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剛一打開第三間實驗室的門,就被嚇的握草一聲,轉頭就本能地一下子撲進了沈安行的懷裏,還緊緊的抱住了他,閉上了眼,看都不敢看這間實驗室裏的東西。
倒可以理解。
這間實驗室裏,開門之後,首當其衝映入眼簾的就是兩大排架子,架子上擺滿了浸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器官。
且詭異的是,明明這裏的一切都已經荒廢多年了,浸泡著這些器官的福爾馬林卻絲毫沒事,那些器官也好像還活著一樣,在福爾馬林的浸泡中,一些器官的絲縷還輕輕的飄蕩著。
本能的害怕過後,柳煦就又一次選擇了要克服,就睜開眼來,強逼著自己看了兩眼。
他看得心裏直發毛。
沈安行倒是沒什麼表情,畢竟他自己的地獄裏,那個小孩最大的樂趣就是把人撕得五馬分屍。
也就是說,作為冰山地獄的守夜人與引路人,他看過了太多被撕得血肉模糊的參與者,早已對這些東西擁有了一套渾然天成的免疫係統。
他知道柳煦害怕,就一路按著他,慢慢地一步步往裏走去。
不一會兒,他就走到了一個櫃子前——和dna記錄室一樣,這裏也有一個擺放記錄文件夾用的櫃子。
柳煦被他帶著走到了這個櫃子前。
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知道絕對他不能拖沈安行的後腿。
於是,他就哆哆嗦嗦地打開了櫃子的門,一眼都不敢看那些被泡著的器官。
那裏麵還有一對兒眼球,柳煦看過去時,就總感覺這些器官在看自己。
沈安行倒是明白他,幹脆就往他身後挪了挪,把他身後擋了個嚴嚴實實。
“別怕。”沈安行對他說,“我給你擋著,你放心。”
柳煦:“……好。”
有他這句話,柳煦就一下子安心多了。
但與此同時,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夢裏那人的輕聲低語。
——因為他和邵舫試圖作弊,導致沈安行不知什麼時候會接受到一份突如其來的懲罰。
知道什麼時候會來的懲罰倒不可怕,但這種時間不定地點不定的懲罰最為難捱。在懲罰到來前,人自己就能把自己在心理層麵折磨死。
柳煦一直惦記著這件事。
他沒吭聲,隻伸出手去,拿了幾份文件下來,一邊翻看著,一邊心不在焉的想,這懲罰到底什麼時候會來?
夢裏的那個人沒說。但,有沒有可能是過橋的時候沈安行會承受雙倍的疼痛?
……那也不行,柳煦接受不了。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那個人所說的懲罰真的是給沈安行的?
看邵舫給他發了這麼多消息,那肯定是邵舫那邊也做了這樣的一個夢,才急於給他發消息聯絡的——雖然地獄強行讓他的手機鬧了bug,根本不讓他倆聯絡。
但這麼一來,好像就說不通了啊。
如果他和沈安行的推斷沒錯,這份懲罰是給沈安行的話……那邵舫那邊又怎麼解釋?
他身邊沒有守夜人啊,如果他也是要接受懲罰的話,那懲罰隻有可能是落在他身上……
……
柳煦發現了這裏麵的邏輯bug,翻頁的手頓了一下。
沈安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見他動作一頓,就道:“怎麼了?”
