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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崎嶇高聳, 腳下一片雲霧,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汾水關,因著四周地勢低窪,視野極其開闊。


    宇文邕身穿黑色介胄, 坐在馬上, 伸手握緊馬韁, 瞇了瞇眼目,迴頭看向汾水關的方向,唇角揚起一個輕微的笑意,自言自語的說:“晉陽, 是寡人的了……你始終都是寡人的手下敗將。”


    “人主!”禁衛拱手說:“前方便是樓堞, 還請人主下令!”


    宇文邕的笑容擴大了,唇角綻放出一絲猙獰,揚起手來,朗聲說:“將士們, 你們報答國家的時候到了!如今晉陽空虛,猶如一座空城,傳寡人的命令!四麵包抄晉陽, 不奪晉陽,誓不歸還!”


    “是!”


    宇文邕的大軍黑壓壓的, 猶如鋪天蓋地的黑雲,快速將晉陽四麵圍攏起來, 東南西北, 攻向晉陽城門。


    “報——!大將軍!”


    晉陽之中亂成一團,士兵衝向府署, 匆忙大喊著:“大將軍!周軍殺來了!周主親自領兵!已經包圍了城門四麵!”


    “這可如何是好!咱們城中太過空虛, 根本抵不過周軍!”


    “更何況是周主親自領兵, 咱們的天子……唉——”


    將士們一片大亂,斛律光坐鎮當場,猛地站起來,“嗤——”一聲拔出腰間寶劍,說:“將士們!今日隨我死守晉陽!隻要我斛律光不死,周人休想踏足晉陽一步。!”


    斛律光手下的將領聽了他的話,登時神情一凜,高聲大喊著:“誓死追隨大將軍!誓死追隨大將軍!”


    齊天子帶著十萬大軍離開晉陽前往平陽,晉陽之中空虛,兵馬太少,斛律光就算是驍勇善戰,也不能和宇文邕硬碰硬。


    斛律光沉吟了一番,立刻說:“快!去疏散百姓,將百姓全都帶進府署避難,把街巷空出來!


    士兵們好生奇怪,按理來說,兩軍交戰的戰場,明明應該在晉陽之外才是,難道……大將軍是想要把敵軍引入城中?


    斛律光說:“敵眾我寡,如果在平坦的地方交戰,我們絕都會落入下風,不如將他們引到狹窄的地方……有甚麼地方,是他們自己會迫不及待鑽進來的?”


    “晉陽的街巷!”將士們簡直是異口同聲,全都猜到了點子上!


    宇文邕想要攻陷晉陽,一定迫不及待的打開晉陽大門,進入晉陽內部。晉陽雖然是“大都市”,但身為軍事要地,遠遠沒有鄴城繁華,還有很多小街巷。這些小街巷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根本不擁擠,但是宇文邕帶領的可是大軍,別說是幾萬人了,千人衝入街巷,就足夠混亂擁擠的。


    斛律光瞇眼說:“先頭部隊隨我赴死!將周軍引入街巷,隨即兩麵夾擊包抄,讓他們有來無迴!”


    “是!”


    斛律光一聲令下,眾人立刻開始行動起來,有條不紊,井井有序。


    宇文邕帶領大軍包抄了晉陽四門,一麵都不漏,從早上開始,一直到黃昏,晉陽的樓堞已經斑斑駁駁,出現了很多薄弱的地方,有的圍牆斷裂,周軍士兵站在樓堞下麵,用長槍就可以夠到齊軍士兵,兩軍接壤異常激烈。


    “東門打開了!!”


    “東門攻陷!”


    “報——東門攻陷!”


    宇文邕聽到大喊的聲音,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嗤——”抽出象征著權利的天子佩劍,高舉佩劍,朗聲說:“將士們,隨寡人衝入城中!”


    宇文邕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後麵的禁衛根本追不上他,隻好策馬狂奔,周軍猶如潮水一樣,從破裂的東門直衝而入,源源不斷的湧入城中。


    幾萬大軍,想要從裂口的東門湧入,實在太困難了,大家無法一窩蜂的湧進去,唯恐發生踩踏,因此隻能單排通過,戰線一下便被拉長,進城的速度降低。


    而前麵的宇文邕根本沒有發現這種不利的情況,他被勝利的喜悅衝暈了頭,快速策馬進去,指揮著說:“去!四處搜索,圍攻晉陽府署!一定要將齊人主將斛律光抓住……但凡抓住斛律光,不必通傳,先斬後奏!”


    士兵們剛要應聲,便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大笑:“你要斬誰!?”


    宇文邕吃了一驚,下意識迴頭,便看到斛律光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手中握著寶劍,威風凜凜,老將風采依然,銳利絲毫不減。


    除了斛律光,竟然還有齊軍士兵,出現在街巷的盡頭。


    宇文邕神色冰冷,說:“來得好!今日寡人便要領教領教,你這個齊人常勝將軍的手段!”


    斛律光十足鎮定,引劍身前,冷笑說:“小娃兒,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殺——。!”


    斛律光的嗓音一落,殺聲震天,竟然從他們後背響起,震懾雲霄,直拋天際。斛律光已經堵住了一頭的去路,哪知道又殺出一道人馬,堵住了另外一頭去路。


    宇文邕心中一凜,禁衛已經大喊著:“人主!我們被兩麵包抄了!”


    計謀,這一切全都是斛律光的計謀!


    街巷狹窄,周軍衝入城中的士兵還不多,隻有幾千人,進入街巷的士兵就更是少,最多最多隻有兩千人,斛律光帶兵包圍了街巷兩側,從兩麵夾擊,不斷縮緊包圍,想要活活將他們碾死在街巷之中。


    “殺——。 


    “不放任何一個周賊出城!”


    “殺!”


    齊軍躁動起來,快速湧上來,而周軍被兩邊夾擊,立刻失去了主動權,害怕起來,宇文邕大喊著:“迎敵!迎敵!”


    周軍倉皇迎敵,斛律光帶著齊兵簡直勢不可擋,禁衛們保護著宇文邕四麵衝動,場麵可謂是混亂不堪。


    宇文邕感覺嗓子被掐緊,吐息都幹澀起來,腦海中嗡嗡作響,齊軍的殺聲變成了野獸的咆哮,不停的翻滾著。


    “東門!”


    “快……從東門出城!”


    “走東門!東門還開著!”


    禁衛們護送宇文邕逃竄東門,東門被打開還沒有關上,宇文邕打馬飛奔,他的頭盔都掉了,鬢發混亂,被狂風撕扯著,貼在臉上,卻甚麼都顧不上,直衝東門而去。


    “周賊要逃跑!!”


    “追!”


    “快追!”


    斛律光眼看著宇文邕逃走,從東門逃竄,卻一點子也不著急,沉聲說:“東門出城小路狹窄,我已經提前部署下了兵馬,隻要周主一到,萬無一失!


    宇文邕發力衝出東門,身邊的將士零零星星,全都精疲力盡,一個個丟盔卸甲,好不狼狽。


    宇文邕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嚇得臉色蒼白,氣喘籲籲,他雖萬分不甘心,但也沒有法子,第一戰已經失敗,為今之計,隻有整頓重來。


    宇文邕憤恨的說:“撤兵,先撤出去,等整頓之後再來!”


    “是!”禁衛護送宇文邕後撤,晉陽東麵的小路是通向鄴城的必經之路,這裏道路狹窄逼仄,十足難行,宇文邕帶兵圍攻晉陽,並沒有走過東路,因此也是頭一次行這段路,不甚是熟悉,磕磕絆絆。


    就在此時,突聽“殺——”的聲音,竟然又是殺聲,仿佛幻覺一樣不絕於耳。


    定眼一看,黑暗的小路中似乎有甚麼在攢動,是齊軍的人馬!


    竟然有伏兵!


    “伏兵!”


    “是伏兵!”


    “快!保護天子!”


    斛律光早就安排好了伏兵,之前之所以讓宇文邕攻破東門,也正是因著東門外的小路崎嶇難行,非常適合埋伏。宇文邕在城中遭遇埋伏,慌不擇路,看到東門開著,立刻就從東門竄出,然後被迫走了東門外的小路,如此一來,斛律光簡直是步步為營,一步步將宇文邕逼入自己的圈套,等宇文邕發現之時,為時已晚……


    宇文邕看著那些伏兵,這才恍然大悟,但是如今恍然大悟已經晚了,他們已經落入斛律光的圈套,身後是晉陽,麵前是伏兵,向後退是死,向前進還是死,隻有死路一條等著宇文邕。


    “殺!”


