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個參與者這下可是真變成了十八個。
五分鍾後,十八個參與者圍在數(shù)據(jù)總合室裏的一張大桌子邊上,對著桌子中央攤開的編號44145號實驗體的dna變異報告,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誰都沒說話,眾人神色各異,都深陷在頭腦風(fēng)暴裏。
他們身後,帶著血紅光芒的倒計時將這一切照得詭異極了。
“我捋一下。”
柳先生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渾身都被鮮血淋濕,現(xiàn)在臉上還都是沒擦淨(jìng)的血痕的女參與者,道:“於小姐,你看我說的對不對啊,不對的地方你就糾正一下。”
於小姐就是這位剛剛和爆體身亡的半萌新組隊的參與者,全名於淼。
而據(jù)於淼所說,那位慘死的半萌新的名字,叫做寧衣。
於淼點了點頭,示意可以。
柳先生就敲著桌邊,把話說了下去:“也就是說,你和寧小姐,以及那邊的兩位一起去搜了門外左邊的走廊,在搜到倒數(shù)第二間的時候,你找到了那個實驗室的變異實驗體的文件,翻開看了兩眼。”
“寧小姐看到你找到了資料,就提議離開,並先你一步轉(zhuǎn)過了頭。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看到了什麼,發(fā)出了一聲尖叫。”
於淼點了點頭,以示到此為止,柳先生說的沒錯。
“你聽到了聲響,轉(zhuǎn)過了頭來,什麼都沒看見,但寧小姐一直蹲在地上對著空氣叫,還抬起手來護(hù)著自己,你就問她看到了什麼。”
“寧小姐就很難以置信又很害怕的看向了你,問你怎麼沒有看到,還說他就在那裏,對嗎?”
“對。”於淼說,“她說,在房間中央,站著一個渾身漆黑的人。沒有臉也沒有頭發(fā),連衣服也看不到,渾身上下都是黑的,身上還飄著黑煙……但那裏確實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
柳煦聽到此處,輕輕皺了皺眉。
柳先生點了點頭:“然後,就在她很激動的和你說的時候,你發(fā)現(xiàn)她身上血管變紅,還凸了起來,對嗎?”
於淼點了點頭。
“再然後,你就告訴了她。而她就因此發(fā)現(xiàn)了自己胳膊上的一個針眼,陷入了恐慌,衝出了走廊,在所有人眼前爆體而亡。”
於淼沒什麼要糾正的,就說:“就是這樣。”
柳先生歎了一聲:“也就是說,這個厲鬼是在給她紮了一針不知什麼東西之後,才導(dǎo)致她爆體而亡的。”
“那這就怪了啊。”
一個參與者聽到此處,麵色凝重道:“她會死,肯定是因為觸發(fā)了什麼前置條件才對。可44145的變異文件是其他兩個找到的,她沒理由和44145有過接觸啊?”
這話確實。
44145的文件是柳煦在dna記錄實驗室找到的。如果真的是文件的事兒的話,剛剛爆體而亡的就是他才對。
那問題就不在文件身上了。
沈安行站在柳煦旁邊,聽了這話後,就道:“不對。”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沈安行在萬眾矚目裏安然自若。他低下頭,看了眼柳煦,接著說:“厲鬼和守夜人不一樣,他們殺人,並不需要滿足前置條件。”
柳煦:“……”
“這位小哥說的沒錯。”柳先生也說,“這些鬼殺人可隨心了,殺幾個就是幾個,根本沒什麼條件限製的。寧小姐之所以會死,可能隻是單純的運(yùn)氣不好。”
柳先生一邊說著,一邊又低下了頭,沉思了起來:“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個閆博士是不是那個女鬼的老師,他最後怎麼樣了,他的α計劃到底是什麼,他到底要用這些實驗體幹什麼?以及,寧小姐臨死前看到的那個渾身漆黑的人,是不是就是4401?”
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柳先生說的沒錯,這些問題現(xiàn)在才是最關(guān)鍵的。
柳煦低下頭,拿起桌子上另外一個沒翻開來的文件夾,翻了兩頁,一邊翻一邊說:“其他的不說,從這幾個實驗室留下來的記錄來看,這個α計劃所需要的是改變dna與細(xì)胞分子,甚至在體內(nèi)培養(yǎng)細(xì)菌,改造骨質(zhì),看起來就好像是在改造一個人類。”
有個參與者提出了一個猜想:“這個閆博士想做人造人?”
“這個還不清楚……但確實這麼想最有可能。”
柳煦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眼於淼和寧衣找來的文件夾裏的變異資料。
柳煦翻了一會兒後,就又抬起頭來,接著說:“而且,一開始我們進(jìn)來的時候,那個東西不是說這裏實驗失敗了嗎?它說因為實驗失敗,這裏就被燒掉了……實驗失敗就失敗,為什麼一定要把這裏燒掉?”
