒了我們罷,財幣都送給你們,都送給你們,隻要你們放我們走,我們還會讓人送財幣過來,你們要多少都可以!”


    “我呸!”盜賊立刻喝罵說:“放屁!放了你們?放了你們,你們肯定會找官兵過來,聽說這小娘子還要嫁給孔城防主?我不妨與你們說了罷,孔城的防主沒幾日好活了!小娘子嫁過去也是守寡,還不如跟了我們兄弟,伺候我們大兄!”


    “哈哈哈哈——說得對!”


    “大兄迴來了!大兄迴來了!”


    就在此時,盜賊突然大喊,伴隨著“踏踏踏”的腳步聲,有人大笑著從外麵走進來,說:“我聽說今日收獲頗豐,你們還抓了一個美貌的小娘子?還不快帶來讓我看看?”


    賊首從外麵走進來,是一個胡子拉碴的虯髯大漢,身形猶如一座高山,笑聲好像敲鍾。


    賊首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那男子麵上橫著一條刀疤,看起來麵目憨厚,卻透露著一股狠戾,微微蹙著眉,壓著唇角,一臉肅殺沉默。


    “是你?!”楊瓚登時大喊了出來,看到來人一臉震驚。


    楊瓚現(xiàn)在是新娘子的模樣,突然喊出聲來,聲音還有些低沉,嚇得四周寂靜無聲,眾人似乎全都愣住了,楊瓚也是後知後覺,連忙咳嗽了好幾聲。


    不賴楊瓚吃驚,素來沉穩(wěn)的楊兼此時也很吃驚。


    因著那隨著賊首走進來的人,是他們認識的人,而且是他們一直苦苦追尋下落的——車騎大將軍楊整!


    楊整生死不明,算下來已經(jīng)有些時日,大家的希望都變得渺茫起來,誰也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時候,在這裏,遇到了楊整。


    楊整一身粗衣,跟在賊首後麵,麵無表情,看到他們眼神沒有一點子驚訝,反而有些迷茫和探究。


    賊首聽了,說:“木頭,你認識他們?”


    木頭?楊兼和楊瓚都很奇怪,那高大的男子和楊整長得一模一樣,怎麼叫做木頭?


    木頭似乎不認識他們,搖頭說:“不識得。”


    他一張口,楊兼和楊瓚更加確定,此人肯定便是楊整,因著不管是聲音還是麵容,都一模一樣,世上怎麼可能有如此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木頭又改口說:“不記得了……不過,看起來似乎的確有些眼熟。”


    楊整竟然不記得他們了,楊瓚吃驚的不能迴神,那賊首的眼神卻淩厲了起來,說:“你們到底是甚麼人?!難道是周軍的細作?!”


    楊瓚心裏咯噔一聲,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如果露餡,軍隊還沒有上山,他們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


    賊首懷疑楊兼和楊瓚,其實也是有緣故的。木頭的確便是楊整本人,那日楊整身受重傷,掉入河水,很快便被衝走,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醒過來時候,已經(jīng)躺在山寨裏,被山寨的土匪撿了去。楊整內(nèi)傷頗多,記憶十分混亂,甚麼都記不清楚,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不過當時楊整被撿到,穿的是周軍的介胄。


    楊整武藝驚人,而且甚麼也不記得,如此一來,賊首便覺得有利可圖,將楊整留在了營寨裏。


    前些日子和士開聯(lián)係到了盜賊,想要和他們做交易,讓盜賊刺殺孔城防主,防主一死,群龍無首,孔城便成為了一盤散沙,如此一來獻給齊人,盜賊就能得到大量的財幣。


    刺殺孔城城主是需要人選的,別說孔城防守嚴密,不容易刺殺,就算刺殺成功,能不能逃出來也是問題,盜賊正好在物色一個武藝出眾的敢死之士,沒想到便撿到了楊整。


    於是賊首把楊整留了下來,裝作對楊整有恩,待楊整十足好的模樣,想讓楊整幫自己去刺殺孔城的防主。


    賊首看到楊兼和楊瓚認識木頭,多了一個心眼兒,畢竟是多事之秋,立刻大聲嗬斥,想要詐一詐他們。


    楊瓚見到楊整,心中本就又驚又喜,還有許多的疑問,一時間迴答不上來,楊兼則是十足機智的說:“原來……原來是楊郎主,沒想到在這裏遇到楊郎主!楊郎主你快幫忙說說,咱們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賊首說:“你們果然識得?”