    “活捉周主!”


    “一個都不要放過!大將軍馬上就到!”


    宇文邕的目光從吃驚、震驚慢慢平靜下來,甚至猶如一潭止水一般,他的唇角掛著悠然的笑容,冬日裏陰冷的月光灑在宇文邕的麵頰上,將他的臉麵透照的異常猙獰。


    宇文邕“嗬嗬”的笑了起來,說:“原來如此啊……”


    身後殺聲震天,是斛律光親自帶著兵馬追來了,圍堵了他們的退路,禁衛們連忙大喊著:“人主!怎麼辦。?”


    宇文邕卻視而不見,好似也聽不到,喃喃的又說了一聲:“原來如此啊,寡人竟然……竟然輸了!


    “不甘心……”宇文邕自言自語的說:“寡人好不甘心……為甚麼……為甚麼沒有聽你的一句話呢?倘或、倘或聽了你的話……”


    宇文邕的心頭中,忍不住忽想起在原州狩獵之時,自己蹲在膳房的角落,邊哭邊吃,排解煩悶的場麵。當時被隋國公世子楊兼撞了一個正著,楊兼用一顆杏仁告訴宇文邕,他如今人單力薄,該做的是集勢,慢慢培養自己的能力,然後才能行霸道。


    宇文邕手心一緊,死死抓住掌心裏的東西,那小小的東西將他掌心膈得刺痛不已,精銳的尖端刺進了掌心的肉中,宇文邕卻不知鬆手,似乎在和自己較勁。


    “為甚麼……”宇文邕喃喃的說:“為甚麼……寡人沒聽你的,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


    “周賊!束手就擒罷!”


    齊軍快速圍攏,斛律光已經到了跟前,策馬狂奔而來,宇文邕眼看著火光逼近,突然哈哈的大笑出聲,說:“寡人……死也不會做俘虜!”


    他說著,突然向後退了兩步。


    “人主!!”


    “天子!”


    禁衛們大喊出聲,隻是一霎那,宇文邕黑色的身影,在郊外黑色的夜幕中,突然向後一掠,猛地越出山間小路,眼睜睜消失在眾人麵前。


    “人主——”


    啪……


    隨著宇文邕從山間跳下去,有甚麼東西掉落在山間的小路上,因著四周太過黑暗,又十足嘈雜,無論是齊軍還是周師,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毫不起眼的小頑意。


    ——一顆染血的杏仁。


    ……


    劉桃枝的嗓音深沉,說:“周主……崩於亂兵之中!


    咕咚!


    劉桃枝的話音剛落,尉遲佑耆瞪著眼睛,一下子向後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久久無法迴神。


    齊天子已經被他們活捉,而周天子因著輕敵冒進,自尋死路,如今北朝的兩個天子全都被拉下了“神壇”,不得不說,小皇帝宇文邕的死,簡直是一個“好消息”。


    楊廣板著一張小肉包臉蛋兒,分明是一張可可愛愛的容貌,卻異常的冷漠,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哀傷,低聲說:“宇文邕死在亂兵手中,也免去了我們不少麻煩!


    楊兼側目看了一眼跌在地上,還在出神的尉遲佑耆,微微歎了口氣,說:“扶小玉米先迴去休息……其餘人等,立刻整頓大軍,齊人偷襲汾水關,咱們該出手的時候到了!


    日前不出手,是因著宇文邕還沒有死,如今宇文邕突然駕崩,齊人又在攻擊汾水關,楊兼沒有理由坐視不管,營救汾水關之後,正好可以從汾水關通過,接手晉陽。


    尉遲佑耆眼圈通紅,聽到宇文邕駕崩的消息久久不能迴神,但是他這一次竟然沒有哭,隻是眼圈紅了又紅,咬住後槽牙從地上爬起來,嗓音沙啞的好像銼刀,說:“不,將軍,卑將不需要休息,可以迎擊汾水關!


    楊兼看向尉遲佑耆,沒有多說一句廢話,點頭說:“好!”


    李檦奉命鎮守汾水關,日日夜夜提防著楊兼,哪裏想到斛律光竟然派了兵馬從後背偷襲汾水關。


    這些日子李檦已經夠煩的了,沒睡過一個好覺,沒食過一頓安心飯,斛律光的兵馬還跑過來偷襲汾水關,李檦氣的滿嘴都是火泡,怒吼說:“齊人欺人太甚,來啊!拿我的長槍來!迎敵!”


    雖然偷襲的齊軍隻有一千,但是李檦的兵馬也不多,總共才三千人馬,還需要鎮守汾水關,誰知道這個時候楊兼會不會來搞破壞,所以並不能全軍出擊。


    李檦也帶了一千兵馬,入汾水關迎敵,隻打開了一點子城門,帶兵快速撲出去,奮勇當前,怒吼著策馬直上。


    兩軍快速交戰,李檦雖然是被偷襲的,但是並沒有見到任何敗勢,眼看著時間拖得太久,對齊人十足不利,就在這時候,齊人的兵馬突然躁動不已,緊跟著是齊人開始大聲喊話。


    “周軍聽著!您們的周主已經死在亂兵絞殺之中!!”


    “你的周主已經死了——”


    “死於亂兵之中!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李檦聽到齊軍的喊話,登時走了神,人主駕崩了?怎麼會?日前才看到人主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圍攻晉陽,晉陽已經是一座空城了,便算是斛律光再厲害,也不能撒豆成兵,人主怎麼可能失敗,而且還死在亂兵之中?


    李檦心頭一緊,難免走神,“唰——。!”的一聲破空,竟然是流矢,冷箭衝著李檦的麵門直衝而來,李檦下意識反應,猛地側閃,箭矢刮著他的手臂飛過去,並沒有擊中要害,但李檦身形不穩,重心太偏,一個不慎直接從馬上撲了下來。


    “主將落馬了!”


    “殺——!”


    “殺上去,追擊!”


    齊軍吶喊著,全都衝向落馬的李檦,李檦捂住自己受傷的手臂,從地上爬起來,頭盔甩掉了,他從來便沒有如此狼狽過,啐了一口,自嘲地說:“沒想到我李檦今日竟然要死在這裏……”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到“踏踏踏”的聲音,震耳欲聾,是馬蹄聲,後背驟然響起馬蹄聲,不斷逼近李檦。


    李檦迴頭一看,便見到一騎白馬,猶如颶風一般快速掠來,年輕的將領騎在白馬之上,銀白介胄在黑暗中異常惹眼。


    ——楊兼!


    竟然是楊兼,楊兼抓住韁繩,壓低身子,一路催馬狂奔,衝著李檦直衝而去,根本沒有減速,騰出一隻手來,大喊著:“上馬!”


    李檦吃了一驚,沒想到楊兼竟然會來救自己,他立刻迴身,一把拉住楊兼的手掌,猛地借力翻身,躍上楊兼的馬背。


    “周軍有救兵!”


    “放箭!”


    “快放箭!不能讓他們逃跑!”


    楊兼帶著李檦策馬狂奔,立刻調轉馬頭,撥馬向迴跑,唇角揚起一抹冷笑,說:“以為隻有你們會放箭?”


    楊兼舉起手來,揮舞著馬鞭,卻不是催馬,而是在打信號。


    站在城樓之上的小包子楊廣立刻看到了楊兼的信號,他肉肉的小臉蛋上掛著冷酷的笑容,一副穩操勝券,遊刃有餘的模樣,如果……忽略楊廣的小短腿,和墊在小短腿下麵的兩隻木箱子。


    楊廣因為個頭太小了,他站在樓堞之上,根本探不出頭來,看不到汾水關的場景,因此便讓士兵搬來了一隻木箱子。


    楊廣手腳並用,動作靈動又笨拙,爬上箱子試了試,一雙圓溜溜的貓眼正好從樓堞的石垛子露出來,但是視野不夠開闊,還是太低了。


    楊廣不耐煩的“嘖”了一聲,複又招手說:“再摞一隻木箱。”


    士兵們麵麵相覷,如果再摞一隻木箱子,肯定夠高,但是未免太高了,小包子一個不慎,很可能從樓堞上翻出去,小包子可是隋國公府的小世子,萬一有個閃失,誰也擔待不起。


    士兵們隻以為楊廣是個小娃兒,根本不知楊廣的“真麵目”,因此難免有些多慮,楊廣不耐煩的又說:“動作快!