“……”
柳煦默了一下,又很快的刷刷往後翻去:“沒事。”
莫名其妙地,他不想和沈安行說這件事。
擺在這個櫃子裏的文件夾的編號和一開始的那間記錄室裏的一樣。柳煦翻了半天後,也是同樣在這裏發現了一個由於變異而建議安樂死的小孩。
柳煦又拿上了這個文件夾,走出了屋子,接著去下一個。
每間實驗室都是如此。這十多個房間裏,每一個裏都有一個突發變異而建議安樂死的小孩,甚至還有來不及安樂死就死了的孩子。
在尋找時,他們也在走廊上又遇到了恰好也找完出來了的另兩個人。
很巧,她們兩個懷裏也抱著幾個文件夾。
他們站在走廊上交談了一番,發現果然對方也是如此,每個房間的文件夾中總有一個突然變異的存在。
“總而言之,先把這些房間翻一遍,把這些變異的實驗體都找齊了吧。”其中的一個女生說,“然後就去數據總合室那邊跟其他人匯合,看看這些文件夾,看能不能翻出些什麼蛛絲馬跡。”
“確實。”柳煦說,“得先把變異的文件都找齊了。”
時間緊迫,npc隻給了24小時,這話說完後,他們就沒有再閑聊了,立刻又各自散開,去找文件。
這些實驗室都有各自的分工,除了【dna記錄實驗室】和【再生長機能研究室】後,還有【生物細胞分子分析室】和【光像分析室】等。
這裏麵不乏一些長的很嚇人的實驗室,柳煦嚇得不行,一路緊緊貼著沈安行走了過來。
終於,他們走到了最後一間。
走廊最深處的房間,一般來說,是最危險的。
這一間實驗室,叫【恆溫培養室】。
……一看就是裏麵有東西。
柳煦微妙的有點害怕,就緊緊抓住了沈安行。
沈安行也有點緊張起來,他走上前去,擰了門把——他沒敢一上來就打開,先是慢慢的打開了一條門縫,試探了一下動靜。
門縫漸漸變寬,他湊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向裏麵窺探。
裏麵什麼都沒有,沈安行透過門縫向裏看去時,也隻看到兩排不知是用來培養什麼的恆溫培養箱,以及最深處用來記錄數據的幾排電腦,一個靠牆用來盛放文件的櫃子。
見沒什麼危險,沈安行就鬆了口氣,打開了門,拉著柳煦走了進去。
兩人很快走到了櫃子跟前,柳煦打開了櫃門,拿下來了幾個文件。
“這就是最後一個了。”沈安行說,“等拿完了這裏的,就迴總合室吧。”
柳煦也是這麼想的,就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一路走來,他已經翻到了不少有變異數據的文件夾了,這些編號一樣的文件裏,他也能排除掉一半。
這又是最後一間,找起來自然也快的很。很快,他就翻到了一名在這裏被變異殺死的實驗體。
“找到了。”柳煦轉了轉頭,指給沈安行看,說,“編號44279,死於——”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門外就響起了一道刺耳尖利的尖叫聲。
這尖叫聲來得突然,柳煦嚇了一跳,手裏的文件差點沒掉。
他渾身一哆嗦,嚇得連忙轉身,背脊緊緊貼上了身後的櫃子,大叫:“怎麼了!?”
尖叫聲隻響了一瞬,轉眼間就停歇了下來。
但這陣停歇沒能安靜很久,很快,又是一陣崩潰的哭泣叫喊聲。
“這是什麼?!!”崩潰的那人驚聲尖叫哭喊道,“這是什麼啊!?!救我!!快救救我啊你救救我啊!!!?!”
柳煦一下子就分辨出來了。這聲音正是和他們一起搜尋這裏的那位半萌新女生發出來的,而且離他們很近,聽起來好像隔了兩個房間都不到,就在他們隔壁。
隨後,一聲巨大的破門而出聲就又響了起來。
這道淒慘的哭叫聲就這樣連滾帶爬地移到了走廊上,還伴隨著一聲聲崩潰的求救。
和她一組的同伴也慌忙衝了出來,朝她喊道:“你冷靜點!!”
“我怎麼冷靜!?!”她瘋了似的大叫起來,“這是什麼啊!?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很多人都聞聲衝到了走廊上。
沈安行也帶著柳煦走到了門口去。他們沒敢貿然出去,就開了一條小門縫,窺探著看向外麵。
然而,就隻看了這麼一眼,他們倆就齊齊的一同倒吸了一口涼氣,傻在了原地。
那個半萌新的女生畢竟離他們近,衝出來之後也沒能走遠,就在他們這間實驗室的附近徘徊著。也因此,他們能把她的樣子看得很清楚。
她就在走廊裏聲音沙啞的喊叫著,到處晃悠,身上所有的血管都條條鼓動著向上浮起,相當清晰可見,就像有無數條細小紅蛇在她皮膚下蠕動,爬起,並叫囂著要衝出體內一般。
她使勁的把身上鼓起來的血管往下按著,崩潰哭叫的聲音顫抖恐懼。
她慌亂極了,就那樣在走廊上橫衝直撞的亂晃著。而在此期間,她身上的那些血管紅得越來越厲害,也鼓得越來越厲害。
但她什麼也改變不了,隻能看著那些血管鼓得越來越大,紅得越來越清晰——
“救我……救我啊!!!誰都可以,快救救我!!!”