    楊兼一臉糾結(jié),最後狠狠的歎了口氣,說:“我……我也不瞞這位好漢了。其實……唉——家醜不可外揚啊!您可能也聽說了,家妹是要嫁給孔城防主做夫人的,隻是……隻是家門不幸啊,家妹素來有個青梅竹馬的頑伴,早年間便芳心暗許多時,隻是這頑伴出身貧苦,是家奴之子,所以阿爺和家家都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一定要棒打鴛鴦,將家妹遠嫁給孔城的防主,做防主夫人,而這個青梅竹馬的頑伴早年參軍去了,怎麼……怎麼想到,竟然在這裏遇到了楊郎主啊!”


    楊整的記憶本就很混亂,隻覺得楊兼和楊瓚都十足眼熟,但是根本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他們,聽得楊兼這麼一忽悠,又覺得合情合理。


    自己醒來之時,的確穿著周人的介胄,難道是一個士兵?


    楊整又把目光放在楊瓚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幾眼,越看越是眼熟,難道……難道這真是自己的青梅竹馬?


    楊瓚一聽,則是頭皮發(fā)麻,大兄的嘴,騙人的鬼,名不虛傳,自己與二兄從兄弟關(guān)係,瞬間變成了意中人的幹係。


    賊首一聽,合情合理,全都在情理之中,好像也沒甚麼漏洞。


    楊兼又說:“楊郎主,念在您與家妹有情的份上,求求您了,勸一勸各位英雄,不要為難我們,送我們下山罷!你們要多殺財幣,我們給便是了!給便是了!”


    “哈哈哈!”賊首大笑著,眼睛裏全都是頑味,說:“原來是弟弟的小情兒啊!”


    賊首拍著楊整的肩膀,說:“怪不得你覺得眼熟呢,有這麼漂亮的小情兒,弟親好福氣啊!”


    賊首想讓楊整去刺殺孔城的防主,一直在拉攏楊整,如今突然發(fā)現(xiàn)了楊整的小情人兒,而且這個小情人兒還準備嫁給孔城防主,真是天助我也,賊首心想,不如將這美貌的小娘子送給楊整,如此楊整感激自己,便會死心塌地的去刺殺。


    賊首心裏有一番計較,當即便對楊整說:“弟親放心!甚麼狗屁的孔城防主!這小娘子家裏狗眼看人低,無妨,今兒個兄長給你做主,你們就在山寨中完婚,洞房花燭!”


    “洞……”楊瓚被嗆得咳嗽了好幾聲,一張臉麵憋得通紅,旁邊的馬賊們一看,都覺得木頭這傻子太有福氣了,竟然認識這麼美貌的小娘子。


    賊首又說:“嫁妝紅燭齊備!一切都是現(xiàn)成的,我讓兄弟們騰出一間喜房!今日你們便完婚,咱們擺上宴席,好好熱鬧熱鬧,如何?!”


    楊兼裝作“不情願”,連忙求饒說:“不行啊,不可啊!家妹已經(jīng)與孔城的防主有婚約,這是萬萬不可的,萬萬不可啊……”


    “狗屁!!”賊首喝罵一聲,抽出佩劍,說:“要死還是要活!?”


    楊兼演技十足,裝作害怕,膝蓋一軟直接倒在地上,說:“饒饒饒……饒命,饒命啊……”


    賊首又說:“想活命,就老實點!左右你是送親的,送到這裏便罷了!今兒個晚上是你妹妹大喜的日子,千萬別壞了喜事,聽到了沒有?!”


    楊兼一臉唯唯諾諾,十足不情願,卻沒有法子的模樣,說:“聽……聽到了。”


    “來人!”賊首笑著說:“還不快把小娘子送到喜房去,擺上宴席,熱鬧起來,就讓咱們不醉不歸!”


    當下便有幾個盜賊過來,推搡著楊瓚往外走,楊瓚稍微掙紮了一下,賊首憤怒的說:“小娘子,別給臉不要臉!”


    楊兼連忙說:“英雄英雄,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兒,讓我這個做兄長的,與她說兩句,勸慰勸慰。”


    賊首冷聲說:“快去,別耍花樣!”