    “是是!笔勘鴤儽恍∈雷永淠拇叽,不敢猶豫,立刻又摞上一隻箱子。


    楊廣爬上去,終於足夠高了,視野也足夠開闊,他負手而立,背著小肉手,像模像樣的板著唇角,蹙著標準的川字眉,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戰場,小肉手招了招,說:“弓箭手準備!


    “弓箭手!”


    弓箭手很快衝上樓堞,一字排開,拉滿弓箭,楊廣見到楊兼發送信號,立刻一聲令下,奶聲奶氣,卻十足威嚴的怒喝:“放箭!”


    “放箭!!”


    簌簌簌——


    一時間箭如雨下,這個距離,這個高度,飛箭正好越過跑在最前麵的楊兼和李檦,齊軍追擊在身後,起初咬得很緊,卻被流矢阻礙,連忙勒住馬韁,一個個停頓下來。


    這一停頓,楊兼和李檦已經飛奔向城門,楊廣又下令說:“打開城門,出城迎敵!”


    “打開城門!”


    “迎敵——”


    韓鳳一馬當前,甩開長戟,哈哈大笑著,猶如剛從黃泉之中爬出來的惡鬼,放風一樣大笑:“終於輪到老子上場了!今兒個來殺個痛快。 


    韓鳳帶著大部隊衝出來,黑色甲兵猶如潮水,源源不斷的湧出,楊兼和李檦立刻混在人群之中,消失了蹤影,被接入汾水關中。


    齊軍失去了楊兼和李檦的身影,眼看著大軍壓境,這迴不是一千人馬了,因著楊兼帶著大軍來到了汾水關,一共十五萬大軍,可謂是浩浩蕩蕩,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這一千襲軍淹死。


    齊軍眼看著勢頭不對,立刻大喊:“撤!撤兵!不要戀戰!”


    一千齊軍快速後退,不敢耽誤片刻,打馬原路返迴,往晉陽而去。


    楊兼和李檦進了汾水關,翻身下馬,楊兼大步跑上樓堞,小包子楊廣還在指揮戰場,奶聲奶氣的正色說:“下令收兵,無需追擊!


    楊兼看到這個場麵,忍不住直接笑場出來,走過去一把抱住站在箱子上的小包子,直接給小包子來了一個“公主抱”。剛才還威嚴無比的小包子,踢騰著小肉腿,一著急,說話又開始漏風:“放……放窩下來、快……快放開窩!”


    楊兼在楊廣肉嘟嘟的小臉上左右開弓,一邊一下,親了兩下。真別說,兒子這小臉兒,簡直人間第一嫩,嫩豆腐都沒他嫩,不隻是軟綿,還特別的彈,迴彈一級棒,口感天下第一!


    楊廣被楊兼突然偷襲,還是兩下,不可置信的抬起小肉手,捂住自己兩麵臉頰,瞪著眼睛說:“放、放窩下來!”


    楊兼笑著說:“乖兒子,你的腿還沒好,父父抱著你,指揮的不錯,重重有賞!


    楊廣聽到有賞,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眼巴巴”的看向楊兼,一雙淩厲的小狼眼似乎在問楊兼,賞賜些甚麼。


    楊兼幽幽一笑,說:“便賞我兒……今兒個晚上給父父做人體工學抱枕!


    楊廣:“……”


    李檦死裏逃生,翻身下馬,唿哧帶喘,等吐息均勻了,這才想起來甚麼,說:“你、你們怎麼進關了!?”


    楊兼挑了挑眉,李檦這個反應速度也太慢了。當然是趁著方才李檦對抗齊軍的時候,楊兼帶領兵馬進入了汾水關,得來全不費工夫。


    楊兼說:“李老將軍稍安勿躁!


    李檦頓了頓,沉聲說:“齊人……說的都是真的麼?”


    李檦問的,自然是小皇帝宇文邕的死訊。


    楊兼點頭說:“晚輩也是剛剛聽說,從晉陽傳來的消息。”


    李檦仰起頭來,長歎了一口氣,他那個表情,也不知道是甚麼意思,感歎、惋惜、悲傷,甚至還有些釋然和無奈,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複雜的五味俱全,那是一種連楊兼都說不好的滋味兒。


    楊兼說:“晉陽外的兵馬告急,晚輩欲往晉陽,還請李老將軍,助晚輩一臂之力。”


    “罷了!”李檦歎氣說:“人主已經不在,還有甚麼好堅持的呢?老夫也要往晉陽,反正都如此了,便與你合並兵馬,共同前往!”


    楊兼一笑,說:“有老將軍的助力,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楊兼的大軍在汾水關整頓,合並了李檦的三千兵馬,雖然三千對於楊兼來說,已經是小小不言的數目,但是李檦乃是老將,臨場經驗豐富,楊兼的軍隊更是如虎添翼。


    周軍在晉陽失利,晉陽之外還有大塚宰宇文護和突厥的屯兵。


    小皇帝宇文邕駕崩的消息傳到屯兵營地,宇文護聽了,幽幽的歎了口氣,他一把年紀了,竟然不落忍的掉了一滴眼淚。


    很多人都覺得宇文護假惺惺,畢竟宇文邕還在的時候,和他十足不對盤,還想要殺死宇文護,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已經盡人皆知。


    宇文護從寬袖中拿出一張蜜香紙來,慢慢展開,是在原州訂立的書契。當時宇文邕在原州聯合梁國公侯莫陳崇,想要刺殺埋伏宇文護,將大權收迴,但是事情敗露,宇文護和宇文邕雙方對壘,楊兼帶著難民出現,做了和事佬,化解了一場危機,讓雙方訂立書契,從此不再提起此事,一式三份,宇文護手裏也有一份書契。


    宇文護站在屯兵大營的幕府大帳之中,捏著書契的角落,將書契放在燭火上炙烤,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親隨見到大塚宰落淚,說:“郎主何必為了人主的事情傷心呢?”


    宇文護看著蜜香紙燃燒的火苗,一明一暗的火光,將宇文護的臉色打得明明暗暗,並不真切,淡淡的說:“老夫何止是為了人主傷心,也是為了自己傷心。”


    親隨似乎沒有聽懂宇文護的話,但是宇文護心知肚明,他和宇文邕其實是一樣的……同樣野心勃勃。


    宇文護掌控朝局數十年,連殺了三個君主,整個大周都在他的掌控之內,然而楊兼突然出現了,本以為楊兼會去送死,萬沒想到,楊兼不但沒有送死,反而快速膨脹起來。


    宇文護一直覺得,這個朝廷,始終都是自己的,但是如今看來……


    “要變天了。”宇文護淡淡的說:“要變天了,老夫……多多少少能體會到一些人主的不甘!


    宇文護比宇文邕閱曆多,自然更加沉穩,雖然不甘,但宇文護也不會傻到“自殺”,現在這個局麵,和楊兼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蜜香紙已經燃燒殆盡,隻剩下一些黑色的殘渣,眼看著火焰燒到了指尖,宇文護猛地鬆開手指,黑色的餘燼從他的指尖脫落,飄悠悠的落在地上。


    宇文護幽幽的說:“派兵出去,迎接鎮軍將軍!


    “是,大塚宰!”


    楊兼的隊伍從汾水關開進去,順利經過汾水關,在半路上又遇到了大塚宰宇文護派來迎接的兵馬,一切都十足順利,很快來到晉陽之外的屯兵大營。


    “世子。 卑⑹纺菄缇驮诘却,她看到楊兼安全歸來,歡心的不行,一蹦一跳,跳竄竄的撲過來。


    不過楊兼不可能給阿史那國女一個“熱情的抱抱”,因為楊廣這會子正坐在楊兼懷裏。


    小包子的腿需要養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平日裏除了騎馬便是坐輜車,剩下的時候被楊兼抱來抱去,兩條腿鮮少占地。


    楊廣坐在楊兼懷裏,十足“蔑視”的垂頭看了一眼阿史那國女。


    大塚宰宇文護也出來迎接,說:“將軍迴來了,快請入營罷。”


    眾人一並子入了幕府營帳,大塚宰宇文護竟然沒有坐在主席的位置上,如今小皇帝宇文邕駕崩,按理來說,大塚宰宇文邕完全可以獨攬大權,而且名正言順,但是宇文護並沒有,反而謙讓的說:“將軍,請上座!