“……”
這是個好問題。
因為那道地獄的聲音太過權(quán)威,眾人都沒有懷疑過這個命題。
“說得有理。”柳先生也摸了摸下巴,道,“而且,既然實驗失敗,就意味著那個4401一定也是失敗品……”
柳煦道:“對。況且在他這個01之後,我們所找到的實驗體的編號,一直排到了297……也就是說,為了這個α計劃,至少有300個小孩被當(dāng)做了實驗體,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死於非命。可為什麼4401作為第一個實驗體,還能留到現(xiàn)在?甚至在實驗失敗這裏被全部燒毀之後,她還能留在這裏,甚至被一個女鬼小心對待?”
柳煦提出的問題太多,所有人都沉默了。
眾人都被他這許多問題弄得進(jìn)入了新一輪的頭腦風(fēng)暴裏。
隻有柳先生看了他兩眼,問:“那你呢?你既然這麼說,是有什麼想法了?”
“還沒,隻是有這些問題而已。”柳煦迴答,“但我總覺得,這座實驗室被燒……可能就是為了殺死4401。”
“你這邏輯不對了啊。”柳先生哭笑不得道,“一開始不是說的是實驗失敗嗎?既然是實驗失敗,那4401也是失敗品啊。照你說的,實驗失敗就失敗,有什麼必要要特地放一把火?”
柳煦笑了一聲,低下頭,又翻了兩頁文件,道:“自己想。”
柳先生:“……”
柳煦這話一出來,他就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yīng)了過來。
並不是因為單純的實驗失敗。
實驗失敗沒必要放火燒了這裏,所以,可能是4401在實驗失敗後失控了,所以這裏的人才想用一把火,把這裏和4401一同燒成灰燼。
讓所有的一切,都在熊熊大火中閉上嘴。
“總而言之,關(guān)鍵的信息還沒有找到。”柳煦說,“那個女鬼到底是誰,她的老師最後又怎麼樣了,沒得到這些信息之前,還不能探究4401——你們這兒找到4401相關(guān)的信息了嗎?”
“有啊,很多。”一個參與者往身後一指,說,“那邊全都是,4401好像還蠻關(guān)鍵的。”
另一個人又無奈聳了聳肩:“但是我們都不敢翻出來啊。”
“那確實不敢翻。”柳煦應(yīng)了一聲,又說,“那右邊的走廊找過了沒有?”
“找過了,也沒什麼東西。跟左邊不一樣,右邊都是雜物室和修理室,還有處理毒性藥物的地方,隻放了些沒有用的東西,沒啥值得注意的。”
“……”
也就是說。
在左邊的走廊已經(jīng)被找完,且右邊沒什麼可找的,合同裏的規(guī)定範(fàn)圍又隻有這麼點的情況下來看——
他們。
卡關(guān)了。
柳煦有點發(fā)愁的抹了把臉,迴頭看了眼倒計時。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小時多一小點,他們隻有22小時56分鍾了。
一旁的於淼見此,就開口問道:“那個……除了4401,這裏就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數(shù)據(jù)了?這裏是數(shù)據(jù)總合室吧,總不會隻有4401吧?”
“害,姐姐,你可別說了。”一人表情灰暗道,“隻有4401,其他的文件夾裏都是空的。”
“?”沈安行一怔,“空的?你的意思是……有文件夾,但是裏麵被人掏空了?”
“是被人掏空的,而且這人很暴力。”
一個參與者一邊說著,一邊從桌邊拿起了一個文件夾來,道:“你看,我剛剛就擺在這裏了,就是這個。”
他一邊說著,一邊展開了手裏的文件夾。
這個文件夾比較老舊了,裏麵的構(gòu)造也很簡單,隻有一個鐵製的豎夾子安在上麵。靠這個鐵夾子,能夾住許多紙張。
但這個鐵夾子裏,卻夾著許多被撕下來後留下的豎直狀的紙張殘骸,一看就是有人把裏麵的文件全都很暴力的撕扯了下來。
而且這個人的火氣相當(dāng)大。
眾人一片嘩然,可參與者又說了句“還有這個”。
然後,他就把文件夾合上,給眾人看了一眼夾背上的便簽。
這個便簽上,理應(yīng)是寫的文件夾裏的文件目錄。
可它卻被劃爛了。劃得一片麵目全非,一個字兒都看不清。
柳煦默了一下,說:“這肯定是那個傳說中的α計劃吧?”