    楊兼走過去,低聲在楊瓚耳邊說:“盡量拖延,不要打草驚蛇。”


    楊瓚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點點頭。


    盜賊便推搡著楊瓚離開了大堂,往屋舍送去。


    楊整微微蹙了蹙眉,他似乎還是想不起來,隻是覺得眼熟,又有些奇怪,不知道怪在何處。


    賊首生怕楊整不領(lǐng)自己的情,勸說著:“弟親不必多慮,弟親與弟妹的好事兒,兄長必然促成,放寬心便是了。”


    山寨裏登時熱鬧起來,盜賊們準備酒宴,擺上吃食,抱出很多酒壇子,還把嫁妝全都拆開劃分,果然發(fā)現(xiàn)了裏麵的喜餅。


    喜餅可以熱吃,也可以冷吃,涼了食起來也不妨礙,噴香四溢,食盒一打開,那甜蜜的香味登時湧出來。


    盜賊們?nèi)粘6际浅匀獬约Z食,很少能吃到精致的點心,如今看到這些圓溜溜的小喜餅,都十足驚喜。


    “你們快看,這是甚麼新鮮的糕點?”


    “這有錢人家就是會享受!這些子糕點,咱們從來沒見過!”


    “快嚐嚐滋味兒!”


    “等一等!”賊首突然從外麵走進來,說:“先不要食!”


    賊首謹慎,拿起一塊喜餅來,雙手一分掰開,他拿起來的正好是沒有餡料的喜餅,是沒有加料的,吃起來不會有任何問題。


    賊首瞇著眼睛,將喜餅遞給楊兼,說:“你!說的便是你,你先來吃一吃!”


    有餡的喜餅才加了藥粉,沒餡的喜餅吃起來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對於楊兼來說,都有問題,因著喜餅是甜口的……


    楊兼?zhèn)窝b成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賠笑說:“這位好漢,我……小人對甜食不服,不能食甜啊!”


    “呸!”賊首喝罵說:“狗屁!這天底下,竟然還有對甜食不服之人?!你們聽說過麼?”


    “聞所未聞!”


    “沒聽說過!”


    “沒有沒有……竟然還有這種不服之癥?”


    賊首瞇眼說:“你如是不食,必然是這些糕點有詐!指不定是派來圍剿我們的官兵!”


    楊兼賠笑說:“好漢您多慮了,小人這副模樣,哪裏是甚麼官兵啊。”


    “那你就先食一塊!”賊首將喜餅扔在楊兼麵前。


    楊兼低頭看著喜餅,微微瞇了瞇眼睛,慢慢將掰開的喜餅撿起。


    “吃!”


    “別磨磨蹭蹭!快!”


    在盜賊們的催促聲中,楊兼慢慢撿起掉在地上的喜餅,抵在唇邊,緩慢的張開嘴唇,咬了一口喜餅。


    喜餅的香味帶著一股子奶香,口感鬆軟,並不會因為涼了便硬實,雖然沒有餡料,看起來樸實無華,但口感意外的好。


    楊兼慢慢的咀嚼著喜餅,心想著怪不得便宜兒子吃的滿麵紅光,腮幫子都鼓起來,像個小倉鼠一樣,原來自己做的喜餅當真好吃的緊,甘甜可口,又不會膩人。


    楊兼將一口喜餅吃下去,喉結(jié)滾動,吞咽下肚,隨著甘甜的味道進入口腔,心竅中登時蠢蠢欲動起來,身體微不可見的顫抖起來,似乎在克製著甚麼痛苦。


    與其說是痛苦,不如說克製著甚麼欲望……


    眾人見楊兼吃了一口喜餅,然後沒了聲音,微微垂著頭,身體又在發(fā)抖,還以為喜餅有毒。


    賊首震驚的剛要大喝,哪知道下一刻楊兼慢慢抬起頭來,唇角掛著微笑,笑容柔和中透露著鋒芒,說不出來的奇怪,分明還是剛才那張臉,但隱約有些不同,到底哪裏不同,賊首又說不出來。


    楊兼手中捏著喜餅,嗓音略微有些沙啞,說:“這餅食甘甜可口,小人保證各位英雄從來沒食過這麼美味的糕點。”


    喜餅噴香,散發(fā)著糕點的香甜氣息,盜賊們早就想食了,隻是賊首太過謹慎,這會子眾人看到楊兼沒事,立刻放鬆下來。


    賊首抓了一塊喜餅,掰開兩半,這迴的喜餅不是原味的,裏麵竟然加了餡料,正好是鹹蛋黃流沙口味,金燦燦的流沙瞬間湧出來,濃鬱的香甜氣息撲麵而來,賊首吃了一驚,連忙伸頭過去將流沙啜幹淨,這一吃,登時睜大了眼睛,說:“果然美味!這餡料細膩醇香,甜中竟然還有幾分鹹味,卻一點子也不怪異。”