    楊兼笑了笑,說:“大塚宰是長輩,又是天官塚宰,理應上座!


    宇文護謙虛的說:“老夫雖然是長輩,但隻是空長了一些年紀,幾縷蒼發罷了,哪裏能與將軍相提並論?還是請將軍上座!


    楊兼也就不推辭了,因為論起虛偽來說,他比宇文護還差著一些,便笑了笑,走上上手的席位,先把小包子楊廣放下來,讓他坐好,自己這才坐下來。


    楊兼沉聲說:“晉陽告急,兼也就不說那些虛的場麵話兒了,如今晉陽戰況如何?”


    眾人匯總了一下晉陽現在的戰況,宇文護蹙眉說:“晉陽之內的齊軍數量不多,也就一萬來人,但是領將斛律光,乃是齊人老將,戰功赫赫,頗有謀略,此次一戰,斛律光俘虜我軍兩千餘人,士氣大振。”


    何止是俘虜,連小皇帝宇文邕都折在斛律光的手上。


    楊忠沉聲說:“晉陽乃是齊人的兵家要地,如果長久打不下晉陽,那麼其餘齊地,也會漸漸死灰複燃,因此咱們必須想一個法子,速戰速決,將晉陽拿下才行。”


    眾人立刻陷入了沉思,楊兼瞇了瞇眼目,說:“其實……想要順利拿下晉陽,兼倒是有一個法子……”


    “甚麼法子?”


    楊兼一笑,說:“你們忘了,咱們手上還握著齊主呢。”


    齊天子!


    楊兼在晉陽活捉了齊天子,齊天子和他的愛妃馮小憐還在牢獄中關著,如果用齊天子作為要挾,斛律光看到齊天子放不開手腳,或許還要和他們談判。


    楊兼立刻從幕府離開,前往關押齊天子的營帳。


    楊兼抱著小包子楊廣來到營帳門口,還沒進去,便聽到裏麵大喊大叫的聲音,齊天子的底氣十足,罵罵咧咧的說:“你這賤婦。≡缰拦庐敃r便不該討要你!你這個害人的賤婦!”


    是齊天子的聲音。


    楊兼安排齊天子和馮小憐關押在一起,齊天子見到馮小憐,簡直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整日裏的罵街。


    楊兼打起帳簾子走進去,齊天子一看到楊兼,嚇得立刻後退好幾步,身上的枷鎖嘩啦啦直響。


    馮小憐看到楊兼走進來,眼睛登時亮了,她架著枷鎖,衝上前來,咕咚一聲跪在楊兼身邊,說:“將軍!將軍救我一救!憐兒便知道,將軍是舍不得憐兒的,將軍,快救救憐兒,拉憐兒出苦海啊!憐兒好怕……好怕啊……”


    楊兼低頭看了看馮小憐,眼中沒有任何疼惜的神情,可謂是妥妥的鑒婊專家了,說:你這一套,對兼不管用,兼是最冷血無情之人,因此不吃柔弱人設。


    馮小憐聽得似懂非懂,但是不妨礙理解楊兼的大意,當即臉色難堪下來,還是硬著頭皮說:“將軍,憐兒隻是一介弱女子,能有甚麼法子,一切都是為了保命啊,還請將軍饒了憐兒罷……”


    楊兼說:“千萬別妄自菲薄,你可不弱!


    他說著,不再理會馮小憐,轉頭看向齊天子,齊天子嚇得又後退了好幾步。


    楊兼說:“今兒個兼來,其實是來看望齊主的。”


    齊天子說:“孤乃天子!你要做甚麼!”


    楊兼抱著小包子慢慢踱步,說:“也不做甚麼……晉陽樓堞堅固,斛律大將軍驍勇善戰,善於謀略,兼不想和晉陽硬碰硬,因此前來勞煩齊主,做個和事佬,說和說和,如何?”


    “你……”齊天子登時醒過夢來,說:“你想用孤要挾晉陽?”


    楊兼聳聳肩膀,說:“正是如此。齊主非要說的這麼直白,那這麼理解也可以!


    齊天子憤怒的說:“孤是天子,你這個小小的周賊將軍,休想要挾孤!孤是不會就範的!”


    “是麼?”楊兼笑了笑,說:“齊主如此有骨氣,那可就難辦了……”


    齊天子又說:“孤是天子,你們不敢拿孤怎麼樣的,便不要擺出虛張聲勢這一套了!”


    楊兼挑了挑眉,突然對懷中的小包子說:“兒子,父父給你講個故事罷?”


    楊廣知道楊兼這套說辭肯定是針對齊天子的,因此十足配合,點點頭,肉嘟嘟的小臉蛋兒直顫抖,奶聲奶氣的說:“嗯嗯!好——”


    楊兼笑著說:“兒子你可聽說過‘殺雞儆猴’?”


    小包子搖搖頭,一副懵懂又單純的模樣。


    楊兼笑瞇瞇的繼續說:“相傳猴子是最怕見血的,所以如果猴子不乖巧,不聽話,那逗耍猴兒之人,便會在猴子的麵前殺一隻雞,看著雞腦袋落地,滿地鮮血,猴子便被嚇怕了,乖乖的供耍猴人趨勢,讓猴子幹甚麼,猴子絕對不敢嘖聲!


    齊天子一聽,登時怒了,說:“你竟敢侮辱孤是猴子?!”


    楊兼說:“齊主既然覺得自己是那隻猴子,那兼也就勉為其難,當一當這耍猴兒之人了。”


    “來。 睏罴嬉宦暳钕,說:“將妖妃馮小憐拿下!”


    楊兼是耍猴之人,齊天子是那隻猴子,現在隻剩下被殺的雞,很顯然,這被殺的雞便是馮小憐了。


    馮小憐驚慌的大喊著:“不要動我。〔魂P我的事!放開我!饒命啊——”


    楊兼擺擺手,士兵拖拽著馮小憐從營帳出去,“嘩啦”一聲,營帳簾子放了下來,遮住了馮小憐的身影,齊天子甚麼也看不見了,隻能聽到營帳外麵傳來的陣陣慘叫聲:“不要……不要殺我——不要——”


    馮小憐被拖拽出去,地上蹭出長長的拖痕,齊天子嚇得咕咚一聲,直接跌坐在地上,脖子上的枷鎖陣陣發響。


    楊兼慢慢蹲下來,和齊天子平齊,目光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仿佛能融化隆冬的冰雪和淩冽,說:“齊主,這兵荒馬亂的,受苦的都是晉陽的百姓,齊主身為齊人天子,想必也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受難罷?乖乖合作,也免得……吃盡苦頭。”


    他說著,啪啪兩聲,拍在齊天子的枷鎖之上,枷鎖本就沉重,木頭厚重影響動作,怎麼也有十斤的模樣,楊兼這兩下輕飄飄的一拍,仿佛有千斤的重量,讓齊天子身子一歪,癱軟在地上,明顯害怕了。


    齊天子恍惚的說:“你……你們不要傷害孤,孤……孤與你們合作便是了。”


    楊兼笑著說:“這就對了,早就這樣,也麵得浪費兼的口舌,不是麼!


    他站起身來,指揮著士兵說:“給齊主準備準備,帶到晉陽城門之下!


    “是,將軍!”


    ……


    斛律光鎮守晉陽,聽說楊兼帶兵來了,十幾萬大軍,他日前還在晉陽駐紮了兩萬,加之宇文護手下的兵權,還有突厥的一萬兵馬,情況十足危機。


    “大將軍,如何是好?”


    “咱們今日怕是要死在這裏了……”


    “大將軍,想個辦法!”


    斛律光瞇著眼睛,臉色鐵青,說:“不要懼怕,左右都是赴死,還有甚麼可懼怕的,隨我登上城樓去看看!”


    “是!”


    斛律光帶著兵馬出了府署,因著日前與宇文邕交戰的緣故,宇文邕的兵馬對晉陽施壓,樓堞損壞了不少,有的地方圍牆破敗,非常淺,隻需要輕輕一翻便能登上樓堞,如今正在加緊修複之中,放眼望去,一片蒼涼。


    斛律光肅殺著一張臉麵,登上樓堞,向下望去,遠處黑壓壓的一片,陰雲一般慢慢逼近,不過大軍開到一半,突然降低了速度,最後慢慢停了下來。


    斛律光蹙眉說:“前麵甚麼情況?”