“應(yīng)該就是了。”柳先生也摸了摸下巴,說,“目錄被劃爛,裏麵的紙被扯光,那肯定撕了它的人很痛恨它。在這個實驗室裏,會被痛恨成這樣,並且還有資格放在總合室裏的文件,就隻有α計劃了……可這個α計劃,到底是什麼?”
柳煦道:“誰知道。現(xiàn)在我們把這裏找遍了,都沒有女鬼和老師的線索,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卡關(guān)了。”
這確實。
此話一出,眾人就忍不住紛紛為卡關(guān)的現(xiàn)實沉重的歎了口氣。
“……我說。”於淼舉起手來,忍不住道,“其實我一直想說了……就是,地獄有可能會攔著我們不讓我們?nèi)フ谊P(guān)鍵的線索嗎?”
“……”
“4401不是最關(guān)鍵的線索嗎。”於淼說,“難不成找它還算是該死了嗎?那個npc的暗示是不是我們想多了?既然後果沒寫在合同上,是不是違約就是沒有後果?”
眾人:“……”
“沒有後果應(yīng)該不太可能。”柳先生說,“既然她都警告我們了,合同裏也說了會有意外事故發(fā)生……那肯定違約之後是會有事情發(fā)生的。”
於淼:“……”
有道理。
有人見此,嗤笑一聲:“你不會就是那個鬼吧?上趕著慫恿我們?nèi)ニ溃俊?br />
於淼聽了這話,立刻怒了:“你——”
眼瞅著要內(nèi)訌,柳先生連忙高聲開口喊了停:“總而言之——卡關(guān)是卡住了,但是在這兒傻站著是沒用的。不如大家都再去仔細(xì)找找,有的線索就會藏在犄角旮旯裏,不仔細(xì)找找不到,都再好好找找吧,別放棄。”
柳先生言之有理。
眾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交換了一番眼神,沒什麼辦法,隻好又各自散開了。
沈安行和柳煦互相看了一眼,也又互相拉著,走出了門去。
等走出了鐵門後,又迴到了這血染的走廊後,沈安行就轉(zhuǎn)頭看了柳煦一眼。
對方果然麵色凝重地微微低著頭,一副正在沉思中的樣子。
沈安行便問他:“你怎麼看?”
柳煦有問必答。聞言,他就微微抬起了頭,問:“你說4401?”
沈安行點了點頭。
“沒什麼好看的。”柳煦說,“4401是初始實驗體,之所以會被留到最後,就隻有一個原因——他是這個計劃裏最成功的的實驗體,又或者,他就是α計劃本身……但我在意的是那個女鬼。”
沈安行一怔:“那個接引人?……她怎麼了嗎?”
“很奇怪。從她的穿著打扮以及行動上來看,她應(yīng)該是這個實驗室的工作人員。但是,實驗失敗之後,這裏的工作人員不是把這裏燒掉了嗎,作為工作人員之一,她又為什麼會留在這裏,甚至死在這裏?”
沈安行道:“是被閆博士害死的吧?可能她知道了太多4401的事情,而且曾經(jīng)是個正義感很強(qiáng)的人,不願意助紂為虐,所以閆博士為了殺人滅口,就把她一起燒死在了這裏,這也是有可能的吧?”
“這我也想過,也說得通,就是總感覺不對。”柳煦說,“我總感覺那並不是他的學(xué)生。”
“直覺嗎?”
柳煦點了點頭。
沈安行又說:“那你覺得,那個女鬼是在撒謊?”
“也不是。”柳煦說,“我總感覺,她和閆博士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學(xué)生,但是她又確實沒撒謊……我都說不清這他媽是什麼鬼。”
沈安行無奈一笑:“說不定真是這樣呢,你直覺向來很準(zhǔn)的。”
柳煦哼了一聲。
他們兩個聊天聊得忘記了搜房,等反應(yīng)過來後,沈安行才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已經(jīng)路過了五六個房間,一直走到了走廊中央來。
沈安行一拍腦門,道:“都忘了搜房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zhuǎn)頭就要拉著柳煦,進(jìn)離他們最近的一間實驗室。
柳煦無奈笑了,正要跟著沈安行進(jìn)去時,突然間,在空氣中飄蕩著沉沉浮浮的黑色顆粒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詭異的停頓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柳煦一怔。
他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四周看了一圈,隨後,他就看到走廊深處裏,一個渾身漆黑的人影站在那裏。
那個人沒有臉,沒有頭發(fā),身著的衣服也看不到,渾身上下都是漆黑一片,如同黑夜本身。
柳煦心裏突然咯噔一聲。
那個渾身漆黑的人站在血染的黑暗裏,隨後,他漆黑一片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一抹白色的,咧到了嘴角根的恐怖笑容。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