    鹹蛋黃流沙的內(nèi)餡就是如此,都說“要想甜,加點鹽”,其實就是這個道理,細膩的流沙和鹹蛋黃混合在一起,甜鹹互相烘托,鹹味烘托了甜味的細膩,甜味烘托了鹹味的香醇,發(fā)揮的恰到好處。


    “好吃!這個好吃!”


    “棗泥的也好吃!我從未吃過這麼細膩的棗泥!”


    “棗泥的一點子也不苦!”


    “竟然還有栗子餡兒!我第一次吃到栗子的。”


    盜賊們立刻被喜餅吸引了注意力,全都湧過分食喜餅,一人恨不能抓三個吃,生怕旁人搶光了沒有自己的份兒。


    楊兼唇角掛著笑意,“猙獰”一笑,但這些盜賊為了搶吃搶喝,根本沒沒有注意楊兼的笑容。


    楊兼捧著酒壺走過去,說:“各位英雄,別光顧著吃,飲酒!幸酒!”


    賊首吃的歡心,眼看著楊兼沒事,便放下心來,讓楊兼給大家倒酒,一麵吃一麵喝,盜賊們很快吃的盡興。


    “大兄萬歲!!”


    “咱們跟著大兄,管他狗屁的齊人還是周人,給財幣就可以!”


    “無錯無錯!”


    賊首舉起耳杯:“兄弟們!等我們殺了孔城的防主,拿下孔城,兄弟們便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


    盜賊們剛要應(yīng)聲,有人突然一歪,“咕咚”直接歪在地上,好似昏死過去了一般。


    “怎麼迴事?”旁邊的人嚇了一跳,立刻蹲下來查看,探了探鼻息,卻聽到摔倒之人突然打起唿嚕,“唿隆——唿隆——”的聲音震天而起。


    “哈哈哈,原來是醉倒了!”


    “真的不頂事兒!”


    “就這麼幾口破酒,也能醉倒?不要管他,咱們繼續(xù)喝酒!喝酒!”


    咕咚!


    又有人倒在地上,這迴不是喝酒的,他倒在地上,打著唿嚕,嘴裏竟然還咬著一口喜餅沒有咽下去,黑芝麻糊了滿臉都是。


    “哈哈哈!他也醉倒了!”


    “呸,都是爛泥!”


    “奇怪啊!”有盜賊說:“他不是好撐千杯不倒麼?”


    “都是胡說!吹牛!”


    “大話誰不會講啊!”


    咕咚——


    咕咚!


    咕咚……


    緊跟著又有很多人跌在地上,也有人東倒西歪,困得眼皮子打架,腦袋發(fā)暈,眼前的景物直打晃。


    “哎呀……我怎麼,怎麼也醉了,我還能喝……喝酒……”


    “我沒……沒喝酒啊……”


    有的盜賊根本一口酒都沒飲,結(jié)果也像是醉酒了一般,扶著案幾晃來晃去,最後咕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賊首瞪著眼睛,似乎終於明白過來不對勁兒,立刻站起身來,他噌的站起來,身形不穩(wěn),天搖地動的又跌迴了席位上,摔了一個大屁墩,嘴裏喊著:“不對!有……”


    有詐兩個字還沒喊出口,“啊呀——”一聲慘叫,肩膀被人直接踹了一腳,向後揚去,好似一隻翻滾的皮球一般。


    “怎麼迴事!?”賊首撞在案幾上,連忙搖搖晃晃的爬起來,說:“你……是你?!”


    剛才踹了賊首一腳的,可不就是楊兼麼?


    在場眾人東倒西歪,除了倒在地上雷打不動昏睡的,剩下的人也歪歪扭扭,根本不成氣候,楊兼是唯獨一個,兀立在大堂之中的人,鶴立雞群,身材挺拔,大有一種睥睨眾生的感覺。


    楊兼的唇角綻放出一絲猙獰的笑容,伸手捏起一隻喜餅,“啪嘰”一聲,捏的稀爛,輕輕的在掌心裏揉捏,撲簌簌的碎渣掉落下來,沙啞又森然的說:“糕點的滋味兒如何?不是誰,都能享用兼的手藝的,隻怕你……無福消受。”


    “是你!”賊首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有人沒有飲酒,也突然醉倒了,根本不是酒水的問題,而是喜餅的問題!