    士兵迴答說:“迴大將軍,前麵不知甚麼情況,周軍突然停滯不前!


    周軍開到一半,距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竟然就這麼停下來了?實在太過反常。


    斛律光說:“去,派兵前去探一探。”


    “是!”士兵前去探看,很快匆忙趕迴來,說:“將軍,大事不好了!周軍俘虜了天子,要用天子要挾咱們!”


    說話間,周軍的兵馬又動了,大軍沒有動,但是派出了一隊騎兵,押解著齊天子往城門而來。


    斛律光定眼一看,真的是他們的天子,被五花大綁,脖子上還架著枷鎖,斛律光氣憤難當,說:“這些周人,竟然如此侮辱我們的天子!”


    齊天子被押解著,來到晉陽城門,他一心想要活下去,害怕的不行,根本沒有骨氣可言,朝上大喊著:“斛律將軍!!是孤。∈枪掳!”


    斛律光立刻說:“天子!您不用懼怕,老臣馬上便來解救天子!”


    齊天子大喊著:“快!快令人放下兵器!放下兵器!”


    晉陽城門上的士兵一聽,麵麵相覷,還以為自己的耳朵錯亂了,天子竟然叫他們放下兵器?


    齊天子見他們不動彈,扯著脖子又喊:“放下兵器!孤命令你們放下武器——不得輕舉妄動!”


    放下武器,晉陽豈不成了周人的晉陽了?


    “孤叫你們放下武器!沒聽見嗎?!快放下武器,否則周人傷害了孤,你們擔待得起麼?!”


    “打開城門,把晉陽讓給周人,快,退出晉陽!”


    齊天子大喊著,士兵們登時混亂一片,開始嘈雜的私語:“天子讓咱們放棄晉陽!


    “倘或晉陽丟了,天下豈不是周人的天下了?”


    “晉陽失守,鄴城也就在一夕之間了,咱們大齊完了!”


    “大齊怕是要完了……”


    斛律光死死蹙著眉頭,雙手扣緊了樓堞的石頭垛子,嗓子發緊,不斷的滾動著,到底要不要放棄晉陽……如果不放棄晉陽,天子在他們手中,周人很可能真的斬首天子,但是如果放棄晉陽,晉陽失守,大齊便徹底淪陷了,就算斛律光有不世大才,也無法逆轉狂瀾。


    這是楊兼的局。


    一個進退兩難,不得不讓斛律光臣服的死局……


    “將軍,怎麼辦?”


    “將軍怎麼辦啊,咱們該怎麼辦?”


    “就這樣……就這樣把晉陽拱手讓人了麼?”


    宇文邕帶兵圍攻晉陽之時,晉陽城內兵馬空虛,但是士兵們從來沒有這樣迷惘過,他們聽得斛律光的號召,心中都抱著必死的決心,一路殺出去保家衛國。然而現在,敵人分明還沒有包圍他們,齊軍士兵一個個卻被迷茫席卷吞沒,仿佛深陷沼澤的旅人,越是掙紮,越是難以逃脫。


    士兵們一瞬間想不明白,他們到底在堅持甚麼,到底在為甚麼浴血奮戰……


    “放下兵器!”齊天子還在怒吼:“孤叫你們放下兵器。〉补掠袀閃失,你們擔待得起嗎?!”


    嗖——


    “。!”


    就在這一瞬間,變故突然發生。


    一支冷箭突然從城門射出,直衝大叫大嚷的齊天子麵門。


    齊天子嚇得立刻縮頭,“當!!”一聲,冷箭正好刺在齊天子脖頸間的枷鎖上,如果不是配戴著枷鎖,這根冷箭怕是會對穿齊天子的脖頸!


    齊天子慘叫一聲,眼睛泛白,咕咚跌在地上,顫抖的說:“誰?!是……是誰。俊


    楊兼策馬站在遠處,突然看到城門上放出冷箭,還是專門射殺齊天子的冷箭,不由也吃了一驚,說:“是甚麼人?”


    劉桃枝說:“將軍,桃枝前去探看。”


    楊兼點頭說:“小心!


    劉桃枝沒有廢話,立刻催馬向前衝去,前去探看消息。


    同樣驚訝的,還有晉陽的主將斛律光。


    斛律光震驚的說:“甚麼人放箭?!”


    旁邊的士兵大喊著:“是……是和將軍!”


    和將軍?不正是和士開麼?


    和士開逃竄迴鄴城之後,低調了好一陣子,如今突然出現,不隻是和士開,他還帶著一隊士兵,一個個都是弓箭手,方才的冷箭就是他發的。


    斛律光震怒地說:“和士開!你要做甚麼?!”


    齊天子的枷鎖上還紮著冷箭,看到和士開,也是又驚又怒,說:“和、和士開!你要做甚麼?孤待你不薄,你竟然……竟然……”


    和士開站在城樓上,唇角掛著陰鷙的冷笑,說:“斛律將軍!這個人主一定是假的!”


    “孤是真的!孤是真的!”齊天子聽到他們的聲音,立刻奮力大喊著,扯著脖子怒吼:“孤是真的齊主!千真萬確!和士開,你難道不認識孤了麼?”


    和士開卻自說自話:“人主落在周賊手中,早就被殘忍殺害,這人主一定是假的,是周人為了誆騙我等,專門找來了一個細作!”


    和士開還有理有據,信誓旦旦的說:“各位想想看,人主怎麼會說出讓我等放棄晉陽的言辭呢?此賊必然是假的人主!”


    和士開指揮著兵馬,說:“賊子假扮人主,天地共誅,不得好死。∶闇寿\子,萬箭齊發——!”


    齊天子嚇得連連後退,瞪著眼睛說:“斛律光!!和士開!孤是真的天子!孤是真的,你們眼睛瞎了嗎?!瞎了嗎?”


    斛律光立刻阻止和士開,說:“和士開!你說的甚麼屁話!那分明便是人主,難道你都不認識人主了嗎?!人主平日裏待你最為親厚,如今危難當頭,你怎麼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呢?再者說了……你若是陣前射殺人主,軍心混亂,我大齊才真正是完了!”


    和士開卻說:“斛律將軍不用擔心,我早就想好了!來人……”


    他招了招手,士兵抱著一個半大的小娃娃走了出來,年紀大約和楊廣差不多,也是四五歲的模樣,奶裏奶氣的一個小男娃。小娃娃身上竟然披著龍袍,使勁踹著小靴子,在士兵懷裏打挺兒,掙紮著喊著:“放開窩……放開窩!放下,讓窩下去!”


    斛律光一看,震驚的說:“瑯琊王?!”


    這小包子不是旁人,正是蘭陵王高長恭和安德王高延宗的堂弟,也姓高,乃是北齊曆史上年紀輕輕便權傾朝野的瑯琊王高儼。


    在曆史上,高儼去世的時候不過十四歲,但是他這十四年間,卻已經成為北齊的開府將軍,一路高升,任命京畿大都督、領軍將軍、禦史中丞,隨後又遷司徒、大將軍、錄尚書事,出任大司馬,權傾朝野,掌握了北齊的半邊兵權,幾乎無人能及。


    還帶兵伏擊了饞臣和士開,殺死和士開,大快人心。不過高儼轟轟烈烈的一生,最終還是因著遭到齊後主的猜忌,被殺。


    值得一提的是,曆史上絞殺瑯琊王高儼之人,和絞殺斛律光之人,乃係同一個人,便是北齊赫赫有名的禦用殺手——劉桃枝。


    如今的瑯琊王不過四五歲的模樣,踢騰著小靴子,使勁踩著那士兵的介胄,但是因著個頭太小,力氣有限,根本掙紮不開。


    斛律光一眼便看到了瑯琊王身上的龍袍,說:“你!”


    和士開笑著說:“天子不幸被周賊殺害,瑯琊王乃係我大齊皇室正統,血統尊貴,和士開願擁立瑯琊王為新主,帶領我等為先皇報仇啊!”


    齊天子瞪著眼睛說:“你放屁!孤還沒死呢!和士開!枉費孤那麼信任器重你!你竟然想要殺了孤!和士開你不得好死!”