她終於發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便一邊喊著一邊崩潰無助地看向四周。
可她一抬頭,站在走廊中央遠遠圍觀的眾人就看到她眼中的血絲居然也化作了條條細小紅蛇,同樣慢慢地在她眼中鼓起。
她的視線眨眼間被鼓起的血絲紅蛇擠了個幹淨,變成一片深紅色的黑暗。
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她看到的是所有參與者或恐懼或惡心或同情或幸災樂禍或同情憐憫的目光,聽到的是自己因為恐懼慌亂而粗重顫抖的喘息聲。
而後,那些紅蛇便撕裂了她的皮膚,衝出了她的體內。隨著砰地一聲巨響,炸裂成了血色的煙花。
沈安行見此,連忙捂住了柳煦的眼睛,迅速地關上了門。
就在那一瞬,四濺的鮮血劈裏啪啦的砸到他們這間實驗室的門上,聽起來活像槍炮響。
之後,四周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死寂之中。
這陣死寂還沒持續兩秒,就有女孩子的笑聲響了起來。
那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清脆得像夏日的風鈴。
但這笑聲在這種情況下響起,隻會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被眼前情景嚇到失魂的新人們一時都忘記了要尖叫。女孩子的笑聲這麼一響,他們才如夢初醒,連忙尖著嗓子尖叫了起來。
叫得真叫一個中氣十足。
過了半分鍾之後,笑聲才慢慢地消失了。
沈安行這才敢開了門,又小心翼翼地窺探了幾眼門外的情形。
這條走廊瞬間被血染了,畢竟那是足足一個成年女子的血液份量。
但四周已經安寧下來了——除了那些新人的鬼哭狼嚎聲。
暴風雨之後,就是一片安靜的狼藉。
沈安行見沒有危險,就帶著柳煦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走廊上,到處都是鮮血。
牆上、地上、門上,這走廊裏的一切都在向下滴血,這些血珠都順著垂直的路線慢慢墜落,甚至還有兩三滴滴在原來與那個女生組隊的另一個女生身上。
她離剛剛慘死的半萌新參與者最近,也自然是最受鮮血眷顧的一位。
她已經被淋成一個血人了,身上的鮮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
但她沒吭聲,也沒伸手抹一下身上的血。
她傻了。
這可能是她第一次眼睜睜地看著隊友在自己眼前爆體而亡,也是第一次離慘死的人這麼近。
愣了好半天後,她才伸出顫抖的手,抹了抹臉上的鮮血。
可她渾身都被鮮血浸染了,手上也不幹淨,當然也抹不幹淨臉上的血。
柳先生有點看不過眼,就把自己的外套遞了過去:“給。”
“……”女生猶豫了半刻,接了過去,聲音沙啞地道了句:“謝謝您。”
“不客氣。”
沈安行也拉著柳煦走了過去。但兩人剛走到半路時,一滴血珠突然就從天而降,啪嗒一下落到了柳煦鼻尖上。
柳煦嚇得一激靈。
沈安行也被他這一激靈嚇了一跳,一迴頭,他就看到柳煦在抹鼻子。
見他看過來,柳煦就無奈解釋:“有血從上麵滴下來了。”
沈安行明白了,無奈一笑。仰起頭來,看了眼頭上。
就這麼一看,他當場就愣在了原地,滿臉震驚。
柳煦見他突然就愣在了原地,還這副表情,也愣了下:“怎麼了?”
沈安行舉起手中的手電筒,照亮了天花板。
“楊花。”他目不斜視地對他道,“那個。”
柳煦循著他光照的地方看了過去。
這一看,他也嚇得怔了。
天花板上飛濺的鮮血不多,但卻很奇妙的,十分清晰的飛濺出了五個完完整整的數字。
——4 4 1 4 5.
“我記得……”沈安行看向他,輕輕地對他說,“44145是……”
“……”
沈安行這一句話,說得柳煦頭皮發麻。
他咽了口唾沫,也轉頭看向沈安行,硬著頭皮道:“對,爆體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