    楊兼大步走過去,賊首看到他走過來,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楊兼絲毫不含糊,畢竟他食了甜食,那個瘋狗一樣的楊兼已經(jīng)從他的心底裏放了出來。


    咚——


    當胸便是一腳,踹的賊首向後一仰,腦後勺“當!!”撞在案幾上,楊兼踏上一步,踩在賊首的胸口上,一把拽住他的頭發(fā),拽的賊首慘叫一聲,向後仰頭。


    楊兼另外一手攥著捏爛的喜餅,猙獰的低笑,把喜餅塞在賊首口中。


    “唔唔唔……”賊首使勁搖頭,他已經(jīng)食了不少喜餅,又被楊兼塞了一塊喜餅,藥粉的藥效上來,根本無力反抗,咕咚一聲倒在地上,也昏睡了過去。


    楊兼“嘖”了一聲,甩了甩手,抽出一條帕子,仔細的擦了擦手,隨即將帕子嫌棄的扔在地上。


    “父親!”


    “將軍!”


    楊兼剛擦了手,便聽到山寨裏一片嘈雜,是高長恭帶著人殺上了山寨,大軍包圍整個山寨,趁著盜賊們守衛(wèi)鬆懈,突襲了進來。


    外麵的盜賊大喊著:“有官兵!!官兵殺進來了!”


    “抄家夥!”


    “來人啊!快增援!”


    但是前麵的盜賊喊了半天,根本沒人增援,他們哪裏知道,此時吃過喜餅的盜賊全都唿唿大睡,任是打雷下雨,他們完全都感覺不到,更別說是幾句叫嚷了。


    守門的盜賊很快被攻陷,軍隊衝進山寨,控製了整個山寨,楊廣也隨著隊伍上山,急匆匆的邁開小短腿兒往裏跑,他本有些個擔心楊兼,哪想到衝進大堂一看……


    楊兼鶴立雞群,臉色猙獰而興奮,還用帕子擦了擦手,隨即將帕子瀟灑的一扔,勾起唇角說:“你們來了?”


    楊廣眼皮一跳,低頭看了看鼻青臉腫的賊首,看來是白擔心了,因著楊廣有些經(jīng)驗,一眼便看出楊兼這是“甜食後遺癥”,立刻找了一隻幹淨的杯子,倒上水,墊著小腳丫遞給楊兼,說:“父親,飲水。”


    楊兼接過杯子,還沒喝水,便聽到高延宗奇怪的說:“誒,參軍哪裏去了?怎麼不見參軍人影?”


    楊兼挑了挑眉,說:“三弟正在……洞房花燭?”


    “洞……”


    “洞房花燭?!”眾人全都是一臉迷茫,被楊兼說的目瞪口呆。


    ……


    山寨,喜房。


    楊瓚被盜賊推進喜房,他雙手綁在身後,“咚!”一聲跌在床上。


    盜賊們嘻嘻哈哈的說:“生得真真兒標誌,我長得這麼大,就沒見過如此標誌的小娘子!”


    楊瓚額角的青筋都在蹦,強忍著沒有說話,畢竟大兄讓他拖延時間,如今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自然要把賊窩一鍋端了,否則實在太委屈自己了。


    況且……


    楊瓚瞇了瞇眼睛,況且這一趟也沒有白走,竟然找到了下落不明的楊整。


    楊瓚想到這裏,便聽到“吱呀——”一聲,有人推開舍門走了進來,正是楊整。


    那兩個盜賊悻悻然的,十足不甘心,但也沒有旁的法子,隻好退出了喜房。


    喜房點著蠟燭,燭火搖曳又昏黃,楊整從外麵走進來,燭光照耀在他的臉麵上,楊整的麵目從左到右橫著一條深深的傷疤,一看便是之前留下來的,差點貫穿了眼目,可見當時受傷有多重。


    楊瓚凝視著楊整臉上的傷疤,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當時二兄保護眾人撤退的場麵。


    ——三弟,快走!