    和士開陰險的一笑,說:“放箭!射殺這個口吐狂言的細作!”


    “放箭——”


    和士開一聲令下,城樓箭如雨下,瘋狂射擊齊天子,齊天子嚇得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調頭便跑,一路倉皇大喊著,竟然朝著楊兼這邊跑過來,口中求救:“救命——和士開要殺孤!救命,救救孤!”


    劉桃枝飛馬迴去,稟報說:“將軍!和士開擁立瑯琊王高儼為新主,說咱們手中的人主是假冒細作,已經命令射殺!


    楊兼瞇了瞇眼睛,說:“和士開,和稀泥還真是一把好手!


    劉桃枝說:“將軍,現在如何是好?需要發兵攻城麼?”


    楊兼卻十分沉得住氣,說:“暫時不要,按兵不動,先看一看齊軍的動向再說!


    劉桃枝遲疑的說:“那齊主……”


    楊兼瞇著眼睛,淡淡的說:“沒用了,由得他自生自滅罷!


    齊天子朝著他們奮力跑過來,但是他戴著枷鎖,也沒有馬匹,哪裏有飛箭跑得快,“啊——一”一聲,背心中了一箭,咕咚一頭栽在地上,鑽心疼痛,根本爬不起來。


    他摔倒之後,飛箭立刻接二連三的射過來,齊天子慘叫連連,瞬間變成了刺蝟,很快一動不動。


    “鴨——!!”城樓上的瑯琊王才四五歲大,被嚇得大叫起來,捂住自己的眼睛,斛律光也是狠狠抽了一口冷氣,憤怒的一把揪住和士開的衣領子,說:“和士開!!!你竟殘害人主?”


    斛律光萬沒想到,人主竟然死在自己人手中,平日裏人主對和士開最是親厚,反而三番兩次的看不慣斛律光,斛律光怎麼也沒想到,最後殺死人主的,並非楊兼,也並非周軍,而是他們的“自己人”,人主最信任的和士開!


    和士開說:“斛律將軍,您錯怪我了,那不是人主,那是細作,將軍您看,人主就在這裏呢,這才是咱們新的人主!


    他說著,把瑯琊王高儼抱過來,高儼嚇得一抽一抽的,小臉慘白,也忘了掙紮了,死死捂著自己的眼睛不敢看。


    和士開又說:“再者說了,人主昏庸,還能帶給我們甚麼?帶給我們的無非是屈辱,最後投降周賊!他如何配成為我等人主,如何配讓將領們拋頭顱灑熱血?!”


    斛律光抓住和士開的手臂都在打顫,因為和士開說對了,齊天子根本不配,他不配!


    和士開幽幽的說:“斛律將軍,眼下時機正好,我們剛剛射殺了細作人主,請斛律將軍趁熱打鐵,帶兵殺出城去,擊潰周軍!”


    斛律光渾身顫抖,和士開又說:“斛律將軍不要再猶豫了,人主死有餘辜,而晉陽城中將領和百姓都是無辜的,如今人主死了,斛律將軍大可一戰,為了晉陽的百姓和將士,難道你還在猶豫麼?!”


    斛律光攥緊雙拳,骨節嘎巴作響,隨即沙啞的怒吼說:“晉陽的將士聽令!!隨我出城血戰!今日捍衛晉陽,隻有戰死一條退路!”


    “誓死追隨將軍!”


    晉陽城門突然打開,斛律光一馬當先,帶著他的親信兵馬,猶如雄獅一般湧出,氣勢兇狠的朝著周軍撲過去。


    韓鳳一擺長戟,說:“來的正好!我早就想要領教落雕都督了!”


    唐邕一笑,說:“韓將軍,這次的機會不如讓給唐某!”


    說起這個斛律光,雖然是一名悍將,在北齊的曆史上,除了蘭陵王高長恭,還有大都督段韶,根本沒人能和斛律光比擬。但是斛律光這個人也是“遭人恨”,一方麵因著斛律光太順風順水了,位極人臣,女兒嫁得好,兒子娶的全是公主,滿門非富即貴,怎麼能不遭人恨?


    不隻是饞臣嫉妒他,武將也嫉妒他。斛律光此人還比較“專製”,總是不給旁人留顏麵,所以其實人緣兒並不是很好,唐邕和斛律光便有些間隙,覺得斛律光總是打壓自己。


    韓鳳和斛律光倒是沒有間隙,隻是單純手癢,想要和落雕都督比劃比劃武藝。


    白建有條不紊的說:“二位將軍,稍安勿躁!


    眾人看向白建這個“迂腐的老實人”,楊兼的營中有兩個老實人,第一老實人便是醫官徐敏齊,他的老實眾人心服口服,這第二老實人便是騎兵參軍白建。


    白建在和士開的手下做過事,因此多少了解一些和士開,楊兼便說:“白將軍的意思是……?”


    白建說:“彥舉以為,斛律將軍殺出城門,和士開必有後手,將軍不妨靜觀其變,或許有意想不到的轉機!


    高長恭點頭說:“正是如此,和士開與斛律將軍不和,這是齊人人盡皆知的事情,如今和士開突然立瑯琊王為新主,又射殺了齊主,倘或晉陽城真的可以守住,斛律將軍一定不會放過和士開,你們說……和士開會怎麼做?”


    高延宗一拍腦袋,恍然大悟說:“先下手為強!”


    高長恭點點頭,說:“阿延變聰明了!


    “呸!”高延宗說:“我一向如此聰慧!”


    和士開一定會先下手為強,斛律光衝出城門,必然是有去無迴,一旦離開晉陽大門,和士開絕對會接手城門,斛律光想要迴去,便難上加難了。


    果不其然,斛律光剛衝出來沒多久,還沒和楊兼的隊伍接壤,便聽到身後“轟隆隆”的聲音響起,樓堞的大門竟然關閉了,後麵士兵沒來得及出城,一半被關在門內。


    斛律光震驚的抬頭去看城門,說:“和士開!!你在做甚麼?”


    和士開站在城樓上,陰測測的凝視著城門外的斛律光,笑著說:“斛律光勾結周賊,新主有令,弓箭手準備,射殺叛賊斛律光!”


    斛律光才出城門,還沒來得及和周人浴血奮戰,哪裏知道大難當前,竟然迎來了這樣的變故,不可置信的說:“和士開!!你這個小人!陰險小人!倘或我死了,還有誰來守衛晉陽!?”


    和士開則是說:“斛律光啊斛律光,你真是太把自己當迴事兒了,晉陽城門堅固,樓堞高大,城中糧倉豐富,需要你來守衛麼?”


    和士開又說:“來啊!新主有命,放箭!”


    嗖嗖嗖——


    城門上真的開始放箭,瞄準的不是周軍,而是斛律光和他的親信,親信門大喊著:“將軍!如何是好?!周軍就在身後,咱們被夾在城門之間了!”


    斛律光臉上一片鐵青,他從沒想過,自己抵禦住了周軍的進犯,卻淪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城門樓前箭如雨下,就猶如白建說的,和士開和斛律光竟然內訌了,完全不需要旁人出手。


    宇文會說:“咱們出兵罷!趁他們混亂,一口氣收割!”


    楊兼卻說:“不,先等一等!


    “還等?!”宇文會驚訝。


    楊兼點點頭,說:“對,再等一等,等他們體會一番人情冷暖!


    宇文會撓了撓後腦勺,不過也沒有再說話,楊兼轉頭說:“老二,你去把齊人大都督段韶,提審上來!


    楊整雖不知楊兼要做甚麼,但立刻應聲,說:“是!”


    段韶很快被提審上來,脖頸上同樣架著枷鎖,他一來,便看到了倒在血泊混亂之中的齊天子,紮的仿佛一隻刺蝟,身上的箭矢竟然是齊軍的箭矢。


    段韶震驚不已,一個哆嗦差點跪在地上,喊著:“人主……”


    楊兼淡淡的說:“和士開擁立瑯琊王高儼成為新主,射殺齊主,如今又要將斛律將軍趕盡殺絕……”


    段韶抬起頭來,果然看到了浴血奮戰的斛律光,斛律光的對手不是周軍,而是不停放箭,想要射殺他們的“自己人”。


    楊兼擺了擺手,說:“給段韶老將軍鬆綁!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知楊兼要做甚麼,段韶很快被鬆綁,也奇怪的看向楊兼,楊兼平靜的說:“倘或老將軍願意,兼可以點給老將軍兵馬,讓老將軍親自前去營救斛律將軍,倘或……老將軍不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人殺自己人,也無不可!


    高延宗聽著楊兼的話,登時想起了當時的自己,楊兼也是用的這一手,逼迫自己出手去救高長恭,一旦出手,不管段韶願不願意,他可就變成了周人了。


    段韶瞇著眼睛,渾身顫抖,似乎在醞釀甚麼,隨即大聲怒吼說:“拿我的長槍來。 


    楊兼一笑,揮手說:“來人,取段老將軍的兵器來,再點一隊兵馬!


    斛律光帶著親信們抵抗城門的飛箭,親信大喊著:“將軍!不能再後退了!後退就是周師!”


    “身後是周師,還不如死在周師手中,咱們還算是戰死沙場,現在卻算是個甚麼。俊


    “說得對!說得對。】偙痊F在窩囊死要強的多!”


    “你們快看!”


    士兵突然躁動起來,大喊著:“快看!周師有動靜!周師發兵了!”


    斛律光被關在城門外麵,和士開還下令放箭,這個時候周師如果不趁火打劫,那就是十足十的傻子,斛律光的親信看到這個場麵,都是悲從中來,心想著,今日怕是要死在這裏了……


    轟隆隆——


    周師果然有動靜,大批兵馬蠢蠢欲動,一匹黑馬當先,帶領士兵衝將上來,鋪天蓋地而來。


    斛律光苦笑一聲,該來的始終都會來,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又能怪誰呢?


    就在此時,士兵突然大喊著:“你們快看!怎麼迴事?那……那是段韶將軍?!”


    “是大都督!”


    “大都督怎麼會和周師的兵馬在一起?!”


    段韶!那黑馬之上,竟然是老將段韶!


    段韶鬢發花白,手執長槍,可謂是老當益壯,將兵器揮舞的虎虎生威,怒吼著帶著兵馬衝上來,並沒有攻擊斛律光的兵馬,而是用長槍打掉好幾根刺過來的飛箭,隨即高聲喊著:“盾兵。 


    身後的步兵衝上來,高舉盾牌,護在斛律光等人麵前。


    和士開站在城樓上,眼看著斛律光必死無疑,然而局麵突然扭轉了,不知怎麼的,段韶竟然殺了出來,還帶著周師的兵馬,潮水一般撲上來,沒有將斛律光的殘兵撕碎,而是掩護了斛律光的兵馬,舉起盾牌抵擋住流矢。


    和士開有些驚慌,立刻挾持著瑯琊王怒吼說:“段韶!你這個叛徒!投靠了周賊!”


    段韶舉起長槍,怒指著和士開,冷冷的說:“你才是叛徒!我段韶行的端做得正!為了我大齊肝腦塗地,死且不!而你和士開!你這個陰險小人,殘殺人主,禍害我大齊將士!死有餘辜!”


    段韶又衝著城門大喊:“晉陽的將士聽著!你們都是識得我段韶之人!我段韶今日不怕死在這裏,隻怕不能手刃和士開這個奸賊!你們都是錚錚好兒郎,但凡是有些血性良知之人,也不會做出這種憤毒天常之事!難道軍營培養你們,不是為了保家衛國,不是為了捍衛百姓,而是讓你們用自己的矛頭,對準自己人刺穿的嗎?!”


    城樓上的士兵本身就是聽令行事,聽到段韶的話,一個個麵相覷,登時變得猶豫起來。


    和士開眼看著段韶扇動軍心,立刻大喊著:“不要聽叛賊的煽動。±^續放箭!放箭——!”


    和士開怒吼著,士兵們卻還是在猶豫,舉棋不定,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這個時候楊兼已經率領兵馬來到城門下麵,卻沒有下令攻城,而是淡淡的說:“齊軍將士們,兼一路走來,從未濫殺過任何一人,不管是齊人還是周人。和士開濫用權威,殘殺齊主,挾持瑯琊王,為了一私欲引發內鬥,難道你們真的願意看著和士開為所欲為下去麼?”


    齊軍士兵本就猶豫,如今嘈雜的聲音更大,竊竊私語起來,更是沒人射箭。


    和士開一看這場麵,立刻推搡催促著士兵們,說:“射箭!放箭!這是軍令,這是新主的命令。 


    瑯琊王被挾持著,小肉包子一樣使勁的扭動著,掙紮著說:“放、放開窩!放開本王,你……你這個亂臣賊紙!”


    瑯琊王高儼的話,仿佛是一滴冷水,飛濺入了油鍋,士兵們竊竊私語的聲音瞬間沸騰起來,仿佛要爆炸一般。


    “亂臣賊子!”


    “和士開才是亂臣賊子!”


    “我們不想殺自己人!”


    “和士開殺了人主,他才是亂臣賊子!”


    士兵們激昂起來,有人大喊著:“打開城門,放斛律將軍進來!”


    “對!打開城門!”


    晉陽內的士兵蠢蠢欲動,大有不聽指揮的意思,任由和士開如何叫喊,如何用瑯琊王要挾他們,都沒有迴。


    轟——


    轟隆——


    晉陽的城門竟然慢慢打開了,仿佛一張野獸的大嘴,一點點敞開,楊兼挑唇一笑,說:“入城!”


    斛律光沒有想到,自己人要殺自己,反而是楊兼救了自己,他心灰意冷,此時心裏頭比如今的天氣還要寒冷,人主都死了,還有甚麼可掙紮的。


    斛律光抬起頭來,對楊兼說:“我隻有一個要求!


    楊兼似乎不需要他開口,已經知曉了斛律光的要求,說:“放心,和士開的人頭……是你的了!


    斛律光臉色一凜,點點頭,說:“多謝將軍!”


    楊兼拉著馬韁,目光凝視著晉陽城門,小包子楊廣坐在他跟前,唇角掛著微不可見的笑容,還是一臉冷漠老成的模樣,說:“入了晉陽城門,北麵的天下,便是父親的了!


    楊兼挑眉一笑,麵色溫柔的說:“入城!”


    晉陽城門大開,周軍有條不紊的開入城中,齊軍士兵放下兵刃,列隊在兩側,沒有人抵抗,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


    楊兼坐在馬上,朗聲說:“將士們聽著,規矩嚴行,禁止搶掠百姓,凡有發現,一律當斬!”


    楊兼治軍一向“君子”,所到之處從來不縱容人搶掠,加之他們的物資充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楊兼這番話,就是說給晉陽城的士兵和百姓聽的,這是一記定心丸。


    楊兼又說:“齊國公!


    宇文憲拱手說:“臣在!


    楊兼說:“勞煩齊國公帶領兵馬巡邏街巷,組織修複損毀的街巷和樓堞。”


    “是!”


    楊兼繼續說:“徐醫官!


    徐敏齊拱手說:“下下下……下臣在!


    楊兼第二次發話,說:“勞煩徐醫官帶領醫師,救治城中受傷的將士和百姓!


    “是、是是!”


    楊兼第三次發話,說:“老四負責清點糧倉,如有需要,開倉放糧!”


    高長恭拱手說:“是!”


    眾人分工明確,很開行動起來,齊軍將士們一看,不由瞠目結舌,周人進入晉陽,不但沒有搶掠,還要幫助他們修複街巷、醫治傷患,甚至開倉放糧?


    相對比起來,和士開都做了甚麼?別說是和士開了,人主都做了甚麼?齊天子來到晉陽,隻知道吃喝玩樂,還把十萬大軍撤出晉陽,讓晉陽的百姓和士兵們日日擔驚受怕,這樣對比起來,真是沒有對比便沒有傷害。


    楊兼分工明確,劉桃枝突然走過來,附耳對楊兼說了幾句話。


    楊兼瞇了瞇眼目,說:“其餘人等,隨我入府署!


    周軍入駐晉陽府署,眾人進入幕府大堂,楊兼便說:“和士開不見了。”


    楊瓚說:“一定是方才城門大開太過混亂,和士開見情況不對逃跑了!”


    劉桃枝方才奉命去抓和士開,不過和士開已經不知去向。


    劉桃枝說:“同樣不知去向的,還有瑯琊王。”


    那個隻有四五歲大小的小包子也不見了,一定是被和士開挾持走了。


    唐邕蹙眉說:“和士開挾持了瑯琊王,必然是想要東逃鄴城!