    ——把兄弟們帶出平陽!向西後退……


    ——以後二兄不在身邊,三弟……千萬不可任性為之……


    楊瓚還記得楊整與眾人背道而馳,驅(qū)馬遠去的場麵,夕陽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悲壯又縹緲,直到消失在天地之間。


    “你……”


    楊整肅穆著一張臉麵走進來,剛關(guān)上舍門,迴頭一看,眉心的冷漠都按不住了,略微有些詫異的說:“你……你怎的哭了?”


    楊瓚後知後覺,這才發(fā)覺自己眼眶發(fā)酸,若不是老嫗的手藝好,估摸著這會子楊瓚的妝容已經(jīng)花了。


    楊整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小娘子不願意嫁給自己,連忙說:“你別哭,別哭,我不動你便是了。”


    楊整又低聲說:“我不知為何,總覺得你十足麵善,你這一哭,我心裏頭也著急。”


    楊瓚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淚更是決堤一樣爆發(fā)而出,楊整顯然不記得自己和大兄了,但他還覺得自己眼熟,楊瓚心中登時感慨萬千,本想忍一忍的,但眼淚真的忍不住,心中又是慶幸,又是複雜,又是委屈,一股腦全都爆發(fā)了出來。


    “你……你別哭啊!”楊整更是著急,站在對麵不敢過去,生怕再招惹了楊瓚。


    楊瓚見他躲得老遠,惡聲惡氣的說:“你!過來!”


    “啊?”楊整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他分明是一張冷漠的麵向,橫著刀疤的臉麵更是冷酷肅殺,卻偏偏喜歡露出鐵憨憨一樣的表情。


    楊瓚恨鐵不成鋼的說:“你站在那裏做甚麼?!沒見到我的手被綁住了麼?過來幫我解開!”


    “哦……哦哦。”楊整這才恍然大悟,走過去來到楊瓚背後,給他解開繩索,還傻笑了一聲,說:“姑娘,你的手好大啊!”


    楊瓚雖然體魄並不高壯,但也算是高挑,這麼高的個子,手怎麼可能小得了?


    楊瓚聽他喊自己姑娘,一股氣頂在嗓子眼,差點吐出血來,他的手腕剛一鬆開,立刻迴身,楊整根本沒有防備,而且以為對方是個小娘子,“咚!!”一聲,當胸便被打了一拳。


    楊整一愣,摸著自己胸口,怔怔的說:“姑、姑娘,都說了不動你,怎麼還打人……”罷了還感歎一句:“你這手勁兒竟然這般大。”


    楊瓚真的要給他氣吐血了,一口一個姑娘,但是心中又慶幸十足,二兄沒有死,好端端的,雖然不知發(fā)生了甚麼,居然不記得自己和大兄了。


    楊瓚瞇著眼睛,狠狠的瞪著楊整,楊整還保持著揉胸口的動作,他也不敢動,隻覺得這個小娘子的眼神忒也銳利了一些,很是嚇人。


    楊瓚惡狠狠的瞪著,眼眶突然又紅了,大步衝過來,楊整還以為小娘子又要打自己,哪知道下一刻“咚!”一聲,竟然來了一個“投懷送抱”,直接撲上來,給了自己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擁抱。


    楊整呆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紮著手目瞪口呆。


    楊瓚的眼淚登時墮下來,簡直像是決堤一樣,嗓音哽咽的說:“二兄……你怎麼,你怎麼才出現(xiàn)……你知道我們找的你有多辛苦麼?如果……如果你真的有甚麼不測,我們該怎麼辦……我會自責(zé)一輩子,一輩子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楊整根本不知他在說甚麼,完全沒有印象,腦海中混混沌沌的,一片迷茫,但是聽著楊瓚的哭聲,又覺得非常熟悉,還有那聲“二兄”,好像已經(jīng)印在了骨子裏一樣。


    楊整的心口被狠狠的擰了起來,剛剛蘇醒過來的傷痛都沒有此時感覺痛苦,他慢慢抬起手來,輕輕的撫摸著楊瓚的頭發(fā),沙啞的說:“別哭,我這不是……好好兒的。”


    洞房花燭?


    眾人聽到這個詞匯,瞪大了眼目,隻覺得不可思議,不過看楊兼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擔心的模樣。


    高延宗說:“洞房花燭?你三弟都要被土匪禍禍了!你便一點子也不著急?”


    楊兼喝了水,衝淡了口中甜滋滋的味道,這才平複下來一些,感覺自己的唿吸都平穩(wěn)了許多,又恢複了平日裏遊刃有餘的笑容,說:“這要分是甚麼土匪。”


    高延宗感歎的說:“幸虧我不是你弟弟。”


    高長恭揉了揉額角,說:“咱們還是快些與參軍匯合才是。”


    楊兼說:“走罷,帶你們看看意外之喜。”


    眾人不明所以,甚麼是意外之喜?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山寨裏,還能發(fā)現(xiàn)意外之喜?


    楊兼帶路,一路往裏走,山寨中可謂是喜氣衝天,到處張燈結(jié)彩,前方一個屋舍更是掛著紅布,好像就是傳說中洞房花燭的喜房……


    楊兼指了指喜房,笑著說:“開門有驚喜。”


    楊廣:“……”雖不知道驚喜是甚麼,但一定很是頭疼。


    眾人都知道楊瓚在裏麵,當下“咚!!”一聲撞門進去,本以為會看到甚麼慘烈的場麵,比如小娘子被強行霸占之類,但讓人沒想到的是,屋舍中的情況竟然如此的和諧……


    楊瓚哭累了,這些天一直提心吊膽,終於放鬆下來,哭著哭著竟然睡著了,楊整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有些無奈,隻好將楊瓚打橫抱起來,輕輕放在床上。


    他剛一打橫抱起“小娘子”,還輕聲的感歎了一句:“這姑娘還挺沉……”


    楊整把楊瓚放在床上,給他蓋上被子,剛要起身離開,楊瓚迷迷糊糊卻抓住了楊整的衣袍,口中喃喃的夢囈說:“二兄……二兄別走……我再也……不欺負你了……”


    楊整被他拽著袖袍,也沒法子離開,正好在床牙子上坐下來,看著楊瓚的睡顏,隻覺得越看越是眼熟,仿佛十足熟悉,那種感覺就印在心竅裏,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眾人衝進屋舍,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楊瓚正在熟睡,一個高大的男子背著身,坐在床牙子上,正在給楊瓚整理鬢發(fā)。


    高延宗沒看到楊整的正臉,還以為是要輕薄楊瓚的土匪,立刻大吼一聲:“你這個孟浪的盜賊,我……”


    他的話說到這裏,楊整正好轉(zhuǎn)過頭來,高延宗的聲音登時拐了彎,說:“我——你……你……車……”


    車騎大將軍?!


    高延宗以前見過楊整,他們在平陽對戰(zhàn)之時,早就交手的夠不夠了,除了楊整臉上新添的傷疤以外,真的是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高長恭恍然大悟,笑著說:“恭喜將軍,終於找到車騎大將軍了。”


    “唔?”楊瓚聽到了高延宗的大吼聲,這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還揉了揉眼睛,說:“幾時了,天亮了?”


    楊兼無奈的搖頭,說:“我這傻弟弟,睡得還挺香。”


    楊整不識得他們,震驚的站起身來,說:“你們是誰!?”


    宇文憲驚訝的說:“車騎大將軍這是怎麼了?”


    楊兼說:“說來話長,先帶走。”


    楊整突然看到很多“陌生人”衝進來,剛想要反抗,楊兼已經(jīng)指揮著眾人,“綁架”了自己弟弟。因著見到了二弟,楊兼心情大好,還笑著說:“綁嚴實點,他的力氣可大著呢。”


    楊整被五花大綁,山寨也被一撥端幹淨,楊兼派兵控製了山寨,令人駐守,眾人便帶著楊整下了山,返迴大營。


    楊整記憶混亂,根本不認識他們,楊兼進了營地,也沒有廢話,立刻讓人去找徐敏齊過來給楊整醫(yī)看。楊瓚雖然很想一起去,但他必須立刻、馬上、現(xiàn)在就脫掉自己這身女裙,卸掉自己的脂粉。


    眾人簇擁在營帳之中,楊整還被綁著手腳,畢竟他不怎麼老實,一直瞪著大家,眼神仿佛一頭老虎似的,十足戒備。


    徐敏齊提著藥箱過來,卻不敢上前,原因很簡單……徐敏齊害怕。


    楊整可是車騎大將軍,常年征戰(zhàn)四方,那眼神不是吹的,幾乎是含著刀片子射出來,徐敏齊本就膽子小,這會子更不敢上前,唯唯諾諾的縮在後麵。


    楊兼揉了揉額角,說:“二弟,你不瞞你說,我是你大兄。”


    楊整狐疑的凝視著楊兼,上下打量,似乎的確眼熟,而且眼熟的很,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從心底裏升起來,連他自己都很迷茫。


    楊兼說:“二弟你是不是怕黑?”


    楊整更是狐疑的看向楊兼,雖他身材高大,人高馬大的,說出去旁人可能不信,但是楊整的確怕黑,他也不知是甚麼理由,楊整一個人在黑暗的地方呆著,總覺特別瘮?shù)没牛岜嘲l(fā)麻,不由自主便會腦補許多鬼怪故事,他也不知這些鬼怪故事都是從哪裏聽來的。


    楊兼又說:“你除了怕黑,是不是喝一杯就倒?正所謂是不喝正好,一喝就多。”


    楊整的臉皮抽搐了兩下,仿佛在說,你怎麼知道的?


    楊兼笑著說:“二弟你從山寨醒過來的時候,應(yīng)該穿著周軍的介胄?”


    楊整點點頭,說:“是有這麼迴事兒。”


    楊兼又說:“你並非周軍的士兵,而是隋國公府二郎主,堂堂車騎大將軍。”


    楊整聽得稀裏糊塗,但意外的覺得深信不疑,好像隻要是楊兼說出來的話,他打心底裏就不能拒絕,更不能懷疑。


    徐敏齊見楊整不再瞪自己,這才壯著膽子上前診脈查看。


    楊整身上有內(nèi)傷,肯定是當時斷後所致,大大小小的傷疤也不計其數(shù),脫掉衣裳一看,身上的傷口怎麼也有十幾處,有的深可見骨,留下深深的印記。


    楊兼眼目瞇起,眼眸中閃過一絲狠戾,對徐敏齊說:“徐醫(yī)官,我二弟情況如何?”


    徐敏齊說:“車車車……車騎大大大大……大將軍……”


    眾人一聽徐敏齊開口,登時有些犯困,他越是著急,越是說不出口,因此大家都需要耐心,也不好催促,倘或催促,等的時間更長。


    楊整雖然有傷,不過身體強壯,因此並不是大事兒,但問題就在於他的內(nèi)傷,需要仔細調(diào)理,以免落下病根,至於記憶混亂的毛病,徐敏齊也不敢保證可以治好,隻能先吃藥看看。


    楊兼鬆了口氣,左右沒甚麼大毛病便好,點頭說:“徐醫(yī)官開藥罷。”


    徐敏齊點點頭,坐在一邊開始寫藥方,他寫藥方的時候目光敏銳,神情嚴肅,因為沒有察覺,也不含胸駝背了,反而大放光彩的模樣。


    徐敏齊剛剛給楊整醫(yī)看完畢,退出營帳,有人便急匆匆跑了進來,大喊著:“如何!?傷勢怎麼樣?嚴不嚴重?!”


    來人正是楊兼的三弟楊瓚。


    楊瓚好不容易脫掉了費事兒的裙衫,又摘掉了一堆的首飾,把臉上的妝容洗去,因著楊瓚卸妝也是頭一次,洗了一個滿臉花,又反複洗了好幾次,恨不能退一層皮,這才把妝容卸掉,他的鬢發(fā)還是濕的,急匆匆便跑了過來。


    楊整看到楊瓚,吃了一驚,上上下下的打量,此時的楊瓚穿著一身男子的袍子,但楊整隻覺得太像了,分明和之前的小娘子生得一模一樣,難道……


    楊整稍微整理了一下言辭,遲疑的說:“這位小兄弟,你家中可有姊妹,生得和你幾乎一模一樣。”


    他的話音一落,高延宗哈哈哈哈大笑出聲,笑的肚皮直疼,彎腰蹲在地上,高長恭無奈至極,拍了怕高延宗,示意他不要如此失禮。


    楊整被他們笑的後背發(fā)涼,奇怪的說:“可是我說了甚麼失禮的話兒?”


    他說著,便見到楊瓚狠狠的瞪著自己,那瞪人的神態(tài),也和差點子與自己成婚的小娘子生的一模一樣,分毫不差,怎麼能連眼神都如此相似呢?


    楊瓚氣的頭皮發(fā)麻,黑著臉說:“那不是甚麼姊妹。”


    “是你?!”楊整後知後覺,恍然大悟,瞠目結(jié)舌的說:“你是小娘子?”


    說罷,眼看著楊瓚的臉色黑成了鍋底,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感歎的說:“你竟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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