    白建說:“瑯琊王乃皇室正宗,如果和士開真的挾持瑯琊王逃往鄴城,恐怕……還有咱們忙的。”


    和士開這個老鼠屎,雖然沒甚麼能耐,但是禍害遺千年,竟然如此能跑,鄴城乃是北齊的首都,如果和士開帶著瑯琊王跑到鄴城,必然又會立瑯琊王為北齊的新天子,最後垂死掙紮一番。


    雖然是垂死掙紮,但始終要費神費力的去對付,最好的辦法就是堵截和士開,讓他無法逃竄到鄴城去。


    楊兼瞇眼說:“老二老三,你們點一隊騎兵,隨我追擊,其他人鎮守晉陽,不要亂了分寸。”


    “是!”


    楊整和楊瓚立刻點兵,帶的都是親信精銳,人數雖然不多,但以一當十不在話下,還有劉桃枝也跟隨在隊伍之中。


    楊廣不放心楊兼這麼去追擊,也要跟隨著楊兼一同前往,兩個人同乘一匹馬,正好楊廣還可以幫忙“掌舵”,畢竟楊廣這個過來人的馬術比較過硬。


    精銳騎兵冒著夜色,快速從晉陽城東門撲出去,一路沿著羊腸小路飛奔。


    劉桃枝雖然是吳人,但是一直生活在北周,熟悉地形。他身為北周皇帝的貼身禁衛,總是跟隨往來在鄴城和晉陽之間,這條路每年都要走上至少兩三迴,因此十足熟悉。


    劉桃枝帶路,說:“前麵便是羊腸阪,過了羊腸阪,有小路直達鄴城。”


    羊腸阪道路崎嶇,尤其是深夜,到處都是雜草,稍有不慎便會滑落山道,馬蹄噠噠噠的踩在小道上,到處都是沙石,一塊塊墜落下去。


    楊整說:“大兄!咱們要加快腳程了,倘或讓和士開逃到鄴城,便麻煩了!”


    眾人加快馬速,乘著月色快速追趕,一路跑下來,根本沒有看到和士開的人影。


    羊腸阪出現了分叉,劉桃枝說:“將軍,這麵走,這麵通向鄴城,北上則是突厥的方向!


    東麵是鄴城,北上則是突厥,劉桃枝立刻策馬往東麵而去,卻在此時,楊廣突然伸出小肉手,拉住馬韁,小眉毛一皺,說:“且慢!”


    楊兼說:“怎麼了,兒子?”


    楊廣肉肉的小手指著分岔路口的草叢,說:“你們看,那是甚麼?”


    天色太黑,眾人根本沒有看清楚,而且那條路是北上的,大家一直往東追擊,自然發現不了。


    楊廣的心思卻極其細膩,比旁人都多了一個心竅,立刻跳下馬背,噠噠噠的邁開小短腿跑過去,撅著小屁股,蹲在草叢中,將一個十足不起眼的小東西撿了出來,展示給眾人看。


    說實在的,那東西太不起眼了,又是黑夜,十個人,十個都不會發現,也就是楊廣眼睛尖。


    楊廣揪著那東西,眾人打眼一看,因為那東西實在太小了,眾人的注意力全都在楊廣的小肉手上,白白嫩嫩的,這些日子被楊兼又揣迴了肉包子模式,小肉手胖乎乎的關節都是小坑坑,別提多可愛了。


    楊兼咳嗽了一聲,盡力忽略兒子的可愛,仔細一看,這才看清楚,兒子揪著的是一根……線頭?


    的確是一根線頭,從樹枝上摘下來的,細細一根,楊廣正色說:“金線!


    金的?


    楊整和楊瓚異口同聲說:“瑯琊王!”


    瑯琊王穿著黑色的小龍袍,龍袍上墜著金線,這種金線名貴異常,能用的人絕對不多,絕對是從瑯琊王身上剮蹭下來的,不會有錯!


    劉桃枝震驚的說:“北麵?這個方向不對啊!


    楊兼幽幽一笑,說:“好一個和士開啊,還想與兼頑心眼兒!


    和士開想必也覺得,他們會往鄴城追擊,因此抖了一個心眼兒,竟然往北走,想要繞路甩開眾人。


    楊兼說:“走,向北追擊!


    眾人立刻往北走,沒走幾步,就看到草叢裏有甚麼黑漆漆的,小包子楊廣撿起來一看,這迴是一根黑線,加上剛才的金線,絕對是從瑯琊王的龍袍上蹭下來的。


    往前再走幾步,第三次撿到了細線,楊兼捏著這些細線,若有所思的說:“這應該不是不小心蹭下來的罷?”


    楊瓚狐疑的說:“難道……是瑯琊王故意給咱們留下來的標記?可……可瑯琊王不過四五歲的年紀啊。”


    瑯琊王高儼年紀還小,是真的四五歲,並非像楊廣這樣“老黃瓜刷綠漆”“頭頂小黃花”,那可是個正兒八經的孩子,若說他沿路留下痕跡,未免太過驚人,但如果不是故意留下,怎麼會如此正和好兒?


    眾人繼續往前追趕,一路上都有細線,追趕了一會子之後,細線竟然消失了,不見蹤影。


    楊整說:“這麵沒有!


    楊瓚也說:“這麵也沒有。”


    劉桃枝說:“標記怎麼不見了?”


    楊兼沉思了一下,眼眸微微晃動,說:“看來咱們追過了。”


    “追過了?”楊瓚說:“大兄的意思是……和士開在咱們背後?”


    楊兼挑唇說:“看來這個和士開真的很會抖機靈……”


    和士開挾持著瑯琊王一路騎馬飛奔出城門,往東而行,在羊腸阪的小路,故意往北走,他走了很久,瑯琊王高儼一直哭鬧不止,如此下去絕對拖累腳程。


    和士開幹脆把馬放了,拽住小包子瑯琊王,拖進草叢裏,死死捂住小包子的嘴巴,不讓他出聲。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眼看著楊兼帶隊,一隊騎兵飛撲而去,從他們身邊經過,小包子想要喊叫,被和士開死死捂住嘴巴,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根本發不出任何聲息。


    和士開眼看他們走了,完全走遠,這才鬆了口氣,立刻拖拽著小包子從草叢裏出來,惡狠狠地說:“小崽子!再喊就抽死你!”


    說著,夾著小包子瑯琊王調頭便跑,往原路返迴,意圖折返迴去,繼續沿著羊腸阪往東麵去。


    和士開拖拽著小包子,還沒走兩步,本以為已經把楊兼甩掉了,哪知道馬蹄聲突然大震,楊兼和騎兵又折返了迴來,火光衝天,兩條火龍兩側包抄,快速將和士開包圍在中間。


    和士開嚇壞了,掐住小包子瑯琊王的脖子,把小包子拽起來,惡狠狠的說:“別過來!!否則我殺了他!”


    楊兼悠閑的騎在馬上,陣陣發笑,說:“和士開,你威脅誰呢?瑯琊王可是齊人,是你說的,他是你皇室正宗,若是他活著,兼還覺得有些麻煩呢,你幹脆點,把他掐死,兼倒要感激你!


    “你……你……”和士開被楊兼的話說的一愣一愣的,手勁兒下意識鬆開一點,就在此時,小包子瑯琊王突然發難,一口咬在和士開的手臂上。


    “啊啊啊。。!”


    和士開慘叫一聲,手臂一鬆,小包子瑯琊王直接被甩了出去,楊兼眼睛一瞇,迅速翻身下馬,“嘭!”一聲,穩穩接住拋出來的小包子。


    小包子瑯琊王被楊兼接住,眼看著和士開又要撲上來,立刻把頭紮在楊兼懷裏,奶聲奶氣的說:“怕怕!”


    楊廣眼神一沉,心中警鈴大震,誰不知楊兼喜歡小娃兒,見到小孩子便沒轍,雖楊廣也是個小包子,但自從楊廣露陷以後,便很少“裝嫩撒嬌”,小包子瑯琊王可謂是突然橫空出世的勁敵!


    “吧唧!”楊廣當機立斷,管他甚麼暴君的骨氣,兩隻小肉手抱住楊兼的大腿,甜度爆表的晃了兩下,可可憐憐兒仰著小臉盤子,軟軟糯糯的說:“腿腿疼!父父